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青春 夜晚的远足

  “就他一个人唉，坐日本朋友的车过来的。”
  听到忍的声音，前面的学生又一次转过身来。
  “哎呀。”
  听着忍遗憾似的声音，融如释重负。
  “在和谁说话呐？”
  “甲田吧，和杏奈非常要好那女孩。”
  经那么一说，确实经常看到游佐美和子她们三人一起走着呢。不论是游佐还是神木，好像都从心里喜欢贵子，可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贵子却出人意料地跟她们俩都合得来。
  “哼嗯，那女孩和个性强的家伙关系好啊，可是脸上老是挂着‘我不需要朋友’的样子。”
  “没那么回事儿。”
  听了融自言自语后，忍立刻进行反驳。
  “甲田实际是个比表面看来更加情深义重的女孩呀。”
  咳，说了不该说的，融皱起了眉头。
  “什么呀，像是很了解她似的。”
  “这一看不就明白了吗，和你一样，都不太善于自我表现。”
  “喂——为什么这么说呢？”
  “难道不是这样吗？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们呀，都不顶嘴也不辩解。”
  “不要把我和她放在一起评论！”
  不知不觉地跑到了贵子的话题上，这像是正中了忍的下怀，让融叫苦不迭。可是，忍从白天起就好几次挑这个话题，现在要生气也是自找晦气，连反驳他都觉得浪费体能。融发出了疲惫的声音。
  “不管是高见还是你，为什么那么想把我和甲田硬配成一对啊？实在是难以理解，玩笑开得过分了吧。”
  融不知不觉地发起牢骚后，忍少有地也有了怒气。
  “唉，不是吧！正好相反，是你们呀，是你们让人家感到像是想要配成一对的样子哟。”
  融不由得看着忍的脸。
  “怎么会呢？饶了我吧！”
  “是真的，然而你们自己好像还不明白似的。”
  “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
  别自以为是地胡言乱语啦！原本就不可能硬配成一对儿的啊，我们可是兄妹呀！融在心里咆哮着。
  “什么意思呀，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那么接下来是？”
  面对忍提出的尖锐追问，融吃了一惊。
  “什么也没有啊。”
  融在动摇。我这是怎么了？
  到那一刻为止，他从没有自觉到，甲田就是自己的妹妹。那只不过作为一个现实了解了，在自己心里从没有用具体的语言来表达过那个事实。但不知为什么，刚才的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是血管里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的兄妹。并且，更让自己吃惊的是，那不是今天第一次才有的感情，尽管那是一直在自己的心底里承认的事实，只不过没有用语言来表达而已。那是在很早以前就知道的感情啊！
  面对自己的承认，让融激烈地动摇起来，感到非常焦躁不安。
  喂，那又怎么样？又能因此说明什么呢？那只是一个既成事实而已，就算让我承认天空是蓝色的，这世界也不会有一点儿改变，包括到此为止的关系，包括从现在开始的关系。
  “我说融，你很了不起啊。”
  忍唧咕。
  “什么？”
  一瞬间，融没听清他的话，反问道。
  忍重复。
  “很了不起啊，你。干得不错呀。就算我知道你以什么为目标，在为了什么努力。”
  “干什么呀？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
  对于融好像多少带着点玩笑的还嘴，忍的表情一点儿也没变。
  “能说教吗？”
  “对我吗？”
  忍轻轻地点了头。
  “对，我一直在矛盾着，打算到深夜再说，再坚持忍耐一会儿，可是团体步行的剩余时间也越来越少，你可能会和网球部的队员们一起走，所以我决定趁现在还有点儿时间跟你说说。”
  “哼，行啊。”
  融来了兴趣。平时，两个人的对话只是凭着气氛在进行，用只字片语来交谈，两个人描绘的画面周围的人都看不到。
  就像在那里有苹果，却没必要特地说，只要稍微提一下有关苹果的形状和香味，就能得到关于苹果存在的充分共鸣和满足感。如果直白地说有苹果，反而显得不自然和令人乏味，装做无视在那里明显存在的苹果，能够进一步加深他们的相互认同感。对于这一点，两个人都感到很骄傲。
  但是，有时某一方不得不先说出苹果的存在，这时候的另一方就会被该怎么办而困挠。是把苹果推到一边呢？还是吃掉它呢？还是让它那么烂掉呢？究竟那个苹果是什么样的味道呢？恐怕现在的两个人就是为此想做个清楚地了断。现在即将开始的对话，对于两个人的将来而言，一定会很有意义的吧。
  “我的堂兄当上了小学校的老师。”
  忍用慢吞吞的调子开始说。虽说是在说教，可是一点儿也没改变往常淡然的口吻。
  “他从小就想当小学老师，一直喜欢小人书和儿童文学。所以，很早以前到我家来玩时，就常常带自己喜欢的书来推荐。可我不喜欢小说呀科幻呀什么的，基本上就没读，姐姐她们倒是读了很多。不过，最近不知哪一天，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无意中翻出姐姐书橱里收藏的《纳尼亚传奇》，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幻想小说。”
