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知道,青蚨的真身是什么,只知道也许他是个了不得的大妖怪。
青蚨一直处于脱线的状态,疯疯癫癫的样子其实不怎么讨人厌恶。
那支箭射来时,他掌心凝力,箭如同冰雪一样消融——她该去阻止他的,震天箭的功效就是——不射到目的,不会罢休,你粉碎了一支箭,就会有另外两支箭变本加厉地射回来——在青蚨手里消失的箭换回了两支箭的对射。
瘫坐在地的路辛澄来不及提示,又见他双手一摊,那两支箭粉碎——而后便是前后左右的箭围拢而来。
她忽而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立马起身,她朝向的并不是青蚨,而是她师傅——能收回箭的人只有放箭者。她脚下附了疾风符,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倏忽向道士闪过去。
“师傅,收箭!”她高呼。
那老道士,丝毫没有见到久别的徒儿的一丝欣喜之情,只是抬了抬眼,说道:“为何?妖类还未除尽。”
“……”她一时语塞,她能说,她只是想救下青蚨么?
老道士冷冷哼了一声,斜了一眼她“不要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身上有那家伙的妖气。”
路辛澄一愣,听得出他嘴里的森冷杀机——师傅要杀她?只是因为她带了些妖气?呵。
“它撑不了多久!”道士发笑,发骨悚然。
她猛然回头,却见不知何时,青蚨身边的金色长箭已经多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圈又一圈,耀眼的金色亮光。
她心底发冷发颤,下了决心,猛地腾身上空,嘴里念念有词,招来蓝色的剑阵——她遥遥听得底下的师傅骂道“孽障!”
孽障又如何?
她也许是在笑吧?
青蚨看见她御剑而来,环身诸多亮蓝色的长剑。
她只是高呼了一声“助你!”挥手而来,长剑破风!
“你来做什么?!”青蚨却是有些怒气的,也许他知道——这一关难过,不想再添个人陪他罢了。
她如同闪电一样窜进被金光环住的圈子,青蚨伸手拉过她,两人背靠背对阵震天长箭。
“你进来作甚!”他隐隐发怒。
“陪你,”她顿了顿,“你是我师父不是么?”
青蚨震了震,却是摇头“人妖殊途,我不是你师父。”
她呵呵直笑“当时你死皮赖脸地想收我做徒弟,如今却是不认了?”
“你回去!”
“不。”她回答地如此简洁。挥手已经开始动作起来——她知道,现在消灭的越多,待会生成的也越多,总有一次,他会万箭穿心。
但是,她没有什么后悔的。
“你个发倔的死道姑!”青蚨骂骂咧咧一句,嘴角略微有些无奈地笑意,双手结印,加入消灭的行列里来。
半空中如同烟花的盛开和凋谢,金光明明灭灭,生出了又消失,一闪一灭之间,那两人却越来越默契——但是——力气总有尽时,灵力也总会耗光。
路辛澄嘴角的笑意忽然放大了很多,她拉过青蚨的手,指尖绽放蓝汪汪的光彩,胜过漫天的金光——唐梵此刻听得青蚨尖声高呼“你做什么!?”
萧语咳嗽了几声,说“替身术。”
青蚨也是明白这东西叫做“替身术”,很简陋的法术,但是此刻——他却希望她不会这种东西。
震天箭攻击的只有妖类,人类它不会碰上分毫,青蚨知道——所以他想,最后他死了,她也会没事的。可是未料,她却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来的。替身术——这个浅陋的法术,改变的是她的几生几世,还有他的悠久的生命。
替身术完成,他来不及反应。
路辛澄刹那间放弃所有的抵抗,万箭穿身——她替他去死,总归良心会安一些吧。
“路辛澄!”他眼见着金光穿过,绽放,消灭,几个瞬间的事——魂魄呢?他抢身而过,抓取几丝飞散的魂魄,牢牢护住,滴下心头的几滴精血,默默将她投入轮回——虽然残缺,但是经过几世周转,慢慢会恢复过来的,那么这几世,我会去护着你。
他心里默默念着,目光沉寂下来——道士该死——他甚至不用回头,从他手里飞出的钱币如同刀刃一样,快速割裂了正在张弓的老道——刚开始就该杀了他才对——他顿了顿,掐着手指,下一世,她会在哪里呢?慢慢隐去。
这些事发生起来总共不过半刻,唐梵愣愣地发傻,她动了动嘴,最后说“李海画的魂魄……”
萧语无奈地补充说:“不是丢了,是散了。虽然他护着一些去了轮回,但是剩下的都化作了虚无。”
“那怎么办?”唐梵有些着急,总归想要救人,更何况见了这么一幕,觉得李海画太苦了些。
萧语按了按脑袋,说“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我,残缺的魂魄,在经历了几世轮回之后,会慢慢补全——不用太担心,李海画,会好起来的——他不是去了么?”
