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演女侦探

番外之男主角的女主角。
    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乌云压顶，看来不久就要迎来一场潮湿的雨。
    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却因为气压的关系，待久了会让人有一种缺氧的感觉。
    陆启琛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刚刚放好的方糖已经充分溶化了，可他还是觉得有些苦，便又加了一块。
    服务生穿着深蓝色制服裙端着黑森林蛋糕走过来放下，朝他微微一笑。
    他也礼貌地扬了扬嘴角。
    黑森林蛋糕还是一样的好味，他用叉子切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品味，让唇齿之间都充盈着蛋糕的香甜。
    外面雷声轰轰，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来了。
    一时间路上的行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有伞的匆忙撑开伞，没伞的急着找遮蔽的地方，雨水沿着玻璃窗快速汇集成小溪流一般流下去，很快就看不清外面了。
    他和雨总是很有缘的，不管是总是下雨的香港，还是一年到头雾气蒙蒙的伦敦，总是离不开雨。
    而今天的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和那一天，一切都那么相似。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天气，他点的是一样的拿铁和一样的黑森林。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没有出现在这里。
    现在想想，他和她遇见的天气，也总是下雨的天气居多的。
    第一次，她是以未婚妈妈的身份出现，第二次，她穿着夜店装在鱼龙混杂的场所讨生活，而之后的那么多次，他都记得那么清楚，他们一步步走近，可他始终都没能走到她心里。
    如果是别的故事，那么有这么多次偶然的相遇，那么肯定是缘分的开始，即使历经千辛万苦，他们在结局也总会在一起。
    可见在她的生命故事里，他并不是男主角。
    所以，他只能以一个过客的身份，在她的生命里做短暂的停留，等到属于他的戏份结束了，即使万分留恋，即使万般不舍，也要强行谢幕。
    他微微笑了笑，算是一种自嘲。
    谁才会是他生命里的女主角？
    突然间想到这个问题，他几乎又要冷笑起来。
    其实他自己何尝看不透，他早就知道，他们这种人的婚姻，是很难有例外的，越是所谓有钱人，在婚姻这件事情上，越没有自主的权力。
    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沅芷的时候，看着齐向楠，他就已经知道。
    可是一旦事情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懂得并不代表可以接受，就像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肩负陆家的责任，也努力肩负着，但是，内心他也很疲惫，有的时候，也想要卸下这重担。
    可是，他更清楚的知道，连他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所以，他就要这样，沿着既定的轨迹，规规矩矩画完人生的圆圈吗？
    所以，这就是他今天从三点钟开始规规矩矩等在这里的理由吗？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外面轰隆隆的雨声还在继续。
    他看了看表，五点，已经两个小时了，这样大的雨，应该更加不会来了。
    莫名的，他心头松了一口气，吃完最后一块蛋糕，他招手买单。
    正在这时，挂在咖啡厅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两声，一切都像那时候一样，他措手不及地抬起头来。
    来人带来了一股潮湿的雨气，一身朋克打扮，和咖啡厅的格调顿时格格不入起来。
    陆启琛莫名又松了一口气，打开钱包继续结账。
    这个人和他肯定无关了。
    可是那朋克少女却直直朝他走过来，挺白的一张脸却画着烟熏妆，带铆钉的黑色短夹克，牛仔裤，头发不知道绑了多少条小辫子，嘴里还在嚼着口香糖。
    “还在等？！你是不是傻？”那姑娘两只手撑在桌面上，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眼睛，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表情，就差跨过鸭绿江了。
    陆启琛脑中艰难地把面前的朋克少女的形象和妈妈整天挂在嘴边的端庄贤惠、知书达理的唐家小女儿的形象相重合。
    “唐小姐？”即使再难，他还是选择相信现实。
    “小姐？谁是小姐？叫我唐棠！”
    顿时，陆启琛脑海中又回响起母亲的话：“小棠出生的那一天，刚好唐家的西府海棠开花了，满树粉色柔美的花朵，这就是唐棠名字的由来，取海棠花花语温和美丽之意，小棠可不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吗？”
