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时间的人》的作者洛伦·埃斯利相信,虽然培根年纪很小,但他已经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设想好了。
这些野心与梦想是不是真的在培根年纪很小时就已经形成,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很快发现,鼓励他进行自由研究、自由判断的那些人,最终都被隔离了。在英国的大学里,几乎没有思想者的空间。后来他写道:“在当时的大学里,几乎没有人愿意自由地思考。”
实验科学开始在这个世界上露出端倪。培根与大海那边意大利的伽利略,都是这一科学的预言家。此时哥白尼已经发现了天体运行轨迹,牛顿也将很快研究那个著名的
苹果引发的经典力学定律,并证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只不过是理论而已。教会的大人们如果再争论天使是不是能倒立在针尖上,就会受到讥笑。亚里士多德曾说过冰比水重,说过狮子崽出生时是死的(其实是在睡觉),过几天才能活过来,说过大的物体比小物体下落时的速度快。而此时的人们已经不再迷信他说的那些话了。观察与实验是弗朗西斯所追求的一切。如果实验没有任何结果,那么,他是不能相信其可靠性的。基于逻辑所进行的各种争论,那已经是古人玩的把戏了。只有“观察并看到”,才会对未来有用。他一定要成为推动这个车轮朝前走的关键人物。
当然,他是对的。现代科学正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智慧之人都已经被关进大学问家的地窖里去了——所谓大学问家就是那位学术独裁者亚里士多德——就像很多人被关进修道院和大学的地窖里一样。”培根这样写道。剑桥大学太令他失望了。于是,他和哥哥安东尼提出申请,希望允许他们回到古汗堡的家里,不再继续读下去。另外,几次瘟疫大流行,也使得剑桥大学关门停学好几次。在那几次瘟疫中,光伦敦一个地方,就有几千人死去。安妮夫人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可以把两个孩子接回家中,在自己眼皮底下照顾了。1575年圣诞节前夕,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里关于培根家两个孩子的记录停止了。这样,他们的正式求学生涯也就到了尾声。
这时,培根的秘密日记,如盖洛普和欧文所解密的那样,开始登场了。
这两个“金童”回家后的生活看起来很滋润,他们盼望与家人一起在古汗堡过个快乐的圣诞节。安妮夫人坚持要砍伐一棵最大的木头,在圣诞节时好好烧上一把,祈求来年万事顺心。她还坚持亲自准备节日宴会,来庆贺全家的团圆。弗朗西斯和安东尼一定乐坏了,也一定感到自己长大成人了,头脑中充满了智慧。
传记作家们一直对弗朗西斯的
幽默感津津乐道,总说他有一种魅力超群的“嘲讽的智慧”。本·琼森后来评价道,培根简直是“不嘲讽就说不了话”。他总是嘴上不留情,讥讽的话随口而出。哥哥安东尼也被认为很有幽默感。而正是弗朗西斯超人的幽默感和深刻的精神世界,才使他没有在后来的艰难岁月中垮掉。苦难的影子已经在不远处出现了。
古汗堡的那个圣诞节,标志着弗朗西斯无忧无虑的日子的结束。转过年,过了15岁生日,他遇到了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这件事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使他飞快地成熟起来。坚决信任他的安东尼,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卷入巨大而难以预测的旋涡中。这场大旋涡不仅改写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将对整个西方历史进程产生影响。
撼动小培根人生信念的令人不安的事件,就记录在欧文所发现的密码故事中。最初是从女王身边的那些侍女开始的,她们在百无聊赖之际,要寻找一点刺激来打发时日。弗朗西斯有残疾的小表弟罗伯特·塞西尔被选中当了“牺牲品”。斯凯尔斯爵士的女儿,这个最轻佻的女人,开始在女王的怂恿下,请他跳舞并戏弄他,随后看着他的窘态,哈哈大笑。罗伯特感到非常丢脸,心中燃起怒火。他向女王告了一状,可女王只是笑笑,还进一步奚落他。
对于罗伯特而言,这太过分了。他很快想出一个报复的计策。弗朗西斯也很同情他,尽管对他那种狡猾而又诡诈的方式没有什么好感。弗朗西斯站在一旁,观看这出小戏在眼前一点点地展开。突然,他被圈入冲突的旋涡之中。罗伯特对女王说,刚才和他一起跳舞的女人羞辱了女王的名声。敏感的女王马上问他究竟听到了什么?他说:
“女王啊,这个天真纯洁的小女人,
告诉我说,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
给尊贵的莱斯特生了孩子。”