萧语脚步有些虚浮,他咬了咬唇角,说:“魂魄不稳了,看来我附身不能看——诶,我可能要回去了。”
“啊?”唐梵一惊,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那少年剑修的身体倒在地上。“萧语——!”
“我走了,你可能还要再呆会,保重啊。”萧语消失,他回去了。
唐梵愣愣地看着四野一片荒凉,怎么办?她一块石头能怎么办?
她不能动,不能喊叫,虽然她现在看得见了——但是她只是一块石头。呆呆地随着剑修躺在泥地上,她在想,若是自己能动,滚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是不是就能回去了?但是——她不能动。
她默默地躺了估计有一天一夜,正当她觉得有些绝望之际,身边的剑修忽然动了动,她大喜过望,叫喊道:“萧语?你回来带我走了?”
“咳……”剑修咳嗽着爬起来,目光一亮,盯着他边上的石头问:“你、说话了?”
“……”唐梵沉默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太对“我能说话,怎么了?”
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伸出手来抚摸着石头凹凸不平的表面,欣喜道:“三百年,你终于诞生出灵识了!太好了!”
唐梵猛然大惊,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少年剑修灿然一笑,道:“我叫季藏雪,你的主人。”
这名字的确不错,但是最后一句“你的主人”让唐梵一惊,这么说,这是剑修的本体?萧语离开后,他回来了?可是问题是——她想说,我不是你的石头,不是你石头的灵识啊,鬼知道它会不会有灵识——但是她怕这家伙一生气把她劈了。
“你、你好。”她终于说。
少年脸色苍白,也许是失血过多,但是神采奕奕,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流在石头上,心想也许是血的缘故,他又摸了摸石头,说“听你的声音,小石头你是母的?”那么以后他的剑会是雌剑?
小石头、母的,两个词如同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唐梵扯了扯不知道在哪里存在的嘴角,说“女的,不是母的——然后,我有名字,不叫小石头。”
少年顿了顿,心想这灵识倒颇为伶俐,少见得很,他笑笑“叫什么?”
“唐……”她想了想,到底没把全名说出来。
“糖?”他想了想,“小糖?”
“小唐就小唐……”唐梵叹了口气,全然不知此刻季藏雪心里所想的是——他的石头爱吃糖?
“小糖啊,你现在有里灵识——很快就不会是一块石头了,”季藏雪笑眯眯地说。
“那是——什么?”
“我要把你锻造成一把剑!”他很开心,三百年,就为了今天。
“锻造?锻……?”她心里一颤,烈火焚身的感觉袭来。
唐梵不知道自己怎样从一块丑陋的巨石变成一把冷光潋滟的长剑——她以为,自己昏过去后,醒来大概就会在现代了——可是为什么,她醒来所看见的还是那张沈年的脸——季藏雪笑容满面,看着她。
他说:“小糖,你现在是一把雪亮的剑了——叫雪糖怎样?”
雪糖?我还果糖血糖糖尿病咧!
