樱花寻

  
  白日里竟做起梦来，和珅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梦回莺啭，嘴角竟还挂着一丝微笑。
  心中的阴霾彷佛瞬间淡去了不少。
  那日烈日当空起程，骄阳燕舞，京城一派繁华。
  “爱卿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还不错。”只是天气闷热，和珅拿着一把折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那个动作随意潇洒，一下了显得整个人风流俊朗起来，温文儒雅中带着风华绝代。
  这下看呆的不止弘历，还有福长安和阿桂。
  和珅也多少有些尴尬，干咳两声：“皇上这一路是想走水路还是？”
  弘历面上含笑：“爱卿觉得呢？”
  “那就水路吧，凉快些，而且也比较安全。”
  弘历答应得干脆：“好。”
  和珅淡淡一笑。
  这一路人还一样，却不似曾经......
  福长安依然飞度偏偏，温文尔雅，只是那柔和的双眸中似乎多了一丝沧桑。自傅恒一族遭变，这两个昔日的同学好友再没有好好聚过。
  感情这东西，说淡就淡，又怪的了谁？
  “和大人为何一直盯着下官看？莫非下官脸上有东西？”
  等和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看着福长安发起呆来。这么一问，弘历也回过头来，脸上隐隐带怒。和珅白了他一眼，惨然一笑：“福公子气质非凡，我不小心就看呆了。”
  福长安愣了愣：“和大人过奖了。”
  和珅哈哈大笑。
  “大人是在调侃长安么？”
  “我是在笑你的称呼罢了。”
  福长安沉默半晌，抬眸一笑：“那还是和兄？”
  “当然。”
  话一说完，弘历便拉住他的手，柔声道：“看来你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一般一般。”
  弘历也不避人，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下。那个吻不是很深，却意味深长……有占有、有惆怅，霸道，却不失温情……
  和绅怔了怔，无力挣扎，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他有时候能知道他的想法？
  吻过之后，和绅也没勇气去看其他人的目光。车厢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后来弘历提出他和和绅单独坐一辆马车。
  和绅大好的心情也开始淡去。
  那之后他却想过很多。
  “怎么你的那个影卫没有跟着你？”
  和绅随口道：“皇上知道重非是影卫？”
  “很明显。”弘历将他搂抱入怀，轻轻抚弄他的身体。
  “你这个妖精，我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每时每刻都放不开你了……。”
  妖精？……
  和绅冷冷打开他的手：“皇上是一国之君，应该注意一下你那些大臣的看法。”
  “你是在怪朕在他们面前亲你么？”弘历紧紧搂着他：“朕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和绅抬头：“你想要的，是什么？”
  “原本，我以为我要的是一份平静，却发现内心的疯狂……等我拥有了这个天下，却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这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和绅沉默。原来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样，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绅想了想，问道：“你爱年秋月吗？”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一丝迷茫……
  “爱，如果说这个字已经太少了，而且……我也不配。”
  和绅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你想听？”
  “恩。”
  弘历苦笑：“我知道，你听我们的事可以像听一个故事，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错了，我一直在乎。我本来一直讨厌关于她的一切，讨厌这种被所有人当成替身的感觉！我不是年秋月，除了现在这副样貌，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弘历笑了：“我知道。”
  和绅白了他一眼，难道他不知道，最喜欢把自己当成年秋月的人就是他吗？
  “算了，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弘历突然道：“其实，我到现在才发现，我不是很懂她。”
  “恩？”
  “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喜欢我……但是我已经不敢再去深究了……她是被皇额娘赐死的，却是因我而死。”
  “年秋月是太后赐死的？”
  “对，白绫赐死……。” 听到这四个字，和绅浑身一震。
  弘历面色有淡淡的哀惋，和绅知道，他已陷入记忆的深渊：“这之中，还牵扯了很多。什么王位的纷争，什么后宫的争斗……直到我真正站在这个地方，我才知道，她的死本就注定了。”
  和绅冷冷清清道：“我不信，你都不能救得了她……。”
  弘历凄然一笑：“是啊……这里面也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最终，是我害死了她……。”
  和绅挨近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害死她的？”虽然知道揭人伤疤很不厚道，不过好奇心既然被挑起了，和绅也不管那么多。（小和同学很不厚道…）
  弘历皱眉，轻轻拍了和绅脑袋一下：“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我从来没想过安慰你。还有，你需要我安慰吗？如果圣上需要，奴才一定献犬马之劳。”
  弘历似笑非笑，调怅道：“得了得了。你献什么？献身么？”
  和绅一头冷汗：“那个……不是昨天晚上才……奴才心有余而力而力不足。” 弘历“扑哧”一笑。拍拍和绅肩膀：“那今天朕就放过你一回。不然的话有些人定会朕是万年发情的混蛋。”
  和绅嘀咕道：“本来就是……。”
  “爱卿说什么呢？大声一点也让朕听个明白啊。”
  和绅谄媚道：“奴才在夸奖皇上英明呢……。”
  
