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天下

第62章


    母亲从外边急匆匆的跑进来,白皙凝脂的脸上难得的有了波动,耳上挂着的珍珠坠子不断的摆动着。
    “小余,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哥哥了!”母亲向来温和美丽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一双杏眼漆黑无底。
    他很想说,阿娘,你抓得我好疼!
    母亲却是叫了几个粗使汉子进来,将他死死的绑了。
    这是怎么回事?
    年有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仓惶的看着她,祈求她,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卑微的小小的身影,也看见了她冰冷的目光,就如她手上那支碧幽幽的祖母绿镯子。
    年有余被人粗鲁的塞进马车里,乳母也跟在后边的那车上,说是照顾,不如说是威胁。如果他敢跑,乳母那一家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跟着来的还有母亲身边的妈妈,向来慈爱的面孔也变得冷酷,不断的说着“这是你欠夫人的,也该还了”。
    ……
    楚惊天躺在床上,他的手被福喜死死的抓着,他也没强制抽出来,任他去了。却见福喜嘴里小声的呓语着,抓着他的手力气越来越大,甚至抓得他有点疼,脑门上更是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明显是做噩梦了。
    “福喜,福喜!”他伸手摇了摇他,被叫醒的人抬头看他,眼神迷蒙,显然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
    他黑漆漆的眼睛水润润的,脑门上还带着汗水,就这么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才回过神般的说道:“殿下,您其实不用这么试探我!”他一急,总是忘记自称“奴才”,“我我我”的就出来了。
    楚惊天瞳孔微不可查的微微一缩,微微一笑,说:“你在说什么啊?”
    乌黑的发丝从肩头落下,搭在胸前,晕黄的烛光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可亲。
    福喜放开握住他的手,脸上未笑,难得在楚惊天面前表现出冷漠的一面来。
    “您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却也是一个理智的赌徒。我不相信,这次的事,您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许,事情一直都没有逃离你的掌控!”他站起身来,长袖在床榻上拂过,楚惊天手一紧,险些去抓住那截袖子,仿佛要做出挽留的动作来。
    如此不争气的心思,是在楚惊天意料之外的。
    “就连白蛊师的存在,您也应该是知晓的!”福喜说着,自己惨然一笑,显然有些心灰意冷。
    “不!”意料之外的话脱口而出,就连楚惊天自己都有些惊讶,看福喜转头目露诧异的看着他,甚至觉得有些脸热。
    不好意思?这种情绪对于自己而言真是好久没体会过了。
    楚惊天一手抚额,难得有几分狼狈,他顿了顿说:“的确,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这一切……”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半晌才幽幽的道:“都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
    “我相信你,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救我!”说到这,楚惊天有些恍惚,没想到,他竟然对福喜已经信任如斯。
    “过来!”他对福喜招手,将人唤到身前,拉住他的手,道:“看来你对我,也是诸多抱怨,今日我便给你个机会,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或许是想起来了那么久远的记忆,福喜难得的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千言万语,最后他只问了一句:“殿下,您喜欢我吗?”
    楚惊天一愣,这问题,着实尖利。他喜欢他吗?那肯定是有的,那么再深的感情呢?
    第一次见他,只觉得这个小家伙长得玉雪可爱,白嫩嫩的肌肤像他吃的水豆腐一样,再见面,又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天真得可笑,有点小心思,却还是单纯得紧。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忍不住为他忧心。后来,赵承徽小产一事,自己自然是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可是那又如何?这皇宫里冤死的人多了去了,也要让这小家伙知道,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再后来,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心思,楚惊天不知道,只知道当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可笑——小小的阉人,竟然对他抱着这种可耻大逆不道的想法,怎么不可笑?
    不过,他这种单纯的爱慕,相较于身边人带着利益的讨好,楚惊天觉得很舒服,当一个玩物玩弄玩弄,也是颇为有趣的。怎么说,他模样着实不错。
    他这么突兀的闯进他的世界里,也这么猝不及防的消失。等意识到已经许久未见到这么一个人之时,楚惊天唤人去寻过,却没得到消息,大概是死在哪个角落了吧?他这么想着,心里瞬间怅然若失。那段时间,东宫人人自危,谁都知道太子爷这段时间喜怒无常。
    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是喜欢上他了,更是,从来没有忘记这么个人,因此当他在两年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楚惊天一眼就认出了他。
    长长的叹了口气,楚惊天从未像现在这个时候无比清楚的认清了自己的心。这时候,他却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面对福喜的爱恋,他总是不屑。而实际上,却是他害怕沉沦,只得用身份来警告自己。他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行这分桃断袖之事,更别说,对方还是一个太监?