他尊重了唐梵的想法,将他取的“雪”字和她自己的“糖”字混在一起,虽然觉得有些奇异,但是藏雪觉得没什么不妥。
他等唐梵的回答。
“……好。”听得雪糖的回复,他觉得心情很好,剑修一直是孤独的——他也不除外,但是,拥有灵识的剑——他的本命法宝——总不会那么寂寥了。
唐梵现在很想跪下来摆一个ORZ的动作,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会有身子来摆造型,心灰意冷。她的心意和季藏雪自然相通——他知道她想化形,虽然不理解那个ORZ为何物,但是他不介意满足雪糖的小小愿望。
“小糖啊,你想变成人么?”
怎么,他可以?“想啊!想啊!”
藏雪单手抚着剑身,笑道:“满足你的愿望。”
唐梵觉得自己从黑暗里看见了亮光,她身子一轻,已经从剑的束缚里出来,她的模样和她本体一样,不过衣服倒是变成了裙装的古代衣服,头发也是长了很多,直铺到腰部,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微微发虚——她疑问地抬头看他。
季藏雪愣了愣,回神过来说“我法术还太低,等我力量大了,你就和常人无异了。”他走过来,忽然伸手牵住她,暖暖的掌心,她发现眼前的少年似乎长大了很多——和沈年越发像了。
“你我之间可以相互触摸得到,外人不行,”他笑笑“我锻剑花了三十年年,我们许久未见了,小糖。”
唐梵一愣,三十年?什么?三十年!那,二十一世纪那边怎么办?
季藏雪笑笑,拉紧她的手,低语说“我不是一个人了。”
唐梵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深很深的寂寥和孤独。三百三十年,一直是一个人么?
06
她的眼可以透过迷雾看见彼岸的形形□□,她的耳可以听见来自地底的窸窣声响,她的鼻可以嗅见另一世界的某缕幽香……
时间总是够短,我做的是否又为正确?
那幢掩映在荔枝林影里的暗红色别墅,沉默地在那角落里独自彷徨。
她抬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站在它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起的风,吹响了枝叶婆娑。她觉得似曾相识,某一秒她忽然知道这是一个梦,似乎不是一次梦见这个地方——她眯起眼睛,她知道在林子里的某个阴影处躲藏着一个人,那个似乎不被称为人的——那个全身鲜血淋漓没有外皮包裹的、人?但是恐惧之后,她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发疼——它躲在暗色里,没有眼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不够看不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吐出什么话来。
——它想说什么呢?
她颤抖着双腿,却是想上前去问它。
它裂开嘴,说:“小糖?”
唐梵眼前粉红色的脸渐变成季藏雪的模样,她看见他凑近脑袋望着她,眨了眨眼之后猛然清醒过来——梦醒了。
季藏雪笑笑,说:“我们入世吧。”
“啊?”她不明白,他嘴里的入世是否和萧语口中的入世是一般意思。
他拉开剑鞘,那把雪白色的瘦剑闪现冰凉的光,她看见剑身上缠着细细的红线,细长缠绵不知飘向何处——听得他解释说“你和尘世的某个人有‘缘’,总要去斩断了结,才能安心修仙。”虽然他不清楚他的剑为何会牵扯上尘世间的缘分。
某个人的缘么?
唐梵顿了顿——路辛澄和青蚨?
她安然地化作青烟缩回雪糖里,背在藏雪身上,随着他的步子,进入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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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十年五月,风里带着些微暖意,还有他身上浓重的杀气。
他白袍,却不见丝毫兵甲于身,执拿长剑入阵,仿若杀神在世,纵然白衣垂满鲜血——不知是他人的还是他的。
他心里到底是有极其浓重的恨意的,怨怼、疯狂、悲哀,各种极端的情绪一波一波涌上心头,只有血和死亡才能淡褪那么一点点——修罗又怎样,杀神又怎样?凤凰跌落凡尘再也无法展翅,涅槃之后去往的只有最深的地狱。
清,是么?
他咧了咧嘴角,从头至尾竖斩下去,带起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嘴角噙着的是笑意,他抬起头,直视丈高的城楼——那个他恨极的人站在城头,怕是满面惊恐吧?呵呵,他弯起唇角,舔舐着血,清,我来接你了。
苻坚抖动着面皮,惊恐万分地望着城下血海滔天——想不到、想不到,当初那个柔美细腻的少年会是现今的模样,慕容家的美人果真都是碰不得丝毫。
忽然一只秀白的手从他身后伸出,扶着他的腰,吃吃地笑说:“主公怕了?”
