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西楼明月，掩映梨花千树雪。楼上人归，愁听孤城一雁飞。
    玉人何处？又见江南春色暮。芳信难寻，去后桃花流水深。
    一夜明月，一轮相思，一抹孤独。
    夜笼溪水，雾罩寒沙。
    几处笑语。
    杜宇莹喊住蔡显后，便独自跑回屋子，把今日从山中猎回的一头小山羊和几只小兔子带了出来，然后和众人一起，在溪岸上支起烤架，燃起篝火。
    篝火“扑哧扑哧”地撕扯着，燃烧着。沙岸上，不一会儿便烟雾朦胧，野味飘香，杜宇莹笑嘻嘻地用手从烤羊上撕下一块块香味扑鼻的熟肉，分别递给子伶、蔡显以及他的两位青衣女侍，落落大方的神态，全无公主的架子和模样。
    篝火四周，一片欢声笑语。大家畅所欲言，其乐融融。
    “蔡公子，你常年累月在外漂泊，有没有觉得很累，想回家的时候？”杜宇莹啃着烤肉，一对黑溜溜的眼睛珠子直直地盯着蔡显，在他脸上不停地扫视，表情丰富得毫无顾忌。
    “回家？”蔡显摇了摇头，“不想回家。”他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禁缩了缩身子，仿佛“家”在他脑海如同一把枷锁。
    “为什么？”杜宇莹又问。
    “不知道，”蔡显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从小习惯了吧，蔡显从小便跟着父亲在外经商，习惯了这种漂泊的感觉，也很享受这种漂泊带来的新鲜和刺激。”
    杜宇莹笑嘻嘻地望着蔡显，仿佛很向往，“那一定很好玩的，对不对？”
    “公主难道也喜欢这种漂泊的生活？”蔡显望着杜宇莹，仿佛很讶异，但神色又立即转了回来，他点了点头，眼神似若有所悟。
    “公主和蔡公子一样，喜欢历险，喜欢漂泊，喜欢刺激。”子伶坐在杜宇莹身旁，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蔡公子如果带公主周游列国，想来公主也是愿意的。”
    “哈，子伶你说什么，谁说我愿意了？”杜宇莹涨红了脸，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她嘟着嘴，“狡黠”地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是觉得蔡公子过得逍遥自在，逍遥自在的生活谁不向往呢？难道子伶你不喜欢吗？”杜宇莹眼睛一眨一眨，天真烂漫的样子如同一个小女孩。
    “喜欢，”子伶点了点头，“是啊，逍遥的生活谁又不喜欢呢？但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自在地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子伶怎么也逍遥不了。”
    “你的世界？子伶你的世界在哪里？”蔡显转脸盯着子伶的眼睛，关切地问道。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子伶说罢便朝面前那熊熊燃烧着的篝火望去，眼神逐渐迷离，在那，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家乡，看见了她的妈妈，看见她妈妈那忧伤的神情，噢，妈妈，你现在一定担心死子伶了吧？对于自己的母亲，子伶内心总是很自责很歉疚。
    念及此，子伶又想起了黎伟，想起了不久前在石壁上经历的那场幻境。亲爱的伟，你不是告诉子伶，只要有月儿，你就会来到子伶的身边么？如今，你在哪里？你去了何方？为何相思的月儿没有把你带到子伶身边？子伶望着夜空里那轮西垂的秋月，神思越飘越远，情思也越来越忧伤。
    那晚，蔡显和他的两位青衣侍女辞别后，子伶便和杜宇莹回到了石楼里。
    夜很静。
    “公主，”子伶一袭白色长裙，卧在床上，望着月光下，双腿微曲着坐在窗前的绿袍女子，轻声喊道。
    “怎么了子伶？”杜宇莹转过头来，问。
    “没有，”子伶轻轻摇了摇头，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看着杜宇莹那娇美的面颊，姣好的身段，忽然间却顿觉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下，自言自语道，“公主生的如此婉丽，心灵又如此美好，理应拥有一个五彩斑斓的人生才是，而这样的人生，是需要自己勇敢追求才会有的。”
    “子伶你也是呀，你为何有这番感慨？难道你的人生不够绚丽多姿么？你从两千后穿越而来，这本身已经够刺激的了，我还想穿越到你们那时代呢！”杜宇莹顽皮地笑道。
    子伶摇着头，浅笑盈盈，“对女人来讲，变幻的人生固然是美丽的，但安静的生活却是幸福和从容的，若要变，更多的时候不是我们自己要变，而是命运在背后推使着，让我们的人生不得不变，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只有当我们回首来路时，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这么孤独地在行走。”子伶想起自己的出生，想起自己和黎伟之间的故事，便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杜宇莹静静地听着子伶讲起这番“深奥”的话，有些木讷，她听不懂什么是变幻，什么是命运。她只晓得，只要喜欢的，就要去追求，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么？
    子伶看着杜宇莹那木讷而不知所以然的神情，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就像公主你喜欢蔡公子，很可能是向往他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而这也是你想要的方向，但蔡公子呢，他的方向是什么？他命运的船里有你的票吗？也许他现在不想漂泊，就想留在蜀地了呢？所以一切都说不定，世界就是由一组组的关系组成，我们生活在这关系的网里，被推着走，尽管我们多么想要自由，可你不得不承认，现实真的就像枷锁，就像枷锁一样牢牢桎梏着我们。”
    “子伶你是说，蔡公子的方向里可能没有我吗？”杜宇莹这下终于听懂了子伶所说的话，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也不是，一切都要公主你去追求了之后才知道啊！”子伶下床而来，一袭白色的长裙飘逸着，她望着窗外的月儿，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黎伟，人总是很奇怪，在孤单的时候就会特别思念一个人，越思念，却又越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