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为人君者，当以天下百姓的祸福为己任，纵然你不认我，我也是不要紧的，我们是你的子民，你也是我们的君王，你能为天下造福，就是认了我这个女儿，而我，则更眷恋在外的生活。”赵构点亮了火烛，映照出裴儿的脸，眉目温柔，和她的母亲如初。
    “天下吗……”他皱着眉头，好不容易占据这半壁江山，一统天下，却又谈何容易，他何尝没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却更在意这战争所带来的动荡，还有自己仅有的一点私心。
    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也不是说收，就能收的。
    但他此生终究犯了最大的错误，岳飞的死，他难逃其咎。
    “你下了多少金牌，我就刺你多少剑，你自己选吧。”那个黑影的剑犹如一双眼睛，吞噬了这个君王的心。
    活到现在，也算是自己的侥幸，他自认为对得起天下，这个天下，已经经受不住太大的摧残，稍有不慎，天柱塌，龙脉断，直捣黄龙又如何？
    这个江山他赌不起，这把龙椅他赌不起。
    秦桧？他早该死，只是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他还不能死。
    高宗望着灯烛里闪烁着的眼神，坚毅而又怨恨，灯烛一闪，他的身后多了个身影。
    “八把剑都找到了，接下来是你的选择。”
    “金兵又要打来了吗？”
    “这个问题，你问得很假。”
    赵构无奈地一笑：“金兀术……我等他很久了。”
    “你这句话也很假，若不是这湛卢不听我的使唤，你的命早就没了。”
    “呵呵……我这样的君王，命也不会长久，想不到我竟然还不配被湛卢剑杀死，竟然还不如南疆叛逆的王，据说巴蜀的瘟疫已经开始扩散，地震频发，就连河南也是水灾连连，天劫真的要来了吗？”
    “该来的迟早要来，不早不晚，就是现在。”
    “你还不去找他们？”
    “时候未到。”
    “你……”赵构刚想说话，四周已经一片明亮，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摸了摸手臂，依稀感觉到那道疤痕留下的伤痛。
    自己还不配被湛卢剑杀，说明自己连君王都不配，真是天大的讽刺。
    连生命中最宝贵的人都离去了，他却依然为了这个江山，活到了现在，也许总有一天自己就活不动了，也许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位置，去寻找另一种生活，去承受后人无数的骂名。
    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他自认应得的，而且，或许他从未后悔过。
    龙涎香袅袅升起，暖雾朦胧了寝殿。
    “你这家伙……我不认你了！”秋雪一把抱住云灵，将破晓踢开，“一年了，我等了你们一年啊！”破晓一边吃痛，一边看着秋雪和云灵两个人互诉衷肠。
    “我不是让他们带信说我们很好嘛，好痛！”破晓朝楚煜嚷嚷，楚煜翻了翻白眼，转身离去，“我去给云灵姑娘铺床，某人自便吧。”
    “鸾鸾，嘿嘿，还是你最好了，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破晓看见鸣鸾双眼通红，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来，心里一阵动容。
    “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啊，你去死啊去死啊，跳崖去啊，去啊！”鸣鸾哭得更凶了，搞得破晓也眼睛湿润。他原来已经做好了和秋雪抱在一起团聚大哭的心理准备，谁知那些猫眼泪完全没有地方去流，如今看见鸣鸾这样子，也终于有些被感染了。
    “鸾鸾，去给他们买些菜吧。”秦落痕打着扇子，替鸣鸾擦了擦眼泪，“听说破晓哭起来很难看？”
    “是啊。”鸣鸾翻了翻白眼，“看什么看，今晚你没有晚饭！”说着就喝秦落痕手拉着手离开，吴雨弦也吹着口哨，和琼玉一起帮忙张罗。
    “破晓啊，他们不关心你没关系，还有掌门我呢，走，我请你喝茶，上好的铁观音。”杜鹏羽拍了拍破晓的肩膀，拉着他走了进去。
    “师父今天怪怪的。”杨思清皱眉。
    杜宇轩叹了口气，“你马上就知道了。”
    “啊，对了，破晓，这是今晚的菜单，你凑活着做就好了，我已经一年没吃到你的菜了，做得好，我收你为徒。”
