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萦旧梦

    林嫮生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
    章丽娟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拉到膝盖上轻轻拍着：“姆妈理解的，到底你们曾经是未婚夫妻。那么，侬现在怎么看顾墨笙呢？侬帮顾墨笙是认真的吗？假使侬帮顾墨笙是打算结婚的，有点事情你不好瞒着他的。瞒也是瞒不牢的。如果他不介意那是最好，如果介意了，那也只好算了。”现在虽然已经是民国了，顾墨笙也是吃过洋墨水的，可万一他介意呢？
    林嫮生奇怪地看着章丽娟，就算她做的梦和顾墨笙昏迷时做的梦有相同的地方，可是章丽娟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顾墨笙告诉她的吧：“姆妈，你怎么晓得的啦？顾墨笙应该不会和你说的呀。”
    “侬帮顾墨笙讲过了？啥辰光讲的？”
    “和他讲什么啊？姆妈，你到底要问什么，直接讲好不啦。”
    章丽娟叹了口气：“侬帮陆凌桓的关系啊。”
    林嫮生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觉着章丽娟好笑起来：“姆妈，顾墨笙打算追求我的时候就知道我和陆凌桓的关系啊，他怎么会介意呢？”
    章丽娟一听到顾墨笙知道，并且不介意，倒是对顾墨笙多了两分好感：“他倒是有点气量。”
  ☆、第133章
林嫮生不服气地哼一声：“我还没计较他结过婚，是我有气量才对。”章丽娟叫林嫮生这句讲得又好气又好笑，点点她额头讲：“这句话不好当顾墨笙的面讲的，晓得伐？”
    林嫮生又往章丽娟怀里蹭了蹭：“姆妈，我懂得呀，既然选了他，以前的事就不好计较，计较了要伤感情的。”
    章丽娟把林嫮生抱在怀里拍：“囡囡啊，那个顾碧笙既然这么恨顾墨笙，在国内要给你们添麻烦的呀，你们要多当心点。顾墨笙爸爸有什么意见啊。”
    林嫮生皱了皱眉：“不知道呀。我想伯父要是知道不会不管的。”
    事涉顾墨笙，田慧珠怎么可能不告诉顾云飞。所以顾云飞从司令部一回来，就叫金玲请去了小佛堂，把顾碧笙去医院做了什么，怎么造访的林宅，又在她面前放了什么话都告诉了顾云飞。
    又含着眼泪说：“司令，他说是说因为不忿墨笙对不起喜若，可是墨笙到底也这些年没成家。可他呢？自己早早在法国就结了婚，孩子都生了两个！他哪里是喜欢喜若，要为喜若出气，分明是针对墨笙，喜若不过是他的借口！”
    顾云飞起先也没怎么把顾碧笙回国的事放在心上，顾碧笙到底也是他儿子，虽然他做了不太理智体面的事叫自己变相放逐到法国去的。可毕竟也这些年过去了，能回国看看也是好的，哪里想得到顾碧笙能怀恨十几年呢？
    要是兄弟间无伤大雅的小摩擦，顾云飞也能睁一眼闭一眼地放过去，可顾碧笙偏偏把脑筋动到顾墨笙的婚姻大事上。
    顾墨笙都什么年纪了，以前别说结婚了，就是看得上眼的小姑娘也没有，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神色也越来越严肃，顾云飞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发急的。
    现在顾墨笙不容易他看上一个小姑娘，样样条件都好，顾云飞都要觉得这是祖宗保佑，哪里能容顾碧笙破坏，所以从田慧珠这里出来，立刻就把顾碧笙叫去了书房。
    顾碧笙也晓得田慧珠瞧他不顺眼，肯定会同顾云飞告状，所以听见顾云飞叫他去书房，一点也不意外，踱到书房，一看顾云飞面色就知道肯定是田慧珠在他面前说过话了，心里倒是笃定了，还能笑着叫声:“父亲。”
    看着顾碧笙进来，顾云飞面色缓了一缓，点了面前的椅子讲：“坐。”
    顾碧笙坦然地在椅子上坐下，同时还理了理衣袖。
    顾云飞就开口：“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带上你妻子和孩子给我看看？”
    顾碧笙笑着抬头：“当然是因为不方便。”
    顾云飞看着面前儿子的笑容，眉头也皱了起来：“碧笙，我们父子之间还是坦白些的好。你是怎么知道墨笙有了喜欢的姑娘的事？”
    顾碧笙十指扣在腹部：“这得谢谢钟欧梵，不是他说，我还不知道我大哥现在是公司总经理，还找了个比他小那么多岁的小姑娘，爱情、事业两得意。父亲，我不服气。”
    顾云飞手里正拿了茶杯，听到顾碧笙这句就往书桌上重重一搁：“好，你也算诚实。”
    顾碧笙的声音略微提高了点：“父亲！当年的事，我的确有错！但是他顾墨笙就无辜吗？母亲就无错吗？！如果不是母亲枉顾我的意愿；如果不是顾墨笙冷淡唐喜若，如果不是您对喜若的痛苦不闻不问，我怎么会插足到他们中间！”
    “再说，是唐喜若为了气大哥，故意和我亲近，我也是受害者！凭什么！凭什么顾墨笙他可以留在国内继承家业，我要发配法国，只能拿那么一点钱，都不够买下一个酒庄，这是打发叫花子呢！父亲，都是您儿子，您偏心得也太过了。”