    可是,再怎么不愿承认,他的确是栽了。
    他看福喜,对方难见的强势,固执的看着他,一副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模样。
    他突然就无奈了,认了命一般的道:“是,我喜欢你!”说完,他心下也是一松。
    惊喜来得太快,福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弯起了嘴角。
    “我也是,我最喜欢殿下了!”他说。
    他双眼熠熠生辉,宛若万千星子倾倒其中,眉眼弯弯,好看得紧。
    楚惊天心里微微一动,有了想亲吻他的冲动,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身子前倾,一只手揽住他的脖颈,嘴唇轻轻的贴上他的。
    柔软的唇部相贴,两人的心都不由得一阵颤抖,心意相通的亲吻,那种相濡以沫的美好,让人几乎忍不住沉浸其中。
    他们仅仅是嘴唇贴着嘴唇,都觉得无比的美好。
    福喜的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分开的时候,他忍不住脸红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死死的攥着被子,手心是湿淋淋的汗渍。
    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福喜不明所以,却被再一次吻住了。如果说刚才的吻是温柔似水,那么现在的吻便是热情如火了。
    对方的怀抱强势而有力,舌尖破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勾起他的舌,缠绵的唾液相交。
    福喜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双脚发软,手搭在两侧,却被另一只大掌抓住,双手交叉而握。
    柔软的床榻上,墨黑的发丝缠缠绵绵的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第64章
“殿下,您昏睡之后,人心确有不稳!而此时,县里又爆出了瘟疫!”说到这,秋子的眉头皱得死紧,在楚惊天一系列的手段之下,县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瘟疫,可是现今却爆发了瘟疫,这绝对不是偶然。
    “百姓们情绪激烈,此时不知道是哪传来谣言,说是朝廷派了官兵来屠城,让情形更是雪上加霜!”
    ……
    楚惊天倒下之后,城里人心浮动,而此时城里又爆发了瘟疫,原本气氛和谐的宁南县一瞬间又返回到了原点,甚至比那时候的情况更为严重。每天县里都有人死去,家家户户都扬起了白番,你一出去,就能听到那悲切的哭鸣声。
    而此时,沂州知州庄苇派了官兵来将宁南县给封死了,不准一个人进,更不允许一只苍蝇飞出来。
    也不知是哪传来的谣言,说是朝廷无法解决瘟疫,便打算屠城。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往往得了瘟疫的城镇,一把火,尽皆散烧光。
    听到这样的谣言,原本情绪已经陷入极端的百姓更加疯狂了,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一窝蜂的朝着县衙而来。说什么皇帝竟然要烧死他们,他们就把他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给杀了。
    陈统领带着官兵守在衙门外边,面对气势汹汹的百姓只能一退再退,用着苍白无力的话安慰着情绪激动的百姓,收效甚微。
    “嘶!”长剑出鞘,宛若毒蛇吐信,走在最前边的百姓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被拦腰斩断,瞪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竟然,真的动手了?
    鲜血溅在衙门的地上,宛若一幅泼墨的画卷。身着黑衣的少年,手持长剑,剑尖还滴着血,飞溅的血洒在他不同于女子的妖媚却不俗气得脸蛋上,衬着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宛若魔魅。
    “啊,啊!啊!杀人了!”
    走在前边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半天回过神来,惊恐的大叫。
    后边,是官兵,前边,是百姓。
    福喜站在两群人中间,长剑在地上横扫而过,剑气凛然,直接划出一条深刻的痕迹来。
    “越过此剑者,死!”
    他的杀意如此清晰,没有了楚惊天的束缚,他这把锋利的剑,再也没有谁能遮住其中的锋芒。
    ……
    “当时,我也被吓坏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出手!”秋子感叹般的道,声音轻轻的:“不过,他那一剑,也狠狠的震慑了所有人,没有一个百姓再敢冲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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