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有只小米虫

第33章


  她听着他口中一直叫她别怕,她不明所以,直到随着他叫人安心的嗓音真的安慰了她,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全身都在不停的发抖。
  她以为自己很镇定,她以为自己很坚强,所以,在黑暗里,也可以一个人行走,也可以等着赵夺,也可以追寻他的脚步。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可是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她。
  她抖得实在太厉害了,如同行走在一个悬崖的危索上,她不敢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晓得紧绷着自己的身体,握着那只可以给她依靠的手。
  她实在是脆弱不堪,灵气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她这副模样,从来没有人见过,以至于面前的那个人,慌到连碰上她的手都在发颤,生怕她不小心吓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就这样流啊流,面前的那个人也不再给她继续擦眼泪了,直接让她靠在他的肩头,搜肠抖肺的哭个痛快。
  她背上始终有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着安慰她。
  雨停了,天也亮了,他陪着她坐到了天明。
  望着她哭了一夜通红的眼眶,很想心疼的吻了上去,“眼睛疼不疼?”
  被她拒绝了之后,心更加疼。
  温热的毛巾换了一块又一块,直到她舒服了些才放下手。
  真的不放心她的身体,她瘦的叫他想不出来吃了多少苦。
  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她终于明白,她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身边的宫九替她披上自己的外衫,他陪了她一夜,急色匆匆的找到了她,却不责备她,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给她所能够的所有温暖。
  桌边花灯的灰烬残枝已经叫伙计收走,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
  一起都恢复了原状,一切都是原来那个安详的模样。
  昨夜的恐惧、无助、悲伤,仿佛被轻易的抹去了,不复存在。
  昨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好像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自顾自在脑中的幻想。
  头疼的像是要裂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转着,转着不属于她的那张脸,那个声音。
  温柔……
  吻……
  合梨殿……
  欢好……
  带着薄茧的手……
  还有,那碗强灌下去的避子汤……
  所有被强行忘掉的一切,如疾风骤雨般狂涌而至,淹没她的期待。
  她开始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在自作自受。
  或许她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可她错在哪里呢?
  她爱上一个男人……
  她爱他,爱的发狂,她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第一次知道情爱的滋味,她不知道两个人相爱应该是什么样的,只晓得委屈自己,只晓得卑微的伏下身子,求他看一眼。
  可那个男人不停地、肆无忌惮的伤害着她。
  后来……
  那个男人说,他爱上她了。
  爱上了?
  然后?
  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了她,当着她的面罚了所有的人。
  那个男人是谁?
  他的脸怎么看着那么模糊。
  他的名字记不太清楚了。
  他是谁?
  他……叫她等他。
  她一直在等他。
  天黑了等、下雨了等,打雷了也等、失血到快要晕过去还在等……
  他什么时候能来?
  对了,他叫赵夺,康王府的主人,那个叫她当初惊鸿一面的男人。
  他脸上的轮廓有近乎冷酷的弧度,那些个记忆里不真切的温柔,那些对着雪白的梨花才会扬起的嘴角……
  她真的乱了……
  她头一次真的开始怀疑自己……
  她头一次,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是不是当初太任性了……
  是不是,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太过彻底。
  说不定,她只是一个人走进来的。
  说不定,赵夺根本就没陪她出来。
  她这才想起来,他根本没给过她承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叫她满心欢喜的无心之言。
  她说想回家,却不是回康王府。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地,被抱上马车的时候,靠在一个温热的怀里,这样的温暖,叫她没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听见了他剧烈起伏的心跳,耳边还有他喑哑着嗓音,从喉间传出痛苦的喘息,破碎的勾勒出主人此时痛苦的心境。
  朦朦胧胧的听的并不清楚,她不断的咳嗽声,背上的温热的大手一直在轻抚她的背,耐心的、温柔的,想叫她舒缓下来。
  他的话,在她终于能缓下来,靠在他结实的臂弯里,没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断断续续的能听到一点。
  “……当初不该跟你怄气……”
  “……你才多大,哪里懂得人心凉薄……”
  “月儿,我爱了你五年,等了你五年,难道就比不过他给你的恍然一面?”
  “都说你长大了,长高了,可还是太傻了……”
  “……你终于可以嫁人了,我以为我终于要等到你了……”
  他喉间的哽咽着,说出来的话已经无法连贯,他眼中的她,因为水雾不断的升起落下,面容都已经模糊。
  他和她才多久没见,她竟瘦到这个地步,整个人憔悴的叫人看不出她原来是多么的恣意潇洒,身子骨轻的没有重量。
  苦涩的水意落在她的唇上,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唇。
  昨晚若不是重夏经过烟阳醉,若不是他帮忙诊治受伤的歌姬,他根本不知道她会一个人被赵夺丢在那里,她怕黑、怕冷、怕一个人……
  他知道她任性,也由着她使小性子。
  赵夺不爱她,处处伤害她。
  他宫九拼尽全力去宠的女人,凭什么落在他手里,连吃一顿饭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凭什么要敛着性子,处处活的低微小心。
  这一次,他发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再回到赵夺身边。
  怀里的人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轻颤着睫毛痛苦的喘息。
  他望着手上沾着的她的血,他是真的怕了。
  她月事的日子明明不是这几天。
  早些时候就发现她的身子不对劲,可她偏又强忍着。
  心慌和恐惧迅速占满他的内心。
  车轮在飞速的转动,一如他慌乱如麻的内心。
  