    “这么多！”
    杨思清：“……”
    “云灵，你多吃点，瞧瞧你又瘦了那么多，在外面指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子，你就在临安多待两天，姐姐我好好招待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又好多话要和你讲，来，多吃点，今晚的菜真的不错，换厨师了吧？”秋雪一边吃着一边给云灵夹菜，一年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高兴，就连楚煜的冰块脸上都显示出无比的欢乐。
    今晚沧浪派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庭一样，若说这么热闹，还要追溯到四五年前，那时也是破晓刚刚来到沧浪派，他们在一起烧烤，一起对付水玉寒，然后自己逃进了禁地，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短短的五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却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破晓望着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由微微一笑。
    “菜呢！还不上！”破晓被秋雪的喊声吓得连铲子都掉在了地上，流着眼泪继续做菜了。
    秋雪已经喝得有些多，脸上泛红，若是平时早就被楚煜拉开了，楚煜如今不管不问，就连秦落痕也都不去管鸣鸾，今晚就数她们喝得最多，周围的师兄弟从来没见过她们醉酒后竟是有如此的风姿，不由得出神。
    “可惜名花都有主啊！”众弟子情不自禁叹气。
    “据说师父为了招弟子，秋雪师姐和鸣鸾师姐早就成为沧浪派的头牌人物，好多弟子都慕名上山拜师。”
    “头……头牌？”一个弟子被楚煜的眼睛一瞪，没敢继续说下去，但他知道，楚煜更想瞪师父。
    秋雪微醺，拉住云灵的手臂，“云灵，我这么对我弟弟，你心不心疼？”
    云灵抿嘴一笑，“心疼他干嘛，平日里给他甜头够多了，今天我不管他。”
    “好！”秋雪哈哈笑着，“你若是说心疼他，我反倒觉得你们的关系还像以前一样，现在看来我更放心了，对了，你们有没有……”秋雪自己的脸都红起来。
    云灵立刻脸色煞红，“没有的事，姐姐你……”说着抿了一口酒，楚煜假咳了几声，秋雪全然当作没听到。
    席间云灵潦草地讲述了他们遇到的经历，很多细节讲起来一个月都讲不完，她就胡乱带了几笔过去，却早就已经让众人目瞪口呆。
    “九天十地、三十六重天、轩辕岛……”这些都是杜鹏羽甚至四绝人都想都不敢想的，听得杜鹏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而讲到天纵时，所有人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尤其是秋雪，更不知他对自己，为何如此执著。
    酒过三巡，该累的也累了，该困的也困了，秋雪和鸣鸾被楚煜和秦落痕拖进了房间，折腾一番后都走了出来，擦了擦汗，忽然异口同声道：“真是累死我了。”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忽然又喊道：“看什么看，我们什么都没做！”
    “……”分头离去。
    破晓将衣服披在云灵的身上，闻着她玉蓉檀香里带着的酒味，这还是他第一次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扶着云灵，云灵颤颤地走着，睡眼朦胧，忽然从怀里掏出几个寿桃包，“给，今晚饭菜做得不错，打赏你的。”
    破晓笑着接过，碰了碰云灵的额头，“傻瓜，你以为一个厨子会饿着自己吗？你们吃的本就是我剩下的。”云灵靠着他的肩头，微弱的声音说着：“能回来，真好……”
    破晓忍不住想要把她抱紧，扶着她进房间，谁知忽然手里一空，秋雪架着云灵，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今晚云灵说了和我睡，自己去睡吧。”
    “嗯，对，破儿你早点睡啊，我困死了。”说着就和秋雪关上了房门，独留下破晓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包子。
    楚煜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好姐姐。”叹了口气离去。