    他回想起母亲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眼角眉梢都是温和柔美，和面前的凶神恶煞简直是判若两人。
    到底怎么了？情报错误？
    他使劲端详着她的脸，即使画着烟熏妆，又做这样的打扮，可是，这个的的确确是照片上那个温婉秀丽的唐家小女儿唐棠。
    那就的确是情报错误了吧。
    “唐棠，你好，我是陆启琛。”他友好地伸出手去。
    唐棠倒是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没被她吓倒。
    “别整这套虚的，我都迟到这么久还不生气，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她毫不客气拍掉他的手掌。
    陆启琛微微一笑：“天气不好，迟来些不妨事。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是赶来了，我很感激。”
    他凝视她发上和衣服上的斑斑雨迹，目光温柔。
    “少在这里装好人！”唐棠不争气地脸一红，气哄哄地说道。
    多久没见过这么不带伪装一眼就能看穿的人了？陆启琛惊异于她的年轻和纯真。
    “唐棠，你还小，如果不愿意相亲，或者不愿意用相亲这么过时的方法结识人，我可以帮你去和伯父伯母说，毕竟谁都想通往婚姻的是一条自由恋爱的道路。”
    “你都知道了？”唐棠睁大双眼，一脸不掩饰的惊讶。
    “我知道你想给我造成不好的印象，不想接受父母的安排，我都明白的。”陆启琛笑笑。
    出咖啡厅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唐棠觉得自己和陆启琛已经俨然成了老友了。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陆先生居然是这样的，来之前我可是一点都没想到。”她扬起笑容。
    “我应该什么样？冷血无情？”陆启琛自嘲。
    “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也差不多了。”唐棠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都说你沉默寡言，为人无趣透顶。”
    “原来别人眼中的我是这样的，看来我是时候为自己正名了。”陆启琛笑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我亲眼见到你了，你是个不错的大哥哥，这不就行了？”
    “得到唐家小姐赞赏，陆某不甚荣幸。”陆启琛挑起眉。
    “再见啦，”唐棠走到路口朝他挥了挥手，“我得赶快把衣服换掉妆卸掉，要不然我妈看到肯定会晕倒的。”
    陆启琛也朝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在雨水冲刷后的地面上小鹿一般轻快地走远。
    他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地呼唤。
    他迟疑的转过身去，却来得及只看到黑色夹克的一角在拐角处消失了。
    “没准我还挺喜欢你的，陆先生！”
    只有晚风送来这么一句话，清脆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微微笑，轻轻迈开脚步。
    走了好久他才想到，也许，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番外之人生何处不相逢。
    最近几天，沅芷总是觉得有些有哪些地方不太对。
    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对，也是挑不出毛病来，毕竟，都是偶遇。
    所谓偶遇，偶然相遇，既是偶然，自然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这偶然的次数也未免多了一些。
    在香港富豪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周铭，他的太太，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吧。
    所以说，这偶遇的次数，也未免多了些。
    上个礼拜逛街的时候，那么大的中环，如果想要碰不到，也可能一辈子也碰不见几次的，可是偏偏在同一个时间同一家店，遇见了。
    那是一家童装店，沅芷正和穆川一起带着远远选新衣服，小孩子长得快，一年衣服要翻新好几次。
    沅芷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周铭最小的孩子才刚满十岁，一切都是由林巧贞亲自打理，所以即使在童装店看到她也没什么出奇的。
    当下她很客气的过去和她打了招呼，寒暄了好几句，才和穆川领着远远去试衣服。
    林巧贞一个人选衣服，她很细心慢慢地选，却没有看见那周铭的小儿子。
    “周小公子没有来吗？”沅芷拿起一件粉蓝色的羊绒大衣，放在远远身上比划着，一边问道。
    本来在香港过年是用不着这么厚实的衣服的，但是他们决定回江城过年，厚衣服自然是要备几件的。
    “他一般都不逛商场的，都是我直接买回去给他试，要是不喜欢，再换回来。”林巧贞回答。
