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

第4章


原因是他们以前曾因为喝醉酒而把钥匙弄丢过。
  阿诚离开前门,绕到公寓的后方。在确认没有人看到他之后,就翻过阳台的栅栏,将脸靠近微微掀开的窗帘缝隙。
  屋内很幽暗,但是仔细看的话,多少还是看得见屋内的情形。地板上散落着啤酒罐和零食的袋子。
  当他将视线再往前移时,一个东西突然跳进他的视野里,吓了他一大跳。
  是一只白色的手。
  那好像是从敦也睡的那张床伸出来的。但是从阿诚的位置只能看到手腕部分而已。细细的五根指头微微弯曲,一动也不动。而且皮肤白得吓人,毫无血色。
  阿诚往后退,腰部碰到了阳台的栏杆。然后他翻过栏杆,脚步踉跄地退到公寓旁边。
  他来到大马路后,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把手撑在路灯上,调整呼吸,他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因为很想吐,所以他捂着嘴回到车子那里,结果发现敦也和快儿已经在等着了。他们两人都提着印有“Home Center”(注:贩卖木工工具、组合式家具、园艺工具、汽车相关用品等日常生活所需用品的店)商标的纸袋。
  “你到哪里去了?”敦也嘴角往下撇。
  “我去喝果汁……在自动贩卖机那里。”阿诚结巴的说。
  “我不是叫你在楼下等着吗!”
  “对不起。”阿诚知道自己的脸在抽筋,所以他不敢正面看敦也,他小心翼翼抬起头时,正好和快儿四目相交,快儿的眼神似乎在探询什么。
  “拿来!”敦也伸出手来。
  “什么?”
  “钥匙啊,车子的。”
  “啊……喔。”阿诚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在敦也的手上,他的指头在颤抖。
  “好,这样就可以了。”
  敦也这样一说,阿诚便点点头往回走。但正要迈开脚步时,快儿便叫道。
  “等一下!”
  阿诚没有转过头,他停下来脚步。快儿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转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
  阿诚轻轻摇着头,快儿抓住他的衣领。
  “别装了,有屁快放啊!”快儿的脸扭曲着,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电、电、电视上……”
  “什么?”
  “我看见新闻了。然后,那个、那个、那个女的……”
  快儿皱起了鼻子,同时继续揪着阿诚的衣领,把他带到巷子里。
  “你这家伙,该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了吧?”
  阿诚用力地摇着头。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真的吗?”
  “真的。”
  快儿稍微松开了手,敦也在一旁接着说道:
  “快儿,让这家伙也来帮忙,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共犯。”
  “即使不让他做,他也是共犯,明白了吗?啊?”快儿将阿诚的衣领揪紧。
  “难道,那个女孩……”阿诚发出呻吟似的声音。
  “罗唆!”
  阿诚的身体被推到墙上,快儿露出牙齿并将脸靠近。
  “那是意外,没有办法。”
  阿诚没敢问是什么意外,事态严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快儿和敦也好像在想办法脱身的样子。
  “快儿,让这家伙一起加入吧……”敦也说。
  “不,我不要带这家伙。”快儿终于松开了阿诚的衣领。“让他当我们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喂!阿诚,你先去一个地方,制造我和敦也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制造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做?”
  “你自己慢慢想!要是敢随便乱搞的话,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诚很困惑地看着他们。不过那两人把责任推给阿诚后,好像就觉得没事了似的,转身离去。
  阿诚稍后才走出巷子,这个时候快儿和敦也正好朝着公寓走去。发现阿诚茫然地目送着他们之后,快儿便举起拳头,示意阿诚快点离开。
  阿诚加快脚步离开那个地方,他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们把那个女孩……把那个女孩——
  不在场证明,要怎么做……要怎么做呢——
  长峰在黑暗中醒了过来,一时之间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终于小睡了片刻。
  自从绘摩失踪以后,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睡着。
  他躺在床上,但是并没有换睡衣,身穿长裤和Polo衫。因为他一直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
  长峰拿起枕边的闹钟,数字显示着十二点多,但是不知道是中午还是半夜。房间的木板窗全都关上了,屋内一片漆黑。
  看着闹钟的时候,他的记忆慢慢回复过来了。昨晚他也没睡,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等天亮。天一亮他就出门,先去看看信箱,期待着绑架绘摩的歹徒会寄些什么讯息给他。但是信箱里除了报纸什么也没有。他很失望,走回房间躺了下来,就这样睡着了。
  现在他反而希望绘摩是被人绑票了,因为这样她还活着的机率会比较大。如果是为了钱而绑架的话,至少还可以期待付了赎金之后,绘摩就能平安回来。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很难想象绘摩是碰到绑架意外的事,而且仍然平安无恙。
  然而在经过一天后,警察判断绑架的可能性很低,认为这并不是绑架事件,便向他提议让媒体报导出来。长峰也同意了。他认同警察所说的——将事情公开将有助于调查。
  长峰慢慢从床上起来。他的头很重,全身倦怠无力,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他揉搓着脸,手掌触摸到粗粗的胡碴,还有油脂附着在手掌上。他回想起自己连脸都没洗。
  就在他慢慢站起来的时候,电话响了。
  长峰在黑暗中转过头,看见枕边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灯在闪烁。
  自从电视报导以来,他接到许多人打来的电话。亲戚、朋友以及公司同事,每个人都来安慰他、替他打气——没关系,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还必须不断道谢。其实他只想要大叫:“让我安静一下吧!”