    虽说得到这般的待遇，但好歹说明这些人心情很好，反倒是自己觉得有些遗憾，遗憾不能和云灵单独地共处一室，如今又和这些人聚到了一起，但是那种只属于两个人的甜蜜，似乎又少了些，而假若没有了这些人，两个人就这样不停地腻在一起，也觉得过分冷清了些。
    真是个矛盾的生活，破晓时刻提醒自己，不论今后生活如何，都不能不耐烦，都不能让云灵失望，他惧怕一切的改变，惧怕那种天翻地覆。
    很自然地，破晓一夜未睡，要不是害怕楚煜一拳把自己打死，他早就溜进秋雪的房间把云灵给抱回来。
    不知她现在睡觉是什么姿势，不知道还有没有踢被子，和姐姐说了很多话么，有说和自己在一起是最幸福的吗……除了胡思乱想，还是胡思乱想，相处了这么久还和那种暗恋的感觉一样，林破晓也可算是史无前例了。
    “真的很烦啊，谁这么大半夜的玩传纸条的游戏！”破晓皱着眉头将飞来的飞镖接住，六芒星？破晓疑惑地看着这个金闪闪的东西，轻轻敲了下，颇为生气地把飞镖扔了出去，“不是纯金的还敢给我……”
    林破晓慢慢推开大门，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慢悠悠地走出去，反正是别人有求于己，有本事大半夜地扰人清梦就要做好等的准备。破晓还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耍性子到这种境界，大概是最宝贵的都在这里，其他的都与自己无关，哪怕是别人说诸如“本事越大，责任越大”这样的说辞，他也从来觉得自己除了要对云灵负责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会无动于衷的，实在不行，就把自己武功给废了吧。
    “你还真是性子悠哉，若不是有求于你，就算是和你同归于尽，我也是不怕的。”沧浪湖边声音响起，破晓看见他整个头都被罩着，眼睛闪着渗人的光，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个人好像很熟悉，可是破晓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蒙面人不满破晓这样看着他，问道：“难道不认得我了？”他摘下面罩，森森寒气，眼睛尖锐，发髻也和中原大不一样，东瀛人的打扮。破晓平生只见过一个东瀛人，那就是宫本一郎。
    “哦，是那个一二郎么？”破晓恍然，招了招手，“你不是在玉书山庄吗？怎么有空来杭州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他刚回来一天不到，这样都能被人发现，以后怎么对外宣称自己是如何神龙见首不见尾？
    宫本一郎没闲情和破晓斗嘴：“我原来是想找沧浪派随便一个人帮忙的，如今看见了你，我就自然找你了，水玉寒，她一个人上司命峰去了。”
    水玉寒这三个字在破晓心中早就是如同鬼魅一样的存在，就算如今自己有多么不怕她，当年被她追着一路赶的落魄至今都可以让他做噩梦，也因为她，他才能够在赵素清处安身，也因为她，他才能上云泪山，和云灵相聚。
    “司命峰？那可是远在天涯海角之境，她去那里做什么？”破晓虽然不喜欢管闲事，打听他人无聊的爱好倒是很喜欢。
    “还记得几年前的云泪山么？据说她身上那块玉佩和江山社稷的预言有关，那年她误以为你偷了她的玉佩，所以才千里追杀你，而后她不知如何寻得云泪山，认为和那块玉佩存在着联系，谁知云泪山和此事毫无关联，倒是成就了你。玉书神侠好像对她很不一般，一直瞩目于她，否则云泪山连他都找不到，后来你就知道了，我带着她在玉书山庄效力，她也在玉书山庄博览群书，终于得知了司命峰。起初她不言不语，但却又如何瞒得过我，如今她只身前往，就连玉书神侠也只能暗自派丝竹跟随，不敢露痕迹，另外让我前来此处，找你们一同前往。”
    “那你这般疑神疑鬼，直接进来不就行了么？”破晓翻了翻白眼。
    “我看你面带桃花，就觉得不把你刺死可惜了。”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毒舌的？”
    “今天睡得真舒服，云灵，以后我们天天睡在一起好不好？”秋雪和云灵一起走出房间，正想给他们准备早点，却看见破晓系着围裙，和另一个黑影在厨房间忙里忙外，颇为热闹，鸡蛋的香味和牛奶的香味不时传出，两个人瞬时就饿了。
    “一郎，快把芙蓉片给我，不要太多，哎呀，太少了！”宫本一郎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芙蓉，“虽然我们东瀛吃的是生鱼，但你这种胡来，我还没做过，真能吃么？”
