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古梅下卧着位正打盹的白发老人，他的身旁立根长长的金杖。老人身披黑色长袍，头戴绣有白色小花的三角形大红帽，左耳挂着偌大的绿色翡翠圆形耳环，那西瓜似的面颊上长满了白色络腮胡，远远看去，有点像猫胡，很可爱。老人膝下卧着只可爱的小狮，它正学着老人也在那垂着头打盹儿，那呼噜噜的鼻鼾声，不知出自老人还是来源于这只可爱的小狮。
    “阿翁，天亮了！”鱼欣一下跳到老人身旁，用洞箫轻轻在他额上敲了敲，又调皮地在他耳边喊道，她的嗓音很透彻，也很可爱，像一个小女人发出的声音。
    鱼欣这一喊，还当真把老人和他膝下的小狮给惊醒了，老人用手揉揉眼后，捂着嘴打了一下哈欠，小狮看着它主人，也学着同样的动作做了一遍，做完后还摇着头嗲了几声方才罢休。
    伶不由得被眼前这位可爱的老人和小狮给逗笑了，小狮一见伶那阳关般的笑容，便欢喜地跑过来，轻轻地扯着她脚下的裙。
    “放心吧，它不会咬你的，看，它多喜欢你。”鱼雁俯下身来，摸着小狮的额头，仰头盯着伶清澈的眼睛，说道，“它也跟我们一样，已经不存在了的，所以早已闻不到人的气味了。”
    伶慢慢蹲下身来，怜悯地摸着小狮的头。
    “它叫可儿。”鱼雁介绍道。
    “可儿，可儿好乖。”伶微笑着赞道。
    小狮却只是偏着头，睁着好奇的眼睛，任由伶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发。
    “伶，这位是杜翁，正是此行我要带你见的那位前辈。”黎伟俯下身，扶起伶，笑着介绍道。
    “杜翁，您就是救了阿伟的那位杜翁？”伶忙上前去，感激地握着老人的手。
    “哇呀，”杜翁又打了打哈欠说，“救了阿伟的是哪位杜翁？”
    伶看着她面前这位可爱的老翁，怔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看黎伟那微笑的表情，又转过身来，疑惑地问道，“您不是杜翁吗？”
    “我是阿翁呀。”老人莫名其妙地答道。
    “阿翁，你老毛病又犯了！”鱼欣跑过来，拉着老人的胳膊，说，“阿翁不就是杜翁，杜翁不就是阿翁咯？”
    “哦，”老人仰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胡须，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是杜翁，好像还是开明我帝的祭师呀，这是多久的事了？”他自言自语道。
    “快三千年了！”鱼欣又在旁边插话道。
    鱼欣的提醒使老人突然洞开了远古的记忆，原来他是蜀帝杜宇玄孙的玄孙，也是蜀帝开明五世的最大祭师，与居住在第十空间的神灵相通。当年开明王朝被秦国司马错所灭时，他和列位将军一起，为蜀国的存亡而战，是为“君战死疆场”。南部森林原为当年战场。后来，他们都死了，成了南部森林里的冤魂。天意让他们聚在一起，建立了魂灵王国，他们为正义、为忠诚、为平等、为友爱、为自由而存在。
    “阿翁，那你还记得我么？”黎伟也走到杜淇跟前，挽着他的另一只胳膊，笑着问道，这二十几年来，他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了，每次来，杜淇都会装作糊里糊涂地问，你是小伟，你真是小伟？黎伟每次对这问题都很头疼，心想，杜翁再怎么健忘也不能忘了他呀，但每次当黎伟像丈二摸不着头脑时，杜翁却又笑嘻嘻在他旁边说道，黎伟，我怎么不记得？你把你那位小姑娘带来了没？从此，黎伟就知道了，杜翁小事糊涂，大事可不糊涂，所以每次来，他都会笑着问一句，杜翁，你还记得我么？
    “小伟，你小终于把那小姑娘带来了！”说着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他身边的伶，“啧啧，真是应了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真乃窈窕淑女呀，只不过……”杜淇突然摸了摸头，疑惑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对了，我好像在一幅画里见过！”杜淇眼睛忽然一亮。
    “阿翁，称赞人家美丽就直说嘛，还说什么在画里见过，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要怎样呢！”鱼欣在旁边继续插话道，她非常直接。