苻坚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清丽的小脸,却是更为恐惧地向后一退“清、清河?”
她拉了苻坚一把,眉眼带笑“主公千万小心啊,别掉下去,数丈高的城楼,摔下去会变成齑粉呢。”
“好、好,你的好弟弟!”他忽然生起怒意,死死抓住慕容清的胳膊,又变为哀求的语调“清河,清河,你让他退吧,退兵吧!长安,长安……”
慕容清摇摇头,抿着唇低笑,轻而易举推开了苻坚拉紧的手“对不住啊,主公,凤皇决定的事,向来改变不了。”她站立在城头,极目远眺,缓缓说“长安逃不过这一劫……若是听我劝,你把后事交给苻宏,然后带人逃吧。”
长安,逃不过一劫么?
苻坚颓然下去,片刻又神经质地呵呵笑了起来,然而不过几回,他猛然跳起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念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慕容清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纤细的脖颈在他手里细细不足一握,但是苻坚骇然地发现——她脸色丝毫不变,还冲他灿然而笑,他手心感到的触觉柔软得过分,却是不能伤她片刻——足足掐着她脖子有过半刻之久,常人早已毙命,可是慕容清脸上带着莫名的笑,看向他——怪物!怪物!
不管是慕容清还是慕容冲,姐弟两个都是怪物!
苻坚大骇,抛下慕容清就回头逃下了城楼。
留在原地的慕容清,转动了一下扭曲的脖子,咔咔端正到原位——呵,她轻笑一声,回头看下去,凤皇,涅槃而亡还是涅槃重生呢?
那一日,慕容冲率军冲破城门——直入长安,苻坚留下后事与苻宏,带人逃出长安,百官皆散,徒留长安一座,百姓遭难,死者不计其数。
冲天的怨气升起,常人看不见的黑烟盘桓在长安上方——长安长安,曾有人许你一世长安,此刻却不见长安。
我慕容冲受的屈辱,终有一天要你千百倍偿回来!
他发的誓成真,千百倍还回来——以一座城池为代价。
季藏雪和唐梵入城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满目的烟气和瘴气——有征战的地方,向来不缺魑魅魍魉,黑色的精怪张牙舞爪地在长安街道上呼啸来去,散乱的巷道里,有坍塌的屋子和残破的尸体,食尸鬼和饿极的人同食……
藏雪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他说:“现在是乱世。”指间夹符纸,念动咒语,清风化雨术施展开来,一股凉风拂面而过,刺鼻的焦臭似乎淡了些。
“我们见过吧?”男声自身后传来,藏雪回头,却是见到一个宫装的女子,她眉目如画,暗金色的瞳仁流转着耀目的光彩。
她低头想了想,笑道“却也是三十年前的故人呢。”
藏雪皱了皱眉头,他不太记得起三十年钱是否见过一只大妖——唐梵心里一动,不等藏雪的召唤,自动幻化出形体——面前的姑娘,这个女子,金色的瞳孔,略略发青的头发——她张了张嘴:“青、青蚨?”
“我们是见过吧?那个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看着我们,”青蚨笑笑,“我入世自有苦衷,并不是为搅乱世俗而来——这位姑娘,想必是懂得的。”
自然是懂的,为了护她一世周全——唐梵点点头,看到她脸上露出妩媚的笑意,男性化的神色和声音忽然全都消退下去了——唐梵回头,那边角落里走出的身材颀长的男人,煞气浓重。
“凤皇!”青蚨忽然叫道。
是他么,唐梵愣愣,原来转世后性别是会转变的?
那个浑身带着煞气和怨气的男人——居然就是她?