    破晓懒得答理，“玉书山庄的菜肴已经够精致了，你竟然还没吃得惯，我的手艺可比不上那边的，当然，这道菜我也没吃过，泡茶喝应该可以，对了，有砒霜么？”
    “……牙尖嘴利。”宫本一郎从怀里掏出，“这是制作暗器用的砒霜，还剩下点，你确定毒药也能做菜？是什么材料能够解毒么？”
    “住手！”秋雪一个飞快将宫本一郎伸出砒霜的手给拦了下来。
    破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云灵拖出了门外。
    早餐间，宫本将此事大致说了一遍，众人一致的疑惑是：玉书山庄的高手不亚于沧浪派，为什么要来沧浪派找他们？
    “司命峰，由金玉燕看护，对于四神兽他都无可奈何，所以只有找到林破晓才能够进去，而他又不知所踪，所以让我来这里等着，你们是唯一可以找到他的人，再加上他做事太不靠谱，很多都是靠运气，你们谁想去，可以和他一起。”宫本一郎特意顿了顿，“最后一句话，是我说的，玉书神侠没好意思说出来。”
    “这位来自东瀛的武士，你可别忘了，是你们有求于我，这金玉燕也好，水玉寒也好，我都懒得管，我本就是个不热爱苍生的人，这一次，我还偏不去了。”破晓抱着胳膊，走出门外。
    秋雪不满地喊住破晓，谁知破晓脾气一倔连秋雪都不理，谁知那宫本一郎倒也是气定神闲，“都说林破晓心中有的只是他身边的红颜知己，但是若想娶她，却送不出一件聘礼，那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破晓，破晓摆了摆手：“这激将法对我没用，什么稀罕物事我没见过，我们也不需要。”
    “这司命峰，虽说司命，却也司情，曾有仙人言道，情者，命之本也，而在司命峰上，有着一对天下绝无仅有的‘卿承’戒，相传是上古一位女神留下，若是有此为定情信物，只怕这举世无双的姻缘，没有人敢否认。”
    “成交。”
    “破儿，我有话对你说。”云灵和破晓坐在后院，鸢蝶花紫色的香气徐徐传来，月色在澄净的夜空下将云灵的脸色映得也越发白皙。“这次去司命峰，不许你为了那个什么戒指的胡来，我只要你，你懂，但我们的爱情，是属于我们的，和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那个戒指，且不说有多难找，就连它究竟存不存在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缺，这个东西，有则有之，没有更是无妨，这世上的珍宝千千万，你难不成要全部都给我，也难不成你给不了我就说明我们之间就没有爱了吗？”云灵并没有望着破晓，只是对视着远方，她知道他在看她，她心里忽然感觉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似乎越发地不澄澈。
    “云儿，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不会为了一件俗物，去白白拼了性命，既然你是我最宝贵的，其他的东西，在我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但我会很留心地找着那枚卿承戒，若是找到了，就送给你，找不到，我也不稀罕，我只想护你平安，不想让你生气。”破晓转过云灵的脸，贴着她的鼻子，眼睛里充盈了笑意，云灵看着他，明明很习惯这样的场景，却脸还是红了，嘴唇轻轻凑了上去……
    “这样偷看你弟弟他们，恐怕不妥吧。”楚煜敲了下秋雪的头，秋雪满不在意：“看来现在只有云灵才能收得住他了，只是大庭广众还这样，真是不像话……”话还没说完，楚煜的嘴唇早就迎了上来。
    回廊上的紫藤被吹得摇摇晃晃，漫天的星光闪烁着，迷住了情人的眼。
    晴光初照凝晨妆，倦倚阑干怨天凉。昨夜月色成霜照，倾覆柔情定无双。
    第二天叫醒他们的，是沧浪派中无数戒备出动的声音，破晓被云灵摇醒之后，才知道出了大事，金兵一路潜行，五更天的时候就已经直捣临安城之外，而沧浪派也成为其他异派的攻打之地。
    派中剑气横飞，灵气充盈，就连平时不拘一格的杜鹏羽脸上也抱着几分担忧：“兀术，年轻时候还和他有过一段交情，没想到终究还是要兵刃相向么？”
    虽说沧浪派从来就是和蜀山、茅山几个剑术大派齐名，但若说气势，不及蜀山恢弘，若说道典，不及茅山精深，在许多人看来，甚至是在破晓看来，沧浪派除了依傍着沧浪湖风景极佳且灵气充盈之外，经过几番大战这里简直有毁灭的危险，而平时沧浪派向来交游广泛，并没有树立什么仇敌，才得以继续远扬威名。
