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演女侦探

穆川的目光陡然一滞，随及瞳孔睁大了：“你是说•••怎么可能？她是他妹妹！”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知道，感情最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它能让最理智的人失去理智，它没有任何章法而言、没有任何规矩可循，一旦发生，不可逆转、不可回头。顾伟的感情如果可以控制，那么这件案子不会发生，如果感情可以控制，那么世界上会少多少悲剧和惨案？”
    “即使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又怎么样？那和顾蕾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穆川反问道。
    “如果他真的爱顾蕾，那么，高澈就是他的情敌，高澈就是把他妹妹夺走的人，你认为事情会怎么样？”
    穆川陷入了沉默，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好像在其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间联系在了一起。
    其实顾蕾的伤口，很有些奇怪。
    她本来和高澈一齐跑着，高澈表示凶手从他们后方过来的，而顾蕾的伤口，却在身体的正面， 正中心脏。
    一个正在跑着的人，怎么会突然回转过身子，是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还是她根本就认识凶手？
    如果答案是后者，她为什么不闪躲，还是因为她心甘情愿赴死？
    “你是说，他是凶手，而他想杀的人，其实是高澈？”穆川缓缓说道。
    “你也这么想？”沅芷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在想，凶手要杀的人是高澈，而顾蕾发现了这一幕，她敏捷地回转过身子，毫不犹豫地为高澈挡下那致命的一刀。但为什么高澈说顾蕾表情平静，像是解脱。的确，她那个时候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是她的哥哥，哥哥要杀高澈，她别无选择，只有自己替高澈死。而她自己也知道，哥哥一直爱她，她无法回应，死，也算是一种交代了。”
    “你这个小脑瓜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穆川哭笑不得的揉了揉沅芷的脑袋。
    “我有作为女人很敏锐的直觉！”沅芷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么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难道去找顾伟对质吗？问问他，‘你是不是爱上自己的妹妹？人是不是你杀的？’”
    “我不会去问的，如果凶手真的是顾伟，他错手杀死自己深爱的妹妹，现在又得知自己妹妹之前隐瞒绝症的真相，那么他已经无法在世界上独活了。”沅芷幽幽地说着，“这是一段禁忌的感情，不伦是被这个社会所不能容忍的，所以顾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像是在黑暗中守护一朵娇艳的花，他可以看到那朵花，却不能拥有，而他的感情也注定只能埋葬在黑暗中永不能见天日。可是，那朵花却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他一直为那朵花而活，现在那朵花凋谢了，他心已死，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你说他要自杀？”穆川急了。
    “你也说了，我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更不能去逮捕他。但是，我想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顾伟已经到了极限了，他无法原谅自己，所以，结局注定会是悲剧。”
    观塘区。东至路。顾家。
    又是一个黄昏了。
    顾伟独自坐在舞蹈室的地板上翻看照片。
    四周纤尘不染，芭蕾舞裙还挂在原处，白纱在夕阳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很美。
    舞鞋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蕾儿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哥，老师说我进步了，我很有可能真的会被选中！”那一天，蕾儿一边蹲下穿鞋，一边侧着脸朝他笑。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和睦的谈话聊天。
    在那之后，他发现了蕾儿和高澈的关系，然后，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他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蕾儿的心情，就好像他总是忽略自己不去看蕾儿伤痕累累的脚，越来越消瘦的身体，以及那一阵突然间变得迟钝的手脚。
    如果他有仔细观察一下，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境地。
    蕾儿不过是想要在临死之前，享受一次恋爱罢了。
    舞蹈室的电视上在播放着一段舞，是蕾儿在里面跳舞。
    那是晨星的老师送给他的，属于蕾儿的最后一段影像。
    那是正式选角的那一天，蕾儿在比赛中跳的那段舞。
    那是她跳得最好的一次，动作到位、感情充沛，老师评价说：“她是最完美的奥杰塔。”
    他逼着蕾儿一直在追求着的高不可攀的目标，终于要达到了。
    可是，还有什么意义呢。
    昨天那个侦探社的人又来了，那女孩子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已经不一般了。