藏雪并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容冲,他发现雪糖身上缠着的红线自是在他身上——小糖的缘是和他么?他心里憋着什么似的,吐了口浊气,抓起唐梵的手,直直朝慕容冲走去。
慕容冲只看见那个青衣的男子拽着一个女人,气势汹汹而来,眉目不善。他下意识拉住青蚨,往他身后一带,身上的煞气重了起来。
藏雪停在他面前,话是对青蚨说的——“我是来斩缘的!其他我不碰。”
慕容冲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白光一闪,那个男人手里细长的白剑已经直劈了下来——咔——不知道什么东西断了。
他拽着清的手,只感觉到柔软的温度,生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断的东西是那根他看不见的缘线,他睁开眼的时候,那个人和女人已经翩然而去——仿若只是一场虚幻。
清河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听得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他回过身,拉住她的手,笑,这个笑是他从未有过的明媚“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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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十一年。
所有都会结束不是么?
血啊,泪啊,情啊,爱啊,伤啊,痛啊。
他不能改变尘世的任何轨迹——否则有背天道,必遭天谴,其实他想笑,老天爷最喜欢拿天谴来吓唬人了,但是他却不敢去触碰分毫——想要护她世世周全,结果却是见证她今世的苦难么?
有他一日,便不会让人去伤她一发,他曾那么想——如今,青蚨瘫坐在血泊里,他身前的男人叫韩延,他抓着的头颅眉目恬淡——那颗头颅不是她的么!
韩延哈哈地仰天长笑,面目狰狞地对他说:“清河公主,我知道你是妖人,你和慕容冲一样是个妖人!杀不死么?哈哈,你不知道这个傻子,我只是让道长化作你的模样,他就如此轻信了!凤皇?凤凰?涅槃而死了,哈哈哈哈!”
“化作……我的模样?”青蚨愣愣,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原来是自己害死她的?
“劝他喝酒,他就喝了,喝醉了,便一剑斩落——头就咕噜噜掉了下来!”韩延呵呵笑着,补充说“道长说,他的魂魄也有大用呢!”
青蚨此刻忽然惊醒,脸色刷白,他身体咯咯作响,猛然抽长,生生从一个女子变成长发如瀑的男人,青蚨咬着牙,恶狠狠抓住韩延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韩延被他的改变吓了一跳,然而还是神经质地笑“魂魄大有用呢。”
“死道士!”他猛地抛下韩延,急忙转头去找他嘴里夺取慕容冲魂魄的人。
然而他听得那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站在他身后。
季藏雪将白色的凝魂珠抛给他,青蚨看见他和自己一样苍白得不似正常的脸色,整个人仿佛萎靡了一样。
他说“魂魄在里面,速速送去轮回。”转头便走。
青蚨没有缓过来,藏雪却以不见了踪影。
也许他错过了什么?
* * * * * * * * * * * *
青蚨和路辛澄,慕容冲和清河,也许都是一样的。
唐梵和藏雪在长安郊外,遇见那个游方而来的中年道人。
“上佳的残魂啊,”那个长髯的灰衣道士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似乎看到了极为心爱之物,满脸地向往“修炼百魂幡是最佳的!”
而藏雪坐在梅树下,从头至尾没有抬过头也没有回过话,只是一遍一遍擦拭着手中的雪糖,锃亮的剑身印出他安静的眉眼。
道士继续说道:“可惜那只残魂身上缠绕了些许青色的妖气,”抚着髥须,他眯细眼睛凑近藏雪,轻声道:“道友相助一把可否?我这里,有上品的护剑之物——”他的眼光流转在雪糖雪白的剑身上,笑笑“来自上界。”
听到护剑之物的时候,藏雪的耳朵动了动,却是抬起脑袋抿唇笑道:“不。”
一个字简洁明了,直让那道士脸色大红。
“修道之人,切忌修炼邪法——百魂幡,要不得。残魂也是要不得。”他的意思自然是有些想劝道士归于正途,以及,别去打青蚨护住的人的主意,他若是没有看错,近六百年修行的大妖,这个道士对付不了。
然而藏雪的一片心,只换来道士指着他的鼻子,重重地叫:“别以为是剑修就如何了不得!我修行百年的时候你不知在哪里投胎!”