    “是吗？可是…可是我以前真的好像在哪幅画里见过？”杜淇仍然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肯定是您糊涂了！”鱼欣又道。
    “阿翁，她叫伶，就是你说的那位能让十字架发光的女，现在我把她带来了，只是我们想解开这十字架上的咒语，我们想永远在一起，所以就来找阿翁您了！”黎伟忙紧紧抓住身边伶的手，焦急地说道，此刻，他是多么想让杜淇告诉他这十字架上的咒语是假的呀，倘若是真的，也一定有办法解开它，他和伶摸着黑夜，穿过重重森林，正是为了这个爱的誓言。
    “十字架的咒语？”杜淇看着黎伟胸前的十字架，它一直都闪着银色的光芒，“是呀，你们终于来了，也只有你们才能解开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咒语。”
    “阿翁，这是何咒语？竟也有了两千多年的历史？”很久没发话的鱼雁在旁边惊讶地问道，如果这个咒语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了，那么自己自出身起不也受了这个十字架的诅咒？她在心里暗暗想道。
    杜淇微笑着看了一下他前面恬静美丽的鱼雁，说道，“要不，咱们围着火堆慢慢讲吧？”于是，他们便走到身边最近的一处火堆旁做了下来，而后，杜淇才慢慢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有一位祖先，爱上了一位他不该爱的女人，为了这位女，他失去了很多很多，甚至自己的江山，可是，到最后他仍然没有得到这位女。就这样，他对她日思夜想，最后竟得了相思病，有一位老前辈很是同情他，于是就把他变成了一只鸟儿，这时，他就可以天天飞到他心上人的窗前唱歌鸣叫了。这只鸟儿就这样一直绕着女唱着相思曲，唱啊唱，一直唱到咳出血来，女人被感动了，后来她终于也变成一只鸟儿，跟着他飞走了。”杜淇看着他面前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思绪回到了远古他生活的年代，那时，他的国家上下无不相传着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可是，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到后来却成了爱的诅咒？”伶盯着杜淇的眼睛，关切地问道。
    “他们飞啊飞，享受着爱的喜悦，可同时也受着良心的谴责，他们的爱是伟大的，可也是牺牲了别人的幸福换来的呀，牺牲了太多，爱情到后来就背负着太多的内疚和责备了！为此，他们的心灵一直受着良心的鞭打，所以后来他们认为，爱情便等同于死亡，他们为了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这两只小鸟就飞到把他俩变成鸟儿的前辈住处，求他在他们死后，把他们变成十字架，再为爱情下了一个咒语，他们说，相爱的双方永远无法得到对方，就是你永远无法得到你爱的人！”杜淇环视了一下坐在他身旁静静听他讲故事的鱼欣鱼雁和黎伟以及伶，慢慢说道。
    “你永远无法得到你最爱的人？”鱼雁埋下头来，默默玩味着这句话，自她出生，一直到她死亡，她都还没真正爱过，她还记得，那天当秦军攻破郫城，她和她妹妹正与家人一起过她们十岁的生日。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阿翁，我们一定有办法破除的，对吗？”黎伟望着他对面的杜淇，急切地问道。
    “嗯，当年把他们变成十字架的老前辈也同时公开了破解之法，他说，只有当后世十字架的有缘人真正懂得真爱之后，才能真正破解这个情咒。”杜淇解释说。
    “真爱？我和伶的爱情难道不是真爱吗？我们现在就懂得真爱了，是不是我们可以在一起了？”黎伟激动地问。
    “我也不知道，真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是祭师，从来没恋爱过。”杜淇笑着摊开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旁边的小狮可儿更是趴在地上用双脚拍了拍脚下的草地，嘎嘎地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