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

34 第 2 章


我摸着黑,小心不惊动身畔沉睡的人。今晚我们都因为兴奋,多吃了不少东西。我的胃,从小就搞坏了。其实,经不起这样的大吃大喝。
    山上的夜里凉意浓重,砚齐是个火热的身子,向来上半夜,都是揭开被子睡的。一到了下半夜,冷了也不知道拉着被盖上。在这一点,他始终都还是孩子脾气。
    我轻轻替他盖好了薄被,然后起身下楼找胃药。林阿姨所住的客房,在楼下,我必须蹑手蹑脚。中老年人浅眠,很容易被吵醒。
    这个老房子,装修朴实无华。楼梯中段,开有一大面的对外窗。夜半,月升中天,透过玻璃窗,洒进一地银辉。我藉着月光,摸索着下楼。
    房子里的家具、建材,都属上乘。不少柜子还是珍贵的红桧所做,客厅里一套仿明朝的圈椅,据阿姨说,用的是黄梨花木,更是珍稀。
    我一路摸索着穿过走道,打开厨房的灯,找着放药的柜子。我取出常吃的胃药,给自己倒杯水,一口吞了药片。
    背后响起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妳还好吗?胃不舒服?怎么不叫醒我,一个人半夜里摸黑下楼,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砚齐的打着哈欠搔着头,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
    我摸摸自己的胃,无力的垂下头,满心愧疚的说:“你睡得正熟,我不想吵醒你。何况并没疼到不能动,我自己可以的。”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气质清雅,下颔的弧度有棱有角,纵使在深夜里,穿着的只是棉T,依旧像刚从男装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儿。
    砚齐这一年,为我受累不少,连带的,人也瘦了一圈。他替我披上薄外套,体贴的说:“夜里冷,也不披件衣衫。我拿来外套,穿上好不好?”
    他自己只穿件背心、短裤,该冷的是他,却眼巴巴的惦记我。
    喉头一阵酸堵,忍不住哽咽:“砚齐,你对我太好了。我怎么还得起这份情。”眼睛一阵热,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手足无措又慌张的他说:“唉!我是心甘情愿的。妳别哭呀!妳赶快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砚齐搂着我,不停的搓着我的臂膀,一面还替我抹去眼泪。
    他弯下腰眨眨眼,悄悄的朝我说:“我们回房睡觉,别吵着林阿姨。”
    我抹去眼泪,然后点点头。我俩关上灯,安静的上楼,但是拉拉给我们吵醒了,摇着尾巴晃过来蹭着我的腿。
    砚齐气呼呼地朝跟进门的拉拉,压低嗓子吼:“拉拉别闹,这床只有我能上,你去睡门口。”
    砚齐把爬上床的拉拉赶出去。
    砚齐看着我躺下盖好被以后,他才熄灯躺下。
    黑暗中他向我靠过来,想确认我是不是有阖上眼,乖乖睡觉。
    我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想起他的好,脑子一热,也没思虑太多,脱口说:“你还想要我吗?”
    除了药物的帮忙,每周的心理谘商,对我的确起了作用。过去,并不是我的错。人生很长,我必须学会饶恕我自己。
    “我想试,你愿意吗?”
    在黑暗中,我都能察觉砚齐的眼睛睁得有多大。
    “青妍?为什么突然……”
    从他吞吞吐吐,话说得极不流畅的状态下,我能感觉到他的迟疑。
    我为自己的大胆,感到后悔。
    “那算了,当我没说。”
    我羞愧得满脸通红,幸亏黑暗提供了遮掩,要不然砚齐会笑死。我捂住脸,翻过身,不再说话。
    或许是我的静默,让他感知我的心情,他搂上我的腰,在我耳旁轻轻地说:“青妍,我当然想,而且想到发疯。我不是柳下惠呀!可是我希望妳是准备好的。这件事,应该是两情相悦的美好,我不希望妳有任何的恐惧或害怕。”
    砚齐轻吻着我的耳垂,一阵酥.麻直达心底。
    我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小小声地回答:“嗯!我不知道我准备好没?但我想是砚齐你的话,应该可以的。”
    他湿热的吻,让我有点难受。
    黑暗中他发出轻笑:“青妍,想当妈妈?妳现在不是安全期,没有准备,很容易怀孕,改天好不好?睡吧!”