  “唔。”
  “读过吗？”
  “没有，我也不怎么读小说呀。”
  “是吗，哎，暂且不谈论它的内容，有好几册呢，是一套的。正好有空，读了一点儿觉得挺有意思，很想知道结局是什么，就很快地把它看完了。”
  “那结局是什么呢？”
  “那和现在的话题没有关系，Pass。你要感兴趣，可以借给你读。知道我看到最后时想到的是什么吗？总之脑子里浮出的是‘糟——糕！’这个词。”
  “糟糕？”
  “嗯，是‘糟糕，错过了时机’唉！为什么这本书不在很早以前，不在小学的时候就读完？感到非常后悔。至少在中学也行哦，反正应该在十岁出头时就读完的。要是那样的话，那套书一定会变成自己绝对宝贵的东西，一定会对形成现在的自己起到作用。一那么想，就会后悔得不得了。堂兄也不是把书随便乱给的，是考虑到我家姐弟的年龄和阅读趣味，根据我们不同的成长时期精心挑选的。在堂兄送来书的时候，要是马上就读的话，或者按照堂兄推荐的顺序，认认真真地读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感到郁闷了。像那样懊悔的感觉，最近还没有遇到过啊。”
  “哎？”
  融感到意外，因为他相信忍是不拘泥于往事的人。
  “所以说啊，是时机呀。”
  忍继续说着。
  “我非常理解你想早点儿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早一天让你老妈舒服一点儿，想一个人独立的那种心情。也很能体会你硬是把闲话拒之门外，想迅速地登上阶梯的心情。当然，你的这些地方让我很佩服。然而，即便是闲话，也是你成长的一个部分啊。虽然闲话使人心烦，但还是有不得不听的时候呀。可能对你来说听起来只不过是杂音，可那也是只有现在才能听到的杂音，等到将来把磁带倒过来想听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听不到了。我想你呀肯定早晚有一天会迎来‘那时要是听了该多好呀’的后悔时刻。”
  忍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像是有点儿生气的样子，可对融来说，这样的忍反倒觉得新鲜，真没想到他竟会连珠炮似的说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是什么样的
  苹果，不到咬上一口的时候，还真不知道它的滋味。
  “那个闲话是女孩吗？是和女孩交往吗？”
  “嗯，不知道。也可能部分是，不是全部。”
  “已经没事了吧？贵子。”
  美和子带着担心的表情询问。
  “没事了。刚才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贵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谢谢你！美和子。”
  尽管如此，美和子还觉得不满足。好不容易让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总觉得比自己想像的时间要短，因而感到疑惑似的。
  可是，贵子显得心满意足。
  融和贵子赶上了忍和美和子的一组，两个人已经很满足了。从今往后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交流过去的感受。在步行节的最后时刻，还是想和至今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到达终点。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
  那个内堀亮子，竟意外地和光一郎等人在兴致勃勃地说笑着，还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好像并没有对西胁融有什么特别的留恋。
  “也就是说，只要是男人的话谁都可以吗？”
  “怎么说呢，嘿，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嘛，那样也蛮好的。”
  贵子和美和子在叽叽咕咕地说着刻薄的话。
  “怎么样？第一次两个人交流后的感想是什么？”
  “应该比第一次和男友约会还要紧张吧。”
  实际上，虽然觉得自己是镇定自若的，一旦回到了美和子身边后，才发现自己已是全身冷汗，双脚不仅是由于疲劳，还有别的原因在颤颤巍巍地发抖，好像紧张远远地超过了预先的想像，现在放下了心后，连睡意也涌上来了。
  美和子扑哧地笑了起来。
  “也是呀。你们不是平静地交流了吗？”
  “嗯，明白了他是比想像中更加一本正经和笨拙的家伙。”
  “性格相似的两个人呀。”
  “是吗？”
  “很像哟，我不是一直那么说嘛。真是的，我说的话你一点也不相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