  难道又是这种电话吗?
  不,他心想不是。这也没有任何根据,不过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这是一通和绘摩有关的重要通知。
  长峰拿起电话,按下通话键。
  “喂?”
  “请问是长峰先生家吗?”是一个他没听过的男人声音。
  “是的。”
  “您是长峰重树先生吗?”
  “我是。”
  他回答后,停了一秒对方才说话。
  “这里是警视厅,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想要请您确认一下是不是令嫒。”
  在黑暗中,长峰的身体冻结了。
  4
  那具尸体是在荒川下游葛西桥的北边被发现的,就在荒川砂町河滨公园的旁边。一个钓客坐在小船上移动的时候,发现尸体靠着堤防漂浮在河面上。这是清晨五点多的事。
  那是一个被蓝色的塑胶纸包住,宽约几十公分,长度不到两公尺的物体。这个物体之所以会浮起来,是因为下面垫着一个木头梯子。
  钓客一开始以为只是一般的非法丢弃物,可是当他用望远镜一看之后,却发现像是人体脚踝的东西从塑胶纸的一端露出来,于是他立即报警。
  城东分局的警员赶紧进行打捞,然后他们确定塑胶纸里包的果然是人的尸体——一个全裸的年轻女孩,脸和指纹并未遭到破坏。可能是因为放在梯子上的关系,所以尸体并不太湿,也还没开始腐烂,推测应该是死后即立刻被丢弃的。
  虽然警方是以处理弃尸案的方式开始调查的,不过因为早晚会变成杀人案,所以从警视厅赶来的调查人员,已是从杀人弃尸这个方向展开初步调查了。
  查明尸体的身分其实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这具尸体和崎玉县川口市失踪的十五岁少女身体特征相似,在即刻进行指纹对比之后,警方确认了两者的指纹吻合,之后便联络了她的父亲长峰重树。
  警视厅调查一课的织部孝史和组长久冢一起陪同长峰确认遗体。长峰来到城东分局时,已经憔悴得像个病人似的,整个人失魂落魄。
  即使如此,在实际看到女儿惨死的样子时,长峰还是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他的叫声和怒吼似乎永远停不下来。这深刻的悲恸也震撼了织部,他紧张得无法动弹,当然也没有勇气说什么话。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当久冢对长峰说:“等您心情平复之后,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您。”时,长峰居然回答:“现在立刻进行没关系。”当时长峰脸上的表情令织部毛骨悚然。因为在那张经过嚎啕大哭过后的脸上,只留下对凶手的憎恨。
  他们决定借用城东分局的接待室询问长峰。由久冢亲自询问被害人家属是很难得的情形。
  长峰用沉重但是很有礼貌的语气,开始叙述女儿失踪当时的状况。他带了记事本来,并且不时看着记事本说出绘摩出门的时间、他最后一次拨打女儿手机时的时间等等。这本记事本看起来好像是绘摩失踪之后才开始使用的。
  “那个记事本可以借我看看吗?”久冢问道。
  “这个吗?可以啊。”长峰迟疑了一下,然后递过去。
  久冢翻着笔记本,织部也在一旁瞄着。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写了许多东西。其中有写到:“烟火大会九点钟结束,绘摩她们九点二十分左右离开?”这好像是他女儿的朋友告诉他的讯息。
  “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久冢问。
  “可以,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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