    破晓曾经问过杜鹏羽，杜鹏羽的笑意让破晓觉得沧浪派并不仅仅是如此，而三十六重天的典籍之中，也曾言：沧浪烟雨三千里，五灵镇法九天气。其地广，其气精，虽仅方圆几地，然剑气横生处，于蜀山过犹不及，何日觉醒，苍天谓之秘。
    不久杜宇轩就探查了消息回来，血衣堂连同天罗教一起，勾结金兵，意图牵制住沧浪派的武力，使金兵能直接攻打进临安，而金兵途经的几座城，几乎都是开门直接迎敌，似是有意放纵，高宗震怒，已经下令太子赵瑗彻查此事，斩立决，无须回奏。这一次，就连赵构都准备放手一战。
    “天罗教，这一派我还只是听说过，听说他们放毒厉害得狠，其他的几个异派恐怕也会过来分点肉羹，和他们交手，我倒还是很希望的。”破晓搓了搓手，跃跃欲试，谁知杜鹏羽拍了拍破晓的肩膀：“破晓，你和云灵，即刻和宫本一郎赶往司命峰吧，他们几个门派，我们对付下就好了，正事要紧。”
    破晓瞪大了眼睛：“掌门，你说什么呢，现在我哪有心情去司命峰，我虽非沧浪派弟子，这一身武艺学自这里可不假，我怎么可能离开这里。”云灵和宫本也一致表示赞同，“杜掌门，凭借玉书山庄的本事，水玉寒她暂且无碍，最多将她打晕了带回来便是，但这里可是关乎到你们朝廷的生死，我虽非你们宋人，但我们东瀛的道义，还是有的，我愿助你们一臂之力。”
    杜鹏羽向宫本一郎谢过，倒也不推辞，却对破晓说道：“我原以为你经历过这些想必对天下各派的渊源已经了如指掌，谁知你竟然还是这般木讷，虽然沧浪派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但是我派的长老们却像尊师一样喜爱云游四方。我派以北斗星之阵势，遍及天下。《上清经》云：北斗七星，第一天枢宫，为司命星君；第二天璇宫，为司禄星君；第三天玑宫，为禄存星君；第四天权宫，为延寿星君；第五玉衡宫，为益算星君；第六开阳宫，为度厄星君；第七摇光宫，为慈母星君，总称七司星君。而这里，不过是斗姆。”
    破晓恍然：“原来是这般说法，这是这算不算得上是沧浪派的机密？”杜鹏羽忍不住笑道：“谁说这是机密的？我一向认为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是我后来忘记说了，历代祖师也懒得提起这些，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向来是我沧浪派的作风。”
    破晓心中嘀咕：“如今还不是要求助于这些从来没有存在感的星星们？这些长老还真是命苦。”他也终于明白杜鹏羽自己留守在这里究竟是为何了，沧浪派面临此劫，虽看似是祸，却也该到了重现生机的时刻了。他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掌门不会是要我联络这七个地方的长老和弟子，然后回来相助沧浪派吧？”
    “你也可以不这么做，只要你喜欢看到我们全军覆没的话，对了，这些地方，你应该都认识吧？”杜鹏羽拿出一块地图，“我知道你不认识路，这个就给你，还有，切记万事小心，我可能会对不起你……总之你一定会打得很爽的……”杜鹏羽颇为惭愧地欲言又止，让破晓心中知晓这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而杜宇轩和杨思清则是年少气盛，“爹，我就不信凭借我们现在的阵势，还打不过这几个邪魔外道不成。”
    杜鹏羽笑了笑：“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可要是对付那些铁骑兵，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可战胜不过那些凡人了，因为……人真的太多了……”
    “又要打仗了吗？”秋雪心中波涛汹涌，南疆刚刚结束的战乱，如今突然打到了临安，几乎可以说国破家亡的危机就在眼前，而从小金兵在她眼中，和恶魔相对应，若不是他们，自己童年时刻又怎会是那样的境地……
    “秋雪，你和楚煜，速速前往龙泉，修复断空剑，如果破晓那边完成任务，就需要双剑的剑气加持，我已经飞鸽传书给蜀山掌门，到时免不了她传授你们双剑的使用之法，这些都是后话，最紧要的，是大家快吃早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众人：“……”
    “想不到短短几日，大家就又要散了，云灵，这一次我们不能与你们同去，万事都要小心，比起破晓，我现在更关心你，你们谁都不要离开对方，我等你们回来。”秋雪替云灵把行李都收拾好，抱了抱她，云灵点头说道：“姐姐，我和破晓，正如你关心我们一样，很希望你和楚大哥可以好好的，我和破晓早就约定，等回来后，就热热闹闹地大家一起成亲，我们就一起欢欢喜喜地嫁出去，好吗？”