  
第 四 章
  当天晚上便登船改了水路。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站在龙船之上，河风呼啸，吹在脸上如同针刺。和珅却很变态的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这里风大，和兄不怕着凉么？”
  和绅也未回头，答道：“吹着舒服，着不着凉什么的，谁管得了那么多。”
  那人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
  “你倒是变了不少。”
  “和绅，知道吗？我原本挺嫉妒你的。”
  “哦？”和绅饶有兴趣。
  “你可以那般随意的拥有一切……只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你其实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罢了。”
  和绅却决然道：“我需要这些。”
  “可是扣心自问，拥有这些之后你真的有快乐过吗？整天都能看到你对别人笑，又像哪一次像今天那样？难道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得以暂时离开了那些……束缚。”
  那些，是束缚吗？而我，真的是因此而开心的吗？……
  和绅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和绅……放手吧……。”
  “放手？”
  “像你这般聪明，
  这般聪明，不会不知道不会没有预料过议罪银所会带来的祸端吧？”
  和绅抬头，仿佛要将他看清楚一般,半晌才问道：“为何你不像其他人一样？”
  福长安立在船头，任河风呼啸，脸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只是和绅注意到了，他那眼中，闪烁着一似类似信念的光芒。他轻轻笑道：“是的，人之一生，孰能无过？而这些过错也不能否定了这个人。‘议罪银’几乎成了每个人的免死金牌，所以朝中自是无人反对；银两入归内务府，这样一来，皇上和宫中更是得了大利，也是无人多说，还太后老佛爷都连连赞叹……。”
  和绅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这样，你又如何反对？”
  “人人皆说这钱是自那些人官贾富人身上而来，可是却没想到这些钱归根结底还是从那些平民百姓身上剥削而来，最终，苦的还是万名。”
  听他侃侃而谈，和绅已是震惊不已。
  这真的是个从小到大生于这个时代最繁华昌盛的家族的公子哥？他怎么能看到这么多？
  “长安，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福长安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他，目光凛冽：“你果然早就知道。”他有些怒不可遏道：“那你为何还要提出？”
  和绅冷冷一笑：“你不也知道了，为何不出来阻止？为何不把这些说出来告诉所有人？”他有些讥讽的道：“因为你知道，就算你说出来也没有用。这个制度，足以让这个时代所有有权势和能力的人得利，它便不会被废止。这个时代本就如此，封建、落后……权力，便是一切。”
  “一切？和绅，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
  和绅沉默不语。
  福长安放软声音：“好吧，如果是这个时代的错误，我就陪你，推翻这个时代。”
  和绅哈哈一笑：“你要知道，我的心里可没有你的为国为民。”
  “无所谓……是我自己选择要留下来的。”
  其实福康安走的时候问过他，要不要和他一起走。那时候他便说，不管清王朝变成什么样，他都留下。如果只剩腐败，他便将之毁灭，让这个时代新生……
  和绅迷惑一笑：“我很期待……。”
  看着遥远的河岸，点点星辰。
  我没有那么伟大，也无心社会的变革……只是，想看看你要我拥有的一切；只是，恰好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未来……。等一切都拥有了，结束了，那时候，至少我们都可以得到救赎……
  对吧，亲爱的……
  
  一路平安，等抵达苏州已是九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