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47)佳人


精灵皇宫第八层是榕华唯一的姐姐榕狄公主的宫殿,名为玉翠宫。榕狄公主比榕华还要老上二百岁,是当年大火中唯一幸存下来的榕树精灵。当年榕华把她救出大火后,她已是全身烧伤,变得面目全非,榕华知道她姐姐最爱美了,于是他便背着她踏遍千万万水,拼了命地到处求仙问医,希望可以找到良药除去她身上的疤痕。功夫只怕有心人,最后他们幸运地碰到了一位得道者,他用法力恢复了榕狄的美貌。所以,几千年来,榕狄公主都对他弟弟充满了感恩之情。
    于是,榕华放心地把黎伟软禁在他姐姐宫殿里,让他姐姐想方设法迷惑黎伟,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榕狄便遵照她弟弟吩咐,先是每日派一群群精灵侍女出入黎伟所住房间,端茶递水,弹琴吹笙。黎伟看着这些唇红齿白,柳眉樱唇的妙龄女子不停地围在他身边忙啊转啊,刚开始倒也乐得自在,毕竟,美女是赏心悦目的,他不仅愉快地享用精灵侍女们端来的糕点茶水,而且到后来居然还和这些精灵侍女们打成一遍,整日地左拥右抱,好不热闹。侍女们也对黎伟欢喜得很,其中有几个还真对黎伟产生了依恋之情。一日,黎伟忽然悄悄问他身旁的一位侍女,“这里空气闷得很,怎样才可去外面透透风?”这位侍女也是聪明得很,一下子就明白黎伟用意所在,她瞧了瞧四周,见四下无人注意,便把手搁在黎伟耳边,悄悄说道,“成为榕茵公主驸马,即可。”
    黎伟一听,当即就明白了这位侍女的意思,可是他现在已和榕茵成为了仇人,自己还差点杀了她,她不还把自己恨得磨牙咬唇,怎会愿意与自己成亲?再说她深爱的人还是漪源,他黎伟只是被她利用的人而已。
    黎伟这么胡思乱想着,觉着这条路究竟行不通了,可是,自己真的会被软禁在这个终日见不着阳光的房间一辈子么?他不甘心呀,于是他开始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他看着整日围在他身边的这些精灵女子,突然觉得她们俗不可耐,甚至往日的几位红粉裙钗,一个个也变成了他眼中的庸脂俗粉。
    于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日日地,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烈焦躁起来,他开始乱摔桌子、板凳、水果、花瓶等一切能摔的东西,更有甚者,他还用脚使劲地乱踹那整日紧关的墙壁和房门,弄得砰砰作响,变得极端不可理喻。精灵侍女们都被黎伟这副恐怖的架势给吓住了,说什么也不敢再到这里来。
    黎伟的暴躁,与其说是把握不了自己未来的感情失控,毋宁说是男儿对践踏自己自尊的精灵国国王榕华的一种无力反抗。且,这种暴躁开始无端地放肆,变得越来越不受理智控制,这对于平日注重理智的他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这种疯狂的暴力行为一直持续到五六天后,一位身着一袭粉红长裙的妙龄女子的到来……
    那是一个盈满清冷月光的夜晚,雪地天边,淡色的月儿疲软地挂在上面,无力地随着冬夜长风,微微扭动着醉人的酒晕,把孤独和迷茫洒遍森林和大地。
    经过五六天的折腾,黎伟的暴烈和焦躁已被耗尽的精力磨得消失殆尽,他的心,此刻正如那被大雨冲刷过的灰尘,已变成脚下那死般沉寂的泥土。黎伟靠在那乳白色的琉璃雕花窗前,失神地望着月光下那弥漫着大雾的森林,和连绵不断的群山,游移的思绪无力地飘啊飘。寒夜的长风,拂过他杂乱的胡须和长发,拂过他身上松散的长袖白袍,哗哗作响。
    现在的黎伟,早已不是刚入森林时,那位翻越千难万险也要走出去的男子,那时的他,信心十足,可现在,他已憔悴不堪,颓废不堪。他望着远方的森林,纹丝不动,心想,自己可能真就永远走不出了,也许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他陷在这个阴暗的沼泽里,简直无法自拔。
    忽然,他听见那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接着便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咚声。“你搁在那儿吧。”他头也不回,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以为准又是平日里哪位精灵侍女来端茶送食了。
    “你站在那,不冷吗?屋里也忒凉了,我帮你升些火吧。”女子关切地说,于是她挪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火炉边,往悬在空中的锅里加了些木柴,大火顿时便疯狂地燃起来,烧得柴禾火花四溅,扑哧作响。“要想出去,首先就得珍惜自个儿身体,你整日地到处乱泄精力,对你又有何益处?不过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径罢了!连自己都不负责任的人,又怎能走出森林,就算想,也是懦夫的痴心妄想罢了!”女子一边拨弄着锅里的柴禾,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
    黎伟一听“走出森林”这四个字,不由得立马警觉了起来,想来那女子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便慢慢转过身来,一看,原来那说话的女子正是榕茵。她披着长长的黑发,穿着粉色的长裙,坐在锅炉旁边的条凳上,正一派闲逸地拨弄着锅炉里的柴火,那旁边的床上,还放着她刚解下来的粉色披风。
    黎伟顺着目光望去,原来空无一物的桌上早已摆满一盘酒食,里面摆满了诱人可口的鸡鸭鱼肉,还有一瓶未知名的酒。他才知道榕茵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他送食物,细细一想,原来这几天他只为着发泄,都没有进过丁点儿食物了。“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早死呢,既然这样,何必拐着弯地讲些大道理骂人呢?”黎伟倚在窗棂上,讥诮道,“噢,我明白了,你父亲一定是怕我不吃,所以派你送过来,以为我一定会听你话,乖乖把这些饭菜给吃了,是不是?呵呵,可是看见你,我实在是……”他没有说下去,他以为榕茵明白。