“真没素质,才说他一句,就这么骂人了!”唐梵吐槽一句,颇为不满,对于想打路辛澄主意的人,她也极为反对。
藏雪听得见唐梵的话语,那道士却是听不得,只见得这个少年剑修弯眼笑笑,便觉得丢人至极——他恨恨地甩袖而去,心里琢磨着一个万全之策得到那只上佳的残魂。
道士想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半刻,一个主意便已经形成——残魂如今为人身,带有法力的人却是不能碰得,否则必然会被那只大妖发现,而人自然是可以的——人,很多么,密密麻麻地不都是人么?而人心是最好蛊惑的东西。呵呵,他意味不明地发笑。
慕容冲,有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的称号——第一美人,且是在乱世中的美人,纵然他是个男儿身,却生生担起了这个名头,若是个女子便也只是引起男人们争夺的角色罢了,也许后世只会流传下当初那个乱世之中的美女如何承欢,如何安身——却,是个男子,带着惊世的美色,和他永生难忘的屈辱——燕被前秦所灭,他美貌的姐姐清河被前秦皇帝苻坚带回内宫,而他因之貌美,竟也一同入宫,成为史上有名的娈童。娈童是什么,就是以色伺人,一个小小的少年,甚至说是一个小孩子,和他姐姐伺候同一个男人——一年又一年,少年学会隐忍,直到他带领军队踏平长安——他不喜欢穿戴盔甲,上阵杀敌只穿白衣一件,也许是他对生死早已无所畏惧,只是心心念念着报复那个他曾承欢的男人而已。
凤皇凤皇,西燕威帝,过于暴虐——死与部下之手,头颅被斩去。
这就是整个故事。
韩延果然如他所望,斩去慕容冲的头颅,鲜红的血液高高溅起,喷洒一地,那个头颅安详地紧闭着眼睛滚落在他脚底。
只有法眼可见那丝丝缕缕的白色魂魄从身躯里溃散开来,渐渐凝聚成一个没有五官和性别的残魂——因为是残魂,自然不存在面貌是性别之分。
道士发笑,慢慢吸去它身上浓重猩红的煞气,只留下纯白的魂魄。
正当他乐嘻嘻掏出黑色的令旗时,那一道如雪的剑光划破长空,直刺而来。
“路辛澄的魂!”
唐梵大叫。
雪糖的剑气扫过去,道士堪堪避过,目光阴冷地盯着藏雪。
“道友不帮忙便罢,竟来阻我好事!”他手里的黑色拂尘骤然如同蛛丝一般,四散开来。
藏雪一蹙眉,黑蛛拂尘——惯有恶名的邪道师便是他?略略棘手啊。
“她变淡了!变淡了!藏雪怎么办?”唐梵这边只关心路辛澄的魂魄。
他的手指抹过剑身,唐梵在半空中便现了实体,将凝魂珠抛给她,他横起雪糖。安排说“我去解决道士,你去帮忙收回残魂。”
“好!”唐梵一把接住珠子,回身冲过去。
黑色的蛛丝坚硬锋利却又绵软异常,一剑下去如砍在软物上,斩不断却被它生生粘住。
邪道师哈哈大笑,目光却是恋恋地流转在唐梵身上——“好一柄灵识如此之高的妙剑!”
“打什么主意!”藏雪冷哼一声,灌入真力进入雪糖,长剑如同冒出蓝色的火焰一般,明亮异常。
岂料这蛛丝竟然如此黏人,丝丝绵绵包裹住雪糖的剑身。
嗤嗤——雪糖剑身冒出丝丝青烟。
藏雪大惊,怎么可能?雪糖的原身乃是域外星陨,这蛛丝是什么,竟然可以侵蚀雪糖?
他心下一紧,猛然回头去看唐梵。
唐梵是雪糖的剑灵么?——本来或许不是,但是三十年后就未必——雪糖冒出青烟,而那边的唐梵刚刚收好残魂,抱着怀里的大珠子,秀白的脸上陡然冒出一大片烧焦的痕迹,嗤嗤升起青烟。她感到的是左脸上火热的灼烧感,仿佛置身在烈焰里,忍不住惊叫一声。
“小糖!”那边藏雪一见,心里一痛,却是猛然放弃了这边被蛛丝死死缠住的雪糖剑,纵身就到唐梵面前,一个治愈法术瞬发。
毫无效果——她脸上的灼烧痕迹在扩大,唐梵捂着脸。
藏雪急了,他扶着唐梵,又转过头去拉雪糖剑,试图挣脱开剑身上的蛛丝。
无效,没用——他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唐梵,她弓着身子,强忍住不发出□□——“哈哈,万毒蜈蚣的蛛丝拂尘,怎样?利剑都难以阻挡的剧毒!”