  ☆、第四十三章
  宫九守在床边,一直等,等到她醒。
  月皎皎喝着他递过来的苦药,一勺一勺,自舌尖开始,直苦到心里。
  她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却是热烈的色彩,看着慢慢的叫人心中的不安松懈了下来。
  宫九递给她的帕子上,绣的是粉色的睡莲,还有戏水的鸳鸯,她望着,没好意思用。
  蜜饯塞了满满一嘴,才终于叫嘴里尝出了别的味道。
  只过了一会,一个背着药箱,巫师打扮模样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她盯着他帽檐边上插着的两根黑羽,觉得这人的装束实在称不上大夫二字,倒像个高级算命的。
  她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进门坐下,执起她的手替她把脉,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那个人的指腹凉凉的,附在她腕上浅薄的青筋上,面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宫九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等着。
  月皎皎唯一的印象只有肚子很疼,疼的嘴唇发麻,疼的意识不清楚。
  她不待那人说话,低着头,也收回了手:“我只是来月事了,不碍事的。”
  那人并没有反驳她的话或者对她的借口表示赞同,他看着这个低头咬唇的丫头,仔细的回忆着去年见到她时的模样。
  嚣张跋扈?刁蛮任性?还是,重情重义?
  都有。
  小姑娘有的顽皮心性,□□做不到的重诺信义,她全都有。也正是因此,他重夏堂堂离国国师才会愿意来照看她的身体。否则,即便是有宫九的面子,也不会特意的违背离王的旨意,又在半道上折回来替她诊一次脉。
  月皎皎自然不认识他,却因为他是大夫,得不到他的回答,只好抿了抿唇,望向宫九:“王爷呢,他来了吗?”
  宫九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了她的床边,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他望着她,唇边的笑意全是无奈与心伤:“你怀孕了。”
  “怀……”她听着他颤着的唇里说出来的话,小手不自觉的就捂上自己的小腹,一张小脸似陷入了无法解释的迷局里那样疑惑:“可……我怎么可能怀上呢……”
  怎么可能呢?
  赵夺强灌了她一碗避子汤……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真的占有过她。
  那这个孩子……
  她眼中全是迷惘,“我来月事了,怎么还有孩子……”
  月事?
  不,她流红了!
  她骤然就惊慌起来:
  小腹惊痛……
  鲜红的血……
  她的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望向宫九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宫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放心,孩子还在。
  他叹了口气,这才望向重夏:“国师,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昨夜诊治的时候,重夏的欲言又止,开的药时候更是小心斟酌了许久,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宫九心慌意短。
  重夏是国师,来这里只是为了看顾旧相识的女儿。
  幸好是重夏来了,幸好昨夜里碰见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昨天没找到她,会发生什么后果。
  他单看着重夏凝重的脸色,就叫他足以寝食难安。
  白倾岚有孕之后,离痕要带她回昌禄,重夏能留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她的胎像不稳,必要看着她平安才肯留在烟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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