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10)回忆


那晚,子伶回来时,莜子不知何故,竟早早的睡了,子伶悄悄地垫着脚,走到莜子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里面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子伶心想,莜子估计已经睡熟了,便也想准备洗漱洗漱,早点上床睡觉。
    子伶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黑魆魆的一片,仍觉得晕眩眩的,不管怎么想摆脱,却也无法翻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什么黎涵原来是今天培训时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位男孩,而假黎涵原来是莜莜的男友黎伟,因为那奇怪的十字架,竟然在自己面前谎称是黎涵,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居然吻了自己!子伶突然有一种想要把此事告诉莜子的冲动,可是自己今晚又许诺了黎伟不把它告诉莜莜的,怎么办呢?子伶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她又想起今晚自己刮了黎伟耳光的事,天,子伶刚找到的工作也还是黎伟他爸给的呀!如果他计较,自己不就死定了?哼,死就死吧!是他理亏在先,再说了,她子伶又不是找不到工作的人,子伶虽然这么想,但还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毕竟它来之不易,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种好运气的。
    子伶忽又想起黎伟刚才的那个吻,那么痴情那么温柔,当他吻下去的那一刻,子伶顿时像着了魔一样好像被什么呼唤着,只觉得应该配合他,完成一次爱的洗礼,当黎伟长长的舌伸进她嘴里温柔搅拌时,子伶更是觉得有一股力量从自己身体内升腾起来,自己好像也跟随着它慢慢飘入云端。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子伶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应该从骨子里都讨厌那个花心大少黎伟才是,可是自己又好像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她不是一直爱的都是李逸吗?呵,她子伶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花心了呢?
    子伶很不开心,她只觉得那个黎伟打乱了自己,可是黎伟胸前的十字架,却又是那么真实,子伶还记得那晚十字架变成的白发魔女和像太阳一样的鸟,世界上当真有如此奇怪的事么?其实她今晚是多么想听听黎伟说来十字架的故事呀,可是她却拒绝了,她深信她本来就应该这样做的,为了闻莜。
    不知为什么,子伶其实又相信黎伟,相信黎伟所说的一切,虽然他在雅安时骗过自己,可是他不是说是因为胸前的十字架,所以才情不自禁地关心自己么?黎伟还说,让她相信他,他找了她二十多年,怎么舍得伤害她呢?是吗?他真的找了自己二十多年么?又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找了一个女人二十多年?
    子伶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在洪雅时谎称自己是黎涵的黎伟。
    那时,子伶刚从学校回到洪雅老家。子伶的家虽在洪雅县城,但家里却是一贫如洗,因为很早之前父亲的背叛出走,这十几年来,都是母亲一人风雨无阻,靠着单薄的个体经营收入来供她上学,如今,子伶大学毕业了,家里所有值钱之物也所剩无几了。每每看着母亲那疲惫的身姿和空无一物的家,子伶心里总是像在挖一个深深的无底洞,既疼痛又心慌,一个声音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子伶你一定要加油加油再加油,赶快挣钱吧,让妈妈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
    毫无疑问,在子伶心里,母亲是坚强是伟大的,父亲是卑鄙是猥琐的,她深深爱着自己的妈妈,同时在心里又不断诅咒着自己的父亲,就像仇人一样,心痛地恨着。十几年了,子伶脑子里一直不停地闪现着令她永生也无法忘却的画面,那是他的父亲正提着箱子准备离开她们时,她和她的妈妈苦苦哀求着她的父亲,恳求他不要离开,还不满三岁的小子伶更是抱着她爸爸的腿,哭着喊道,爸爸爸爸,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小伶,可是他的父亲,却还是狠心地抛弃了她们,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家。
    所以一直以来,子伶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一定要坚强要勇敢,没有什么可以令自己倒下,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恐惧,子伶,长大后你一定要成为一位独立自主的坚强女人。她妈妈也是这样告诫她。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子伶却继承了她父亲的身高和容颜,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和她父亲一样,她长的很美很美,一米六八的身高,只是身子比较单薄些,但这并不影响她天然去雕饰如芙蓉出水的美。子伶经常在镜子里看着自己闭月羞花的美貌,在自恋的同时心里却又狠狠地讨厌着,特别是讨厌这张如此酷似她父亲的脸,啊,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你不仅抛弃了我们,还在子伶的身上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子伶总是这样在心里责问着她的爸爸。
    七月,烟尘、烈日、暴雨充当了城市的主角。
    七月,子伶奶奶捎来信说,木丹花开了。子伶知道,是年迈的奶奶盼着自己回去呢。子伶虽然讨厌她爸爸,但是十几年来,她的爷爷奶奶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心。据爷爷奶奶讲,她的父亲走后,就很少回去看望他们,他们老人家每次也只有靠子伶那酷似她父亲的容貌来思念她爸爸。这次,子伶也是因为她爷爷不久前的离去而倍加伤感,所以才会不顾找工作的绝佳机会,怎么也要回去探望她奶奶。
    七月的乡下,宁静而单纯。夕阳西下,昏淡的阳光沐浴着晚风轻轻舞动着浅红浅红的裙裾,安然睡去时偶尔还有几处水牛哞哞的打鼾声,金黄的大地到处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洁白雅丽的木丹在田埂边或树林中随晚风扭动着身姿,醉人的芬芳如夏日解渴的香醪,飘零在如画的黄昏里。
    远处,奶奶的笑脸躺在如诗的画里,轮廓格外分明。“子伶,可想死奶奶了。”奶奶把子伶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那手虽爬满了苍老的茧子,却格外的温暖,如她慈祥的心。
    子伶奶奶今年已七十,疲惫的脸上,布满了担忧和哀伤的皱纹。爷爷不久前的含恨离去无疑是奶奶心里最深最深的伤痕,曾有一段时间,奶奶总是每天傻傻地坐在爷爷生前最爱的藤椅前,不吃不喝的念叨了整整一个星期。在这短短的一周里,奶奶似乎老了二十岁,满头的白发,恍惚的神情,完成弓的驼背。“奶奶奶奶,我亲爱的奶奶,我想着您呢,您看您,一定要爱惜自己哪!”奶奶总是笑着,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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