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与江先生

舒颖抬手，抚上江远的脸。
    江远微微一愣，柔软的手，触得他心神一荡。可突然间，抚上脸的手稍稍用力，将他的头推开。
    他不得不停止亲吻，与她相距咫尺，凝睇着她。
    舒颖推开他，他翻身躺在沙发上，目光却依旧追随着她。
    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到办公桌前拿了合同，问：“合同没问题吧？”
    江远没说话。
    “没问题我就走了。”她把合同放回包包里，没有回头，走出了办公室。
    阳光明媚，她的身影映在地上，与光影交织，却很快走远。
    ……
    接下来的事宜，全部交给了Carol去打理，舒颖没再与江远交流过。
    她站在窗前，看着公寓楼下，一株高大如火树般的凤凰花，在风中生机葳蕤的绽放。
    自那日与江远分离之后，她心里似那凤凰花的花蕊一般，随风滋长，招展着，像星星火苗。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与其他女人一样，该经历的都经历过。只是以往的感情，似乎都极其模糊了。
    高中时，隔壁班追求她的男同学，在毕业的时候，她主动提出了分手。
    大学毕业后，到国外进修，在社团认识的混血男人，两人相处不久，她就要回国开始发展事业。从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的她，再一次主动提出了分手。
    与何靖铭相识，完全是因为程蕙。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程蕙开始不间断地为她介绍物色各种男人，要求她早点结婚成家。
    再经历过无数次逼婚之后，她终于烦了。
    那次程蕙恳求了林叔叔，林叔叔出面为她介绍了何靖铭，两人门当户对，条件合适，便开始交往了。
    相识，交往，分手，一切都顺顺利利。她从来没有心思去留恋、去纠缠、去缅怀。
    或许曾经她把何靖铭当做结婚的对象，可如今，在她的心里，何靖铭也被清楚的干干净净了。
    但那个坠入深渊的吻，却挥之不去，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身走向餐桌，看了来电显示，来电的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林启航。
    “姐……”林启航带着很假的哭腔，“姐，我想你了。”
    舒颖靠在餐桌边缘，“说实话。”
    林启航立刻笑了，“姐，你得帮我，前两天我把手机给摔了，妈不给我买新的。”
    “那你就用旧的。”舒颖懒懒地回答。
    林启航立刻跳脚，“小爷我什么时候用过旧的？姐，你得学学嫂子，温柔一点，那才像个女人。”
    “那你去找嫂子啊。”舒颖说。
    “嫂子和哥吵架了，不理我，我还是找你靠谱一些。”林启航转了语调，开始奉承，“姐，我知道，你是科技界的新星，你是女人中的豪杰，你是女人中的男人，你是……”
    “有话直说。”舒颖打断他。
    “呵呵，”林启航笑得有些颠，“你帮我改装一下手机呗，最好把你最新研发出的狂拽酷炫的功能，都给我装上去，最好送一部你那个project glass给我！那叫一个狂拽酷炫！”
    “你手机真的坏了吗？”舒颖表示怀疑。
    “坏了啊坏了啊，不信你看啊。”林启航立刻发了一张摔坏的手机的照片过来，“姐，我知道修手机对你来说就是个小case，周末我就来找你啊！”
    舒颖去房间里找设备，现在的小孩不好糊弄，真要狂拽酷炫的东西，那就一定不能简单的骗骗他而已。
    一直忙到下午，打算吃晚饭时，才发现冰箱里早已空了。
    她拿东西准备去超市购物，手机再一次响了。
    来电的是江远！
    她愣住，还是接听了电话。
    “有事？”她找到钱包，拿了钱准备出门。
    “嗯……”江远的声音有些慵懒，“刚从U·V出来。”
    舒颖跨出了门，走向电梯，“嗯，相关的事宜和Carol洽谈好了？”
    “和她谈多没意思，”江远说，“我以为，我去你公司会看见你。”
    舒颖按了电梯，愣了愣，呆呆地看着电梯所到达的楼层数字。
    “吃晚饭了吗？”他问。
    “还没。”舒颖并不擅长说谎。
    江远轻笑，“我现在也挺饿的。”
    “那你就去吃饭啊，”舒颖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闲聊的本事和心情。
    “吃饭多没意思。”他说。
    “那你就吃点别的。”电梯门打开，舒颖走进去。
    “嗯，你算不算？”江远的声音低沉下去，噙着笑意。
    舒颖蹙眉，看着模糊的电梯墙壁，发现自己怔愣又恍惚。
    “江远，你若是没别的事……”
    “你在躲我？”他轻声问，可口吻中却很肯定。
    “没有。”舒颖立刻回答。
    “是吗？”江远语音上扬，尾音让人发颤，“说心里话。”
    舒颖捏紧了手机，说：“我说的就是心里话，我没有躲着你。”
    “那就好。”江远很满意。
    舒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被他看中的猎物。他悄无声息地潜伏进攻，而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躲不掉。