    秋雪眼睛里盈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杜鹏羽又将若干重要的事情向破晓交代了一番，破晓和云灵便向众人辞别，朝着司命峰的方向出发，而天枢，别名正是司命。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秋雪和楚煜也准备向龙泉前往，正在此刻，秋雪朝四周望了望，不禁疑问：“鸣鸾那个丫头，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她？”
    正疑惑着，楚煜朝秋雪说道：“你还不知道么？鸣鸾昨天半夜就和秦公子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去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碧玉山庄如今已经危在旦夕，被朝廷给盯上了。”杜鹏羽忽然幽幽说了一句。
    碧玉山庄内，鸣鸾看着家中大门被封条给贴上，眼前一晃，身子便倒了下去。秦落痕一手扶着鸣鸾，盯着瞬间凋零败落的碧玉山庄，家丁纷纷背着行囊，望着深深的庭院，眼泪早就如断线的珍珠滴落。
    一夜间大厦忽倾，狼藉处，十里哀哭。
    “赵瑗，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如你父亲那般不分忠奸，昏庸无道么？你若是敢伤害他们一根毫毛，我玉书山庄就算是倾尽家财，也会要你们赵家王朝一夜倾覆！”
    秦落痕就这样抱着鸣鸾，两个人在城隍庙中依偎着守到天明，其间鸣鸾不断地胡言乱语，说着梦话，而说得最多的就是“落痕”和“爹爹”，上官逸被带走时悄无声息，就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步履平静得犹如湖水，风轻云淡，竟似了无牵挂，还是他一切都有了计较？二十年前的上官逸，风姿是否依旧卓越？
    漏断三更天，赵瑗的佩剑已经被他劈砍出了一道口子，无数怒火从他心中喷发，发冠早就被掷落在地，宫娥们纷纷站在外面瑟瑟发抖不敢入内，任凭殿内的瓷器一件接着一件被砸碎，桌子一张接一张地被掀翻，大理石的地面，早就被赵瑗的“剑中书”涂了个遍。
    赵构的脚步踏在了门外，宫娥们看见皇帝驾临，正欲行李，赵构摆了摆手，听了屋内片刻的动静，转身就离开，面无表情。
    “此刻把江山交给你，还是太危险，感情用事，只会昏了你的脑子。”
    那个黑影又出现在赵构的身后，赵构倒也能察觉，笑了笑：“这一步棋，我是不是又昏庸了？”
    “皇帝你兵行险招，若是激怒了其他两大世家，只需玉书山庄全军出动，皇城就会毁了，而你动了玉书山庄少主的未来岳父，沧浪派和他们更是关系密切，你倒真不怕被世人误会。”
    赵构说道：“既然我曾弃车保帅过一次，我就不怕历史再重演一遍，只有碧玉山庄牺牲这一回，我才能让金国有所顾忌，既然他们注重这份情意，我就看看兀术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柳下结盟。”
    “当皇帝当到你这个份上，也算是难能可贵，天劫将至，那些预兆想必你都看见了，蜀中的瘟疫已经开始向外界蔓延，天池的洪水也一触即发，西部更是干旱连连，你早作打算。”
    赵构微微一笑：“如此倒也正好，一次性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也省得麻烦，金国现在想必也不好受，他们的军队支撑不了多久，要不是……罢了……楚天南至少还靠得住，奸细还有的抓，这次劫难过后，至少能换天下五十年太平，值当了。”赵构似乎还在想着其他什么东西，身后的影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他抬头望着天，五味杂陈在胸中翻涌，毕竟有剑刃相向的时候，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鸣鸾醒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好冷，秦落痕抱着她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她只是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就算知道一切事情都有转机她此刻也不想再动弹半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