    远远已经迫不及待换上新衣服，展示般地在众人面前旋了几圈，又飞扑到沅芷身边仰起头问她：“谢沅芷，江城真的能看到雪吗？”
    自从知道要去江城过年之后，她这几天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这样的问题也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了。
    “当然了，你放心，能看到好几场大雪，足够你玩的。”穆川笑眯眯捏了捏远远的脸庞，代沅芷答道。
    “太好啦，我要堆好多好多雪人！妈妈也没看过雪，我要和妈妈一起玩！”远远欢呼。
    “这孩子真是漂亮乖巧！”林巧贞笑眼看着苹果一般粉嫩的脸庞，不由得赞叹道。
    “太多人夸她啦，周太太不要把她夸坏了！”沅芷望着一大一小玩闹的身影，嘴角也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要是那几个孩子也这样该多好。”林巧贞语气中露出浓浓的遗憾。
    沅芷心下了然，林巧贞作为周铭的第三任太太，自己没有所出，便自然担起了照顾周铭前两任妻子留下的三个儿子的重责。
    三个儿子不是一个母亲所出，最尴尬的是，这三个孩子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继母，自然难为。
    “都是男孩子，这般年纪，有的已经有自己成熟的思想，有的正在叛逆期，想必您很辛苦。”
    “是我自己没福气。”林巧贞端详她半晌之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沅芷却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总感觉还有些别的意思，但是她也没有细想，毕竟林巧贞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倒倒苦水，也无可厚非。
    可接下来的事情，才让她真的起了疑心。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在谢婉如的料理教室，也能看到她？
    从富人区专程到石澳来学料理，一周两次，简直是山高水远、不辞辛苦，虽然她肯定有专车接送。
    “早就听说谢小姐的料理教室，现在来了，才发现的确很专业。那三个孩子都和他父亲一样爱吃甜点。我现在学，好拉拢他们。”
    林巧贞这一席话说得也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
    “周太太一点架子都没有，气质高雅，谈吐间特别有气韵，和她聊天总是特别舒服，不像有的太太，光是和她们聊天就累死了。”谢婉如对她印象更是好。
    所以，沅芷也不在她面前表露什么心情。
    于是，莫名其妙的，周太太这个称谓以一种非常巧妙地方式开始进驻沅芷的生活。
    先是曲奇做多了给谢婉如带回家来吃，接着就是在街上看到了适合远远的漂亮的衣服又亲自送过来。
    她这么客气周到，谢婉如也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一来一往的，林巧贞简直成了谢家常客。
    这是年末在谢家吃的最后一餐晚饭了，吃完之后，第二天一早，她们谢家大大小小三个女人就要和穆川一起去江城过年。
    林巧贞也在，美其名曰送行，自然谢婉如是不会拒绝的。
    这些天来，即使沅芷再迟钝，她也感受到了来自周太太这默默的关爱。
    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关心，所以，沅芷心想，她恐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既然是这样，她也不说破，反正彼此都心知肚明了，她不想就以前的事情去说些什么，只要享受现在就好了。
    那些成长时代的怨恨，都随着如今平和的幸福而渐渐淡去。
    桌上，林巧贞正细心地替一桌子人布菜，每个人的喜好口味她都了如指掌，大家和乐融融、宾主尽欢。
    “谢小姐，这菌菇汤很鲜美，你尝尝。”她朝沅芷笑。
    “好。”她接过林巧贞递来的汤碗，热乎乎的香气冒出来。
    “这汤是周太太亲自下厨煲的，我们今天好口福。”谢婉如也笑道。
    沅芷喝了一口，胃里暖乎乎的，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她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
    又回想到孤儿院的那几年，一群被遗弃的孩子在狭窄的饭厅里围着一小锅西红柿鸡蛋汤争得面红耳赤，谁都想吃到那漂在汤面上黄澄澄香喷喷的蛋花儿。
    在那些时候，她多么想妈妈能突然出现带走她，但是，那迫切的渴望总是一次一次又落空，所以才转化成怨恨吧。
    可是，在那些时候，林巧贞呢，她又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一步一步往上艰难地攀爬着呢。
    她在那个时候，也不过和她现在一样的年纪，又能要求孤身一人的她怎么做呢。
    “很好喝。”沅芷微微笑，朝对面的她示意。
    林巧贞望着对面那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上朝她漾起了笑容，那是了解一切的从容的笑容。