    顾云飞怒骂：“放屁！唐喜若喊你去幽会你就去，她可是你大嫂！现在是唐喜若骗你，所以你喊冤。可要是唐喜若没有骗你，你是不是真的要和他私会，再干出点龌蹉事！*的你这是在给我们顾家脸上抹黑！”
    顾碧笙扭着脖子冷笑：“父亲现在怎么说都可以；谁叫我不是母亲亲生的，是特么小娘养的呢？我不服气！所以，得到林嫮生的消息以后，我赶回国内找了那位林小姐，叫她知道顾墨笙的真面目。可惜林小姐对自己太有信心，不肯相信我。不过没关系，象林小姐那样的美人，怎么会没有追随者，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目中的女神叫个衣冠禽兽骗了。”
    顾云飞手里的茶杯朝顾碧笙砸过去：“混球，你哥哥是衣冠禽兽，你是什么？！”茶杯正砸在顾碧笙身上，茶水湿了顾碧笙半身。
    顾碧笙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孔上也露出点狰狞来：“自然我们一家子都是衣冠禽兽，不然父亲您以为呢？”
    讲完不等顾云飞再说什么，拉开书房门的时候说：“不用父亲下逐客令，我明天就搬走。您要是不放心我留在上海，大可以利用您司令的权威把我睏上轮船。”讲完扬长而去，将气得脸色铁青的顾云飞留在了书房里。
    顾云飞和顾碧笙父子间的这一场争执因为书房的门没有关紧泄露了出来，就有人跑去学给田慧珠听。田慧珠听顾碧笙亲口承认唐喜若不过是他向顾墨笙发难的借口，还要发动林嫮生的追求者同顾墨笙过不去时，气得发昏，当场就要去找顾碧笙算账。还是金玲死活拉住了：“夫人，二少爷同司令都能口出不逊，您过去找他，他怎么肯放过您呢？您一向温和，怎么可能说得过他。”这才劝住了田慧珠。
    顾碧笙倒也说话算话，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箱，第二天天还没全亮就搬了出去，去了哪里，一个字也没交代，而顾云飞到底也做不出叫警卫把顾碧笙捆了送回法国的事，只好暂时作罢。
    因为顾碧笙的出现，叫顾墨笙和林嫮生之间的感情进了一步，倒是有了点情侣相处的感觉。而章丽娟眼看着两个人是拆不散了，又以为顾墨笙能不计较林嫮生和陆凌桓的那档子事也好算个心胸宽大，所以态度也改进了不少，还叫厨房里熬了火腿黑鱼汤让林嫮生给顾墨笙带过去。
    林嫮生拎着鱼汤到了医院，把保温桶提给顾墨笙看：“吴妈讲一条黑鱼肉都熬烂了，汤水牛奶一样的。”
    顾墨笙笑着说：“谢谢你。”
    林嫮生皱皱鼻子：“要谢也要谢我姆妈呀，是她关照吴妈买来熬的。”
    顾墨笙看着林嫮生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又去把碗拿过来，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一边，拉住了林嫮生的手：“当然应该先谢你，我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伯母怎么会帮我熬鱼汤呢？伯母也应该谢，但谢的不是鱼汤，是谢谢伯母终于肯答应我追求你。”
    顾墨笙讲完抬起头看着嫮生，温柔地讲：“嫮生，我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又结过婚，长得也不算英俊，在很多人眼里我配不上你。所以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追求你。”
    林嫮生一下子红了面孔，眼睛一转，哼了声：“机会就一次的啊。”
    顾墨笙笑着拉起林嫮生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下：“好，我知道，你这脾气，我要是犯了错，你还肯理我吗？所以我怎么敢不珍惜这次机会呢？”
    林嫮生白了他一眼，要收回手，可是顾墨笙握得紧紧的，只好由他握着，下巴却是往桌上一指：“鱼汤再不喝要冷掉了，腥气不好喝的。”
    顾墨笙轻声讲：“不会的。”讲完自己松手倒了一碗，端起来喝了一口。
    林家送来的鱼汤真象林嫮生讲的那样是下功夫熬的，鱼肉都熬得化在汤里，所以汤水又白又稠，入口鲜香，能下这个功夫熬，至少说明了林家对他态度的改变，有了这个认知，顾墨笙心情十分愉悦，一口气把一碗鱼汤喝了个干净，转头对林嫮生笑：“剩下的你不要带回去，留着我晚上喝。”
    林嫮生嘀嘀咕咕地讲：“好象你家里不给你送菜一样，到晚上全冷掉了，怎么喝呀。”虽然这样讲，到底还是把保温桶盖好了，放到一边，又开门叫了勤务兵进来收拾。
    顾墨笙站在林嫮生身后看，微笑着看她吩咐勤务兵收拾碗筷擦桌子，好象她是这些勤务兵名正言顺的主人，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真是叫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