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等

第31章


    
    张震仪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到那样的叫喊声,这些天心里提着的担忧,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点。
    
    入夜后的Saas-Fee极静,但冬季的滑雪场,向来不乏游客聚集,旅舍主人为住客在院子里弄了个篝火会,兹兹的火苗上,架着诱人的烤全羊,香气四溢。美酒在手,鼓声响起来,气氛好到爆。
    
    侯莎莎坐在火边,望着熊熊温暖的火苗,忽然就想起那一年的冬天,圣诞节,海城下了初雪,她在陽台上大声把她叫醒去看雪,她拖出煤炉子生火,她们窝在客厅里煮花茶,聊了很久很久的天。
    
    那样美的好时光啊。
    
    嘴里色香味俱全的烤羊肉,顿时没了滋味。
    
    她只在篝火边待了一会,就觉得闹得慌,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张震仪端着一叠切好的羊肉敲开她的房间门,“你吃的太少了,这里夜晚很冷,要多吃一点,才有能量。”
    
    她摇头:“不饿。有点累,想睡觉了。”
    
    他没有勉强,“那好好休息,晚安。”
    
    他退出去。
    
    他将碟中的羊肉吃完,喝光手里剩下的半瓶酒,也回房间休息了。
    
    深夜里,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以为是侯莎莎,门外却站着旅舍的男主人。
    
    “有什么事?”他皱眉问道。
    
    男人说:“刚刚有一位女士跑了出去,好像是你的同伴,请你去确认下,这么晚了,外面气温非常低,别出事了。”
    
    张震仪心里一凛,睡意全无,他去敲隔壁南风的门,久久没有人应,他折身让男人拿钥匙来打开门,果然,丫头不在屋内。
    
    他急忙套上外套,追了出去。
    
    虽已是深夜,天地间却因这白茫茫的雪地依旧通透明亮,傅希境边小跑着边四处张望,可这地方这么大,又都是雪地,压根没有办法确认丫头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他凭着直觉,四顾着往前走,一边疾走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丫头!莎莎!”
    
    可回应他的,除了自己的回声,别去其他。
    
    深深的恐惧无孔不入地朝他袭击过来。
    
    也不知在雪地上走了多久,他的脸都要被冻僵了,喊她名字的声音开始发抖。
    
    终于,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远远的,便看到那橙色的身影在奔跑,深深夜色下,苍茫雪地里,她像是要把自己放逐似地,拼命在往前奔跑。
    
〖爱,等〗第七十五章雪山眼泪,在水一方2
    傅希境急奔过去,大声喊她:“丫头!!”
    
    她像是没有听到般,继续跑着,然后,似乎终于力竭,“扑通”一声,她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他大惊,“丫头!”
    
    走近了,他才听到细细的哭声从雪地里发出来,先是很小,然后转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弯着腰,张震仪大口大口喘气,快要蹦出嗓子的一颗心,终于安抚下来。
    
    她哭得专注,哭得尽情,哭得痛快,这迟来的眼泪,这几个月来的压抑,那些难过、痛苦、悲伤、想念,统统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泪水,落在了洁白的雪地里,融为一体。
    
    张震仪蹲下身,扶起她,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冰凉的身体整个揽入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哭吧,尽情哭吧。”
    
    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这一刻,他是这寂静辽阔世界里她唯一的依靠,是大海里的浮木,她只想紧紧抓住不放,她放任自己趴在他怀里,喃喃诉说:“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连句再见也不说……”
    
    “我们说好的,圣诞节一起看雪,还一起煮茶喝的……”
    
    “我们说好的,等赚够了钱,就退休,去买块地,一起终老的……”
    
    “我们说好的,到老也要一起去逛街,去美容,去旅行……”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她泣不成声。
    
    张震仪紧紧抱着她,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也传递他的心疼。
    
    过了许久,她的哭声渐小。
    
    张震仪微微松开她,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实在太冷了,我们得马上回去,否则你会生病的。”
    