    两人都没再说话，可都知道，对方依旧在听着，哪怕只是听到彼此的呼吸。
    舒颖走出电梯，迈出楼道，满地的凤凰花花瓣似星星之火，绚烂又壮阔。她忍不住抬头看，一树火花，壮丽又热烈。
    再往下看，她却定住，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树下的人。
    满树如火，树下的人静然而立，却看向她。他目光染上深切火热，毫不掩饰地凝睇着。
    “舒颖，我看见你了。”他依旧握着手机，唇角的笑容缓缓地加深。
    舒颖只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他的手心里，铺天盖地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天罗地网，她躲不掉了。
    还说没有躲着他，但在这一刻，她的确是想避开他的。
    可他已经走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抬头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饿了啊。”他露出整齐的牙齿，俊利的眉目和五官充满侵略者的笑意。
    “无聊。”舒颖快速偏开脸，大步往前走。
    江远的笑声随风追了过来，“你去哪儿？”
    “超市，买点吃的。”舒颖任由他跟着，微微蹙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直面他。
    小区不远处，就是一家商场，商场内有大型超市。傍晚的点儿，超市内人很多，生意不错。
    舒颖一贯喜欢简单，进了超市很有目的地往自己想要的货架走。江远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原本想帮她拿点东西，可她做得很熟练，几乎用不上他插手。
    他看见她拿了牛奶，面包，果酱还有面条，还有一瓶橄榄油，便径直往收银台走。
    “就买这些？”江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目光似探究似兴味。
    “哦，”舒颖又想到什么，转身走向另一处，拿了一篓子鸡蛋。
    “你平时就这么吃，你不换换口味？”江远问。
    “这样不好吗？既营养又健康。”舒颖没觉得不好。
    “你等着，”江远按住她的肩膀，又快速走开，拐入整齐没有尽头的货架之中，不见了。
    舒颖只好在原地等候，几分钟之后，江远就回来了，他手里拿了几种水果，酸奶和蜂蜜，还有一袋米。
    西装革履的男人，犹如天然的艺术品，手提着一袋米，有了别样的韵味。
    舒颖心里知道，那叫做男人味。
    她没多问，与他一起去了收银台。他把东西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一一扫描。
    她拿出钱，把钱递过去，刚伸到半空，后边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
    “我来付钱，”江远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拿着卡递给收银员。无意间的动作，却把她拥在了怀里。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在收银员暧昧的目光中放松下来。
    舒颖瞟了一眼总价，再看了眼江远那张卡，抿唇一笑。
    “笑什么？”江远低头，问。
    “江总用那么高级的卡，却只刷了一百多块钱，实在是大材小用啊。”她一边讥诮地说着，一边趁着整理东西的空挡从他怀里钻出去。
    可他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最后两人一人提一袋东西出了超市，他还拉着她的手。
    两人一路无言，舒颖慢慢地往回走。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到了公寓楼下，舒颖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我先上去了。”
    江远点点头，却没动，街灯亮起，光穿过凤凰花，疏影清浅，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
    他双目漆黑，带着点意味和探究地看着她。
    她缓缓地呼吸着，空气里是凤凰花淡淡的馨香。似乎还有独属于他的气息，清冽的，令人沉醉的。
    他还勾着口袋，没有放手，指尖无意识与她的手擦过，肌肤相触，带着温热，却很滚烫。
    她连忙拿过来，转身就要进入楼道。
    “舒颖，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江远忽然说。
    她停住，抬头看着他，“下次吧。”
    江远笑意醇厚，眼眸深处染上炽热。
    风吹过，满树花叶婆娑交缠，风过滤着，簌簌地低吟。
    “那我下次再来找你。”他说。
    舒颖无言，转身离开，刷卡进了楼。
    她没再回头，只看见满树的凤凰花，开得无尽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