    他一直害怕面对、深深隐藏的情感，看来已经是隐藏不了了。
    可是，还有什么关系呢。
    蕾儿都不在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仔细翻看着照片，从蕾儿出生，到现在。
    每年，他都有留住时间。
    从蕾儿出生，外婆喜滋滋地把一团肉粉色的蕾儿抱到他面前，“伟仔，你是哥哥了呢，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做哥哥要有哥哥的样子，这样才能保护妹妹啊。”
    他好奇地用手指戳戳蕾儿的粉色的脸颊，然后蕾儿打了一个哈欠，小手攥住了他的手指。
    从那个时刻，他决定要永远守护这个妹妹。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五岁而已。
    然后蕾儿学会走路了，白胖胖的小腿总是迈着小步子寸步不离跟在他的身后，胆子又小，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扑倒他怀中大哭。
    后来，爸爸妈妈去世了，他只能坚强起来。
    蕾儿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为了继承妈妈的遗志，她穿上了芭蕾舞裙。
    他们在相依为命中渐渐长大了，蕾儿出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不再总躲在他的身后了。
    可是他却不习惯了，而且，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症结之所在，他很惊恐，唯有对待蕾儿更加严厉，压抑心中的情感。
    他也曾交过几个女朋友，可是，他无法爱上她们。
    蕾儿是他的精神支柱，更是他的梦想。
    可是这注定只是一段只能深埋在心底的，一旦在阳光下暴露便会被世人所唾弃的禁忌的情感。
    如果不是高澈，那么他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重要性。
    他一直在忙着压抑自己感情的同时，却忘记了蕾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即使再小心隐藏，他也发现了，她的蕾儿，已经羽翼丰满，正跃跃欲试着，想要飞出这牢笼般的生活，拥抱外面那广阔而又湛蓝的天空。
    他的严肃，使蕾儿愈加沉默，更加想要挣脱这沉闷的生活。
    她那双晶亮澄澈的双眼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对街对面的总是开party狂欢的那一家人很感兴趣，她喜欢上那家人常常播放的一首歌，甚至有时候还能听到她不经意地哼上两句。
    她想要自由，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无法放下她，因为他总是感觉，如果给了她自由，那么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是那么自私，又是那么害怕她离开他。
    然后，高澈就出现了。
    其实早该有那么一天的，蕾儿的年纪，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只有他，还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妹妹永远都是躲在他身后胆子小小的小妹妹。
    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那样一个人，要夺走他的妹妹。
    他从第一眼看到高澈，他就不喜欢他。
    那样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孔，那种痞痞的样子，那种藐视一切的性格，那种给人飘忽不定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让他那么讨厌。
    他还悄悄找人去调查过他，高澈是孤儿院长大的，高中没念完就出来独自闯荡，然后开了一间修车铺，不仅修车还做改装，生意很好。
    他也曾经去他的修车铺看过，里面有好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对准高澈搔首弄姿。
    高澈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人，感情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蕾儿，是温室里培育的莲花，她的感情是最最纯洁的，是最珍贵的。
    这样的蕾儿遇上高澈，会有长久的幸福吗？
    可是蕾儿却丝毫不担心这一点，她变了，她开始穿一些不伦不类的衣服，开始折腾自己的头发和妆容，坐在高澈的车后座招摇过市，并且开始多次超过门禁时间回家。
    为了这件事，他和蕾儿吵过好多次。
    那么听话温顺的他的妹妹，因为一个混混一样的男人，和他吵架。
    他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的是，他的嫉妒已经源源不绝地冒了出来，像是一座沉睡多年终于苏醒的休眠火山，随时有可能爆发。
    是高澈激发了他的嫉妒，使得他的怒火无处可发。
    高澈的出现才让他发觉自己原来已经陷得那么深。
    他是被上天诅咒的人吧，所以才会让他爱上不该爱也不能爱的人，让他感受那如同地狱炼火炙烤一般的痛苦。
    蕾儿的笑容从此都给了高澈，他们在闹市中牵手，在夕阳下拥抱，在雨中亲吻，一切的一切，都把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他才发现自己的欲望，是那样的赤裸。
    终于，他决定除掉高澈，他告诉自己，他是为蕾儿好，为了蕾儿能拥有安稳的长久的幸福，他才那么做。
    可是真正的目的，他的心底一直明了。
    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