    她乖巧地点点头,十分内疚地说:“对不起。”她什么都没想,就发神经般地跑了出来。
    
    “傻瓜。”他为她整了整衣服,帽子严严实实地扣上。
    
    在冰天雪地里跑得太久,又哭到力竭,她刚走几步,踉跄着差点扑倒,张震仪一把拽住她,然后在她身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她立即拒绝:“不行,雪地难行,你背着我太吃力了。”更何况,受了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可以走!”说着她大步往前,可脚是真的冻僵了,不听使唤,一下子扑倒在地。
    
    张震仪叹口气,将她拉起来:“你就别逞强了。”他再次蹲下身:“上来,背着你会更快回到旅舍。”
    
    无奈地爬上他的背,他稳稳地托住她,迈开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这深夜辽阔的雪域里,那么静,那么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他的脚步踩在雪地上轻微的“咔嚓”声。微微偏着头,轻轻闭上眼,这一刻,她的心就如同这山峦夜色一般安静。在这寂静里,她想起好多年前,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春节,他们去北国看雪,也去了滑雪场,玩得累了,她耍赖不肯走,跳到他背上让他背,他也是如今晚这般,稳稳地托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雪地里,慢慢前行。
    
    退去的泪意,忽然间又一齐涌上心头。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哪怕这一刻他们靠得如此近,她心里依旧很清楚,那道横沟,自己还是无法跨越过去。
    
    那么无力,那么绝望。
    
    两个人虽然都受了冻,但万幸的是没有大碍,也没感冒。他们在Saas-Fee又待了两天,才离开。
    
    这次张震仪租了一辆吉普车,带着她沿着阿尔卑斯山脉地区自驾游。
    
    秀丽的阿尔卑斯山沿途风光无限,白雪覆盖,世界沉浸在一片澄净晶莹的安静里。只是气温愈来愈低,车行变得缓慢。
    
    “真美!”她望着车窗外延绵的雪山,其实一路上都是这样美丽的风光,她依旧忍不住赞叹。
    
    张震仪笑说:“夏天的瑞士更美,是另一种风情。夏天的时候我们再来度假好不好?”
    
    她沉默着望窗外,没接腔。
    
    大概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了吧。
    
    张震仪望了她一眼,也没再出声,专注开车。
    忽然,她惊呼一声:“天呐!”
    
    张震仪扭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神色一凛,赶紧停下车。
    
    公路一侧的雪地里,一辆蓝色吉普车侧翻在地。
    
    张震仪与她疯跑过去,车窗是关上的,车内趴着两个人,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以保护的姿势将副驾上的女人搂在怀里,覆在她身上,额头上鲜血直流。
    
    张震仪一边敲着窗户,一边大声喊着,可里面毫无反应。两人大概都已昏迷过去。
    
    她哆嗦着手指按报警电话。
    
    还好这公路离最近的城镇不算远,半小时后,警车与救护车呼啸而来。
    
    这半个小时里,张震仪与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蓝色吉普旁边,有想过将车窗敲碎,将人拖出来,可又怕一个不小心会伤着人。内心里非常着急,又无法确定里面两人的生死情况,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事故多久,就算伤不重,天气这么冷,熄火的车内没有暖气,也会将人冻伤的。
    
    远远听到警笛声,张震仪与她同时松了口气,这一刻才感觉到浑身都快冻僵了。
    张震仪拥着她回到车内。
    
    过了会,有警官来敲车窗,“先生女士你们好,得麻烦你们跟我一起回趟警局了,录个口供。”
    
    到了警局,录完口供,离开时,她担忧地问道:“那两个人还好吗?”
    
    警官说:“男人伤了头部,不过不是很严重,女人只是受到了震荡晕了过去,一点小擦伤。幸好被你们发现了,他们已经在雪地里昏迷了两个小时,如果再晚点,会被活生生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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