    砚齐放开我,翻身躺正,接着阖上眼睡着了。他的鼻息声音渐重,我知道他睡着了。他的唇,他的吻,湿热的感觉一直留在身上,而且挥之不去。他考虑的没错,可是不碰我,我想我是失望的。
    我翻身抱着他,想贴着他热烫的身子,汲取暖意。睡着的他,下意识的睁开眼,但是并未转头看我,只是搓搓我的手臂,接着又闭上眼入睡,我带着心底微微的酥.痒,也渐次朦胧。
    “拉拉,你给我下来。你是公的,不行上这张床,讲几次了都听不懂,我要将你关进笼子里,处罚你这个坏坯子。”耳边又是砚齐的声音,他在床尾跟拉拉上演人狗大战。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拉拉一张放大的狗脸,正吐著舌头舔着我的脸。还拿着湿湿的鼻子顶着我的下巴,一没注意,它又糊我一脸口水。看来拉拉战胜这一回合,没奈何的我,拿起床头的纸巾先擦拭。
    砚齐跳上床大叫:“拉拉你这条大坏狗,敢亲我老婆,我打你屁股。”
    我在满室光亮及热闹中醒来。等我起身的时候,拉拉已经被砚齐赶下床。
    砚齐真的拿起拖鞋,举起手,作势要打拉拉。而拉拉已经垂下耳朵,夹着尾巴,连他的狗眼睛,也眨呀眨的,一脸无辜的可怜相。
    我赶紧起床,拦阻砚齐:“砚齐你别打拉拉,它只是喜欢玩而已。跟条狗计较,你也太好笑了。”
    我夺下他手里的拖鞋,还轻轻拍了拉拉一下,让拉拉赶快逃。
    “你把拉拉带出去院子,让他跑一跑,他就不会闹了。”
    以前光会睡懒觉的人,现在都起的比我还早。砚齐已经梳洗完毕,换好衣裳,正等着吃完早餐,带我去附近的步道走走。
    他笑吟吟的坐在床沿说:“我等你。”
    医师要我多运动,还有作息正常,说这样有助于我的恢复。
    这座郊山里的步道,两旁均是不知道树龄的绿树,枝桠蔓生交错,织就一片浓荫,遮天蔽日,最适合我现在的状况,不能晒又要规律的运动及接触自然。
    我站在床前交代:“我梳洗完,就下楼去。你先去吃早餐,还要记得给拉拉倒狗粮还有换水,他应该饿了。”
    砚齐双手枕在后脑勺,人成大字状躺在床上,光瞪着天花板,动也不动一下。我推推他,他趁势拉住我,我失去平衡,一头撞进他的胸膛。
    他神秘兮兮的在耳旁吹着气:“半夜里说的话,还做不做数?那今天该去准备必须用品,妳别管狗了,自己的动作快一点,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听在我的耳里,彷佛似夏蝉的唧唧声那般,带有午后催眠的效果。我的脸红了,甚至连耳根子也红了,心底微微□□的感觉,又冒出来。我不敢答话,只是匆匆起身往浴室里跑。
    五月是黄梅天,所以天老是阴晴不定,搅不好啥时候,就是一阵泼天大雨。我们两人带上伞,牵着拉拉,至附近的步道,进行每日例行的两个小时步行。运动可以增加脑内啡,让身体感到幸福的神奇脑内物质,也是我减低用药,最重要的部分。
    拉拉还不是成犬,依旧好动顽皮,他总是好奇的东张西望,一下子追蝴蝶,一下子拿着爪子翻落叶里的虫。树梢偶有松鼠过来,他便在树下与松鼠对峙。这段步道平缓好走,来的人很多,拉拉时常搞得路过的人,哈哈大笑。
    我与砚齐,手牵着手。他为了配合我的脚步,我们总是慢慢的缓步而行,累了就停下来喝水。拉拉就在身旁吐著舌头、摇尾巴,砚齐这时候会倒点水给他喝,也会给狗饼干当奖励。
    绕完步道一圈,我们回家洗去一身汗,换件干净的衣衫,时间就接近中午了。平时,我会到厨房帮林阿姨准备午饭。今天不用,砚齐有其他想法。
    砚齐递了一杯水给我,顺道问:“青妍,我们很久没去看电影了,想不想去?”
    我不禁回想:“好看的电影?还记得上回进电影院,还是跟菁菁她们一起。”
    砚齐笑着拨拨我的头发说:“不好看,我怎么会找妳去。我们先去陪妈妈吃中饭,再去看电影。妈妈这周忙,不上来别墅,换我们去陪她。”
    为了我的病,这年来阿姨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只有周末假日,她才会让司机送她上山。阿姨的公司在这一年,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评估政府的大小公共工程标案,值不值得投入。损失了周律师,但补上来的人,都没他细心,阿姨很头痛。可是阿姨自始至终,她都没问过我任何一点关于周律师的事,我很感激阿姨的体贴。
    我欣然同意:“好呀!我们陪阿姨吃她最喜欢的日本料理。”
    我转去厨房告诉正要备餐的林阿姨,今天不需要给我们准备吃的。
    我打开玄关柜后的穿衣镜,看着自己,然后高声问:“砚齐,我这样出门行吗?还需不需要换衣服?”
    我身上穿一件,宽版淡蓝色的牛仔棉布直筒裙,踩着一双帆船鞋,休闲有余,但是不正式,进阿姨办公室,我自己认为太随兴了。
    他不耐烦地说:“妳又不是洽公,行了啦!不要浪费时间。”
    砚齐拿起我的包包背在身上,然后拉着我的手到车库。他替我打开车门,要我上车,但是拉拉也跟来了,一溜烟的往后座钻过去。
    砚齐吹胡子瞪眼,对那条一直刷存感的狗,一阵暴吼:“拉拉,你给我下来,快去你的狗窝里待着。”
    砚齐拉开后车门,又是一场人狗大战。拉拉是短毛狗,但还是会掉毛,一阵拉扯后,砚齐身上黑色的衬衫,已经沾满淡棕色的毛。我一面替他拿黏毛屑的滚轮,替他弄掉身上的毛,一面还是出口安抚他,要他别跟狗计较。在我眼中,他俩真是一对活宝。
    “拉拉都快把自己当成人了,妳别再宠坏他。”
    砚齐气呼呼地,用遥控器打开车库门,然后发动车子。除却出发前的一小段插曲,一路上,他好像很开心,总是吹着口哨。停等红绿灯的时候,都会转头看看我。他的眼睛像冬夜里的星星,清亮清亮到让人不敢直视。只要他一专注的看着我,我就会忍不住想低下头。
    他看我逃避他的目光,忍不住喊了我:“青妍。”
    他握住我的手,我没有抽开,但是提醒他,变绿灯,车子该动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