    榕茵停下手中的铁钩,慢慢站起身来,朝黎伟走去,“可是没看见我,你又当真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吃下去吗?没错,我是逢父王之命前来为你送酒食,我们都希望你能珍惜自己,将来有朝一日能帮助我们。”
    “我不是早说过了?除非恢复我的自由之身,否则一切免谈!”黎伟忽然挑了挑眉,凶态毕露。
    榕茵望着她眼前这位一脸胡须的疲倦男子,居然还能有力气发起怒来,不由得扑哧一声,掩啼而笑。
    “你笑什么?”黎伟看着他面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女子,不解地问道。
    “我在笑你既然想着恢复自由之身,又想着与我们对抗,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呀!我原也想你可能就如那大多俗物男子一样,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早已被磨得丧尽了斗志,一天天就这样颓废窝囊下去,直到白白耗尽大把的青春和生命,不过现在看来,你至少还想着自由,还想着要飞出去,这足以说明你有坚强的意志活下去,不是吗?”榕茵盯着黎伟那疲倦的眼神,温柔地笑着释疑道。
    清冷的月光染在他俩身上,如沐一层圣洁的光辉。黎伟看着他眼前这位粉红翩跹的女子,看着她那桃花娇嫣的如玉美颜,忽然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他抓了抓那乱得像杂草一样的头发,说道,“我忽然想吃饭了,我肚子好饿。”
    于是他也不管榕茵,一个人径直走到那放着酒食的桌子旁边,坐在条凳上,拿起碗筷,大口大口便吃了起来。“现在我肚子还真是饿极了,要不,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啊!”他边吃边向榕茵望去。
    榕茵看着黎伟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他煞是可爱,于是她便悄悄抿嘴一笑,心想,这下总算有成效了。“要喝点酒吗?”她轻盈地走过来,稍稍理了理那拖在地上的粉色长裙,在他对面坐下。
    “嗯,好,随便一点就行。”黎伟边吃边答道。
    于是榕茵便小心翼翼地给黎伟斟满了一小杯酒,又给自己的杯子盛满,“你知道这叫什么酒吗?”她问。
    “不知道,什么酒?”
    “这是我们森林中的特产,叫果子酒。每年森林里的果子熟透了,我们便把它们摘下来,揉碎,果肉果皮一起放在一只只偌大的坛子里,封存起来,放在阴凉处等它慢慢发酵,五六天后再把里面的果汁倒出来,盛到另一些坛子里,然后把它们埋在地下,等过上一两年再把它们挖出来,到那时,就可以喝到又纯又香的果子酒了。”榕茵笑着解释道,“呐,你尝尝。”
    于是黎伟便拿起酒杯,小饮了一口,“嗯,够酸,够辣,不过挺有自然水果的味道,很好喝,哈哈。”他笑着说道。
    “这才好呢,据说喜欢上喝果子酒的人,森林之神便会赐福与他,助他实现一个愿望呢!”榕茵看着黎伟,不经意间已喝下一杯酒。
    “是吗?那我一定要每日多喝上几碗,这样我岂不是可以早日逃出去了!”黎伟盯着榕茵那迷离的双眼,说道,显然他此刻仍然是清醒的。
    “嗯,逃出去好,我也希望能走出这里,去外面看看,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向森林之神祈祷,愿他护佑玉玄早日逃出去!来,干杯!”榕茵举起酒杯,又喝了一杯,这时,她已微微有点醉了,那美丽的脸上不轻易地便泛上了一片酡红。
    窗外凛冽的寒风仍然呼啸着,刮起那深咖啡色的窗帘,翩翩飞舞着,正如他们此刻为彼此打开的心扉;窗内,两位年轻男女坐在锅炉身旁,嘻哈地相互饮酒,温暖的大火在他们旁边肆虐着,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不断拉近着他们彼此的心。
    “那你呢?想必森林之神早已实现你心中的那个愿望了吧?”黎伟看着榕茵,笑着问道,此刻喝醉了的她,在黎伟眼里却是更加美丽动人了,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春日晚霞里的桃花,嫣然一片。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早已许下愿望?不过都是那该死的诅咒,该死,你听过一个远古的诅咒么?传说相爱的人到最后都不能在一起的,都是全因了这个诅咒,所以我这个愿望老是不灵,真是该死!”榕茵醉醺醺地,掏出手帕,边说边掩涕道,说完她又连喝了几杯,“嗯…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愿望…其实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很简单…我只是渴望爱…我总是渴望别人能真心爱我,关心我,疼我…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都那么难呢?父王,我多么爱他呀,可是他却把我当成他的一颗棋子,母后么,从来就很少关心我的成长心事,而漪源哥哥,却总是把我当妹妹待…他从来都不曾真正关心过我的内心…我觉得好冷…好冷…”榕茵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双臂,语无伦次地说道。
    黎伟看着他眼前这位楚楚可怜像陶瓷般易碎的女子,心里忽然升起百般怜惜,原来,他曾以为的狠毒女人,原来内心却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公主,夜深了,你赶快回去吧。”黎伟站起身,走到榕茵旁边,轻轻地把她扶起来,说道。“我把你送到门边,你自己看着路,小心点。”黎伟扶着榕茵走到床边,准备帮她披上披风。
    可是就在黎伟伸手去拿床上那粉色的披风时,他的腰却被榕茵从背后扣住了,她抱着黎伟,无力倒下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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