    那张年轻洋溢的漂亮的脸，与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被放在孤儿院门前的小小的脸相重合，林巧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心情，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溢满了她的眼眶。
    夜晚的海面平静无波，夜空是漆黑一片，不像往日那般深紫色的夜幕上点缀着璀璨的星星。
    丽星邮轮平稳划开海面，在夜空下的海上稳速前进着。
    “今天没有好看的星星呢。”远远站在房间的露台上仰着头望天，小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遗憾。
    “没有星星，但是可能会有更好的东西喔。”沅芷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朝远远笑道。
    “没有星星是因为云层挡住了星星，天这么冷，恐怕是要下雪了呢。”谢婉如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真的吗？真的要下雪了？太好啦！”远远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大家都笑了。
    “陈嘉怡真是好福气，这么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托福做邮轮去内地玩•••”阿怡还在念叨着。
    “怡姐你再念我们都要头大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一起出去玩的机会还多得是呢。”穆川笑嘻嘻地说道。
    “好在即使坐邮轮也赶得上回江城过年。”沅芷笑着说道。
    “我们选了最慢的交通工具，可却是最美的一条路线呢。”穆川走到沅芷的身边与她并肩，两人相视一笑。
    “而且，丽星邮轮对我来说有难忘的回忆。”
    “对我来说也是，”沅芷笑得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谁挖了陷阱让我跳。”
    “说让你装作不认识我。”穆川笑眯眯。
    “想要扳回一城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沅芷挑起眉，朝他妩媚地笑。
    “当然，”穆川也朝她挤挤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贫嘴！去甲板等着吧。”
    甲板上虽然无风，但是也是涩涩的干冷，所以几乎空无一人。
    好在穆川本来身体素质就好，又喝了红酒，再加上心情愉悦，因此并不觉得冷。
    沅芷没有让他久等，在他还没有在脑中设想好她会给他什么惊喜的时候，她就已经出来了。
    她穿着那件烟灰色的鱼尾裙，和上次丽星邮轮上的宴会上穿得是一样的。
    那极浅的烟灰色裙子上面缝制了亮片，不是很多，但在甲板上一连串彩色的灯泡映衬下，随着她步伐的动作，微微地闪着彩色的光，像是碎了的绚丽的虹色。
    她嘴角噙着笑意，眼睛要比星星还要璀璨，最重要的，她的眼中有他一直最想要的，满满的情意。
    “你不冷吗？”默默欣赏了几十秒，穆川突然间很煞风景地问道。
    “当然冷，”沅芷白了他一眼，“所以这样的福利也就这么一次，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缓缓走到穆川身边，脱下高跟鞋，露出一双可爱的脚丫来。
    穆川终于会意。
    “上一次在丽星邮轮上独自站在甲板上喝酒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有爱人，那么我一定要在漫天繁星下，赤足站在男伴的脚面上与他拥舞。”
    沅芷双手拥住穆川的脖子，赤足站在他的脚面上，脸贴近他的耳朵与他轻轻细语。
    穆川紧紧搂着她的腰，两人慢慢地舞动着。
    穆川轻轻在沅芷耳边笑，呼出的热气让她脸上痒痒的，她也笑了。
    这时候，突然有什么落到沅芷的手臂上，凉凉的。
    “下雪啦！”还没等细看，已经听到了远远的欢呼声由远及近而来。
    “二小姐能这么幸福真是太好了。”阿怡几乎就差老泪纵横了，高兴地抹着眼睛继续碎碎念。
    谢婉如搂着远远望着夜空中那洋洋洒洒寂静无声的飘雪，面上露出笑容。
    即使看不到璀璨的星星，可是她一直都知道，不管她在哪儿，他就一定在那里守护着他。
    她的星星，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到甲板上看雪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是沅芷和穆川也毫不在意。
    “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这辈子是不是还可以找到心爱的人，在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在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终将找到我。”沅芷贴近穆川的脸，轻轻说道。
    穆川转过头去亲吻她的面颊：“可是我一直都知道，我终将拥有你。”
    丽星邮轮还在稳速前进着，而前方不远处，江城的轮廓已经渐渐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