几乎所有撰写伊丽莎白女王的传记作家,都不得不对她那恶劣的不能控制的脾气说上几句。有位叫博安的人,他是专门为女王写颂歌的,可以称为御用作家吧,他曾写过:“女王非常容易震怒,当她发火时,从她的声音、脸色和手上,都能看得出来。有时,她对家里的佣人大吼大叫,站在老远的人都能听到。据说,为一个非常小的过错,她都会动手打佣人。”
传记作家卡罗利·埃里克森说:“她骂人时声音太大,而且充满着激动情绪,自吹自擂时又过于张牙舞爪,这与她的名贵服饰和充满诱人气息的饰物,形成非常奇怪的对比。她的头上戴着花儿,怒骂却挂在嘴上。她总是飞也似的穿梭于各个房间,看到侍女不遂心意,就连戳带搡地打人,还命令别人恭维说她如何如何漂亮……每次惊天动地的哈哈大笑,每句尖酸刻薄的话语,狂躁不安又坚硬的身躯的每次扭动,都严重损伤了作为女人美丽的形象,在别人眼睛里,女王更被看低了。”
另一位现代传记作家杰肯斯写道:“伊丽莎白易怒,人人知晓:有时候为了一个耳针,她也会大动干戈……女王有一次把一个侍女的手指掰断了,却说是一个倒了的烛台所致。”
听到这些乱发脾气的故事,我们更能想像欧文密码中的真实故事,那是目击者所看到的斯凯尔斯女士被罗伯特·塞西尔故意陷害而受诅咒的第一手资料啊。愤怒的女王手持利刃刺中了倒在地上的小女人。这时,弗朗西斯来到女王面前,双腿跪下,请求允许将小女人从房间里抬走。正在恼怒中的女王突然把所有的怨恨一骨脑都发泄在弗朗西斯的身上。
在《双密码》故事中,这件事被鲜活地描述出来:“她看着我,因为我的不合时宜的干预,脸部表情,变得更加恶毒。她气愤地说道:‘你是我亲生的儿子,可你虽然出自皇家,浑身流淌着皇室的血统,有着傲人的灵魂,却不能统治整个英国,也不能在你母亲的位置之上,更不能统治未来的臣民们。我要把我最疼爱的长子,永远排除出继承王位的行列。’”
弗朗西斯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万般惊恐,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罗伯特也站在那里,仔细咀嚼着每个字眼,盘算着如何将这古怪的场面,变得对自己有利。罗伯特这一孩提式的报复行为,带给自己更坚定的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想办法铲除弗朗西斯这个令人痛恨的对手。
她是头年轻漂亮的母狮(1)
一气之下,他离开女王,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家。弗朗西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要回到信任的母亲的怀抱。他猛地冲进门,安妮夫人正坐在时髦的四轮马车上准备出门。安妮夫人让弗朗西斯稍等她一会儿,说自己马上回来。但她再看一眼养子那副神情混乱的表情,立刻明白发生了大事。她让车夫先退下,进了房间。弗朗西斯也跌跌撞撞地跟了进来,他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我猛然跪在她的面前,低垂着头,说:‘夫人,请原谅我。今天,女王告诉我,她才是我的母亲,而您不是……我是女王的私生子吗?……’”
很难想像更激烈的场面了——竭力压抑着情绪的安妮夫人怒火中烧,因为女王没有信守自己的诺言,把弗朗西斯出生的秘密说了出来。眼前跪着的养子,不住地哭求,想要了解真相。“你不会喜欢事实真相的。”安妮夫人提醒他。但最终,她告诉他,他不用害怕自己是个私生子,虽然这是当时最令人诅咒的可怕称谓。他是一段婚姻的合法后代,这段婚姻发生在伊丽莎白与“一位绅士”之间。
安妮夫人对小培根讲述的这段离奇古怪的故事,今天正统的历史学者们并不认可,历史书籍中也没有这段故事的只言片语。
历史学者们如果接受这个故事——全部事实就摆在那里——那他们就非常有可能找到揭开伊丽莎白时代一些谜团的钥匙。当时发生了很多离奇的故事,却几乎都没有令人满意的解释。
毋庸赘言,理解那一时代最重要的钥匙之一,就是集天赋与瑕疵于一身的女王与天才儿子之间这种不可思议的关系。这孩子希望实现自己为国家做贡献的梦想,人却被拴系在母亲的私欲之中,不能见光,嘴被当时的政权封住,不能说话。
回到约克大院的书房后,安妮夫人注视着跟前沮丧的孩子,她决定不再隐藏真相。不是她要毁约打破沉默,而是女王先这样做了。
在那长长的夜晚,她讲述着本不应该发生的秘密而可耻的故事。弗朗西斯浑身不住地颤抖,悲伤地听着她所说的字字句句,人完全蒙了。这种秘密故事,本不应该由她讲述,她一直是守口如瓶的呀。可是,当她看到自己非常疼爱的孩子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她知道,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事实真相才能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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