藏雪此刻却是毫无心思听道士的任何言语。他只想停下唐梵身上的伤痛。
“凝魂珠!”她猛地把珠子抛过来,身子虚幻起来。
“小糖!”藏雪跑过去。
“没事、没事……死不了,大不了就回去了……就是这痛觉真敏感,”她呲着牙,安慰他。
“回去?去哪里?”藏雪却是抓住了这样的字眼。他抓着她的手渐渐感觉不到真实的触觉,他颤抖着手,不敢去看。
“不会死啊,不骗你的……”唐梵笑笑——最后的笑容消散在虚空里。
* * * * * * * * * * * *
藏雪伸出去的手指只触及到最后溃散的虚影,她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心里用的“它”变成了“她”,虽然只是剑的灵识,他却分明感觉到了她所有的喜怒悲欢,凝成的形体都是温软的,哪里看上去都是人的样子——她说得对,她不会死的,只要雪糖还未销毁。
可是她嘴里的‘回去’却是分外刺耳,藏雪心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她回归的地方似乎遥不可及,并非那柄剑。
他闭了闭眼,周身的光芒大起——一个回身斩,光剑呼啸而去——所谓的邪道师也不过如此,他惊讶于这个年轻的剑修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二分的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此刻狰狞起来,高呼“三界、三界……!”他的言语还没有说完,已经元神尽毁,季藏雪的剑气如此猛烈,他默默收回蛛丝消融下的雪糖,眼中的冷光一闪而灭。
若是刚才重视一些,雪糖便不会受如此之苦,他瘦长的手指拂过剑身,表面斑驳的绿痕刹那消失,他的神识缓缓扫过——剑中静寂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他脸色陡然煞白起来,一瞬间犹如白纸,漆黑的瞳仁收缩到极小,他三百年未起波澜的脸此刻灰白得厉害。
没有。不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视了十几遍,颤抖到手里都拿不住雪糖。
这柄剑依旧如此雪亮,透着冷冷冰雪一般的光——是上好的宝剑,可若是修道之人扫上一眼,便会摇摇头,这只是一把凡剑,就是修真界所说的‘死剑’,剑中没有魂,没有剑灵。
没有剑灵。
小糖呢?
他僵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双眼迷惘起来——不该的,她会在哪里?她回哪里去了?
唐梵回哪里去了?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他的剑灵,早已梦回千年之后。唐梵浑身一震,感觉从万丈悬崖上跳了下来,坠地的刹那身子一抖,猛然睁开眼,看见的是客厅里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略有失落感,也许是没来得及和藏雪道别一句,但是,她回头看了看还睡熟在沙发上的李海画,露出笑来——路辛澄的魂魄收了回去,总算没出什么大事,那么,按照萧语所说的,青蚨护着她的魂魄在尘世里一世一世轮回,慢慢补齐她的魂魄,说来也是算幸福的吧?
忽然闻见一阵肉香,她的鼻子动了动,顺着香气回头,看见走出厨房的萧语围着黑色的围裙,双手高高卷起衣袖,乃是一副居家的样子——不过重点是他手中的海碗。
他笑笑,问:“夜深了,饿不饿?”
“饿!”她忙点头,窜过去接碗“你做了什么?”
任由她抢过碗,他挑挑眉毛笑道“关东煮,特辣。”
唐梵翘起大拇指,一边已经把碗放在桌子上,细细嗅着香气,惬意地眯起眼睛夸赞“你做的关东煮最好吃了,比起外面的很多店都绰绰有余,”她转转眼珠,建议说:“要是你不开宠物诊所,完全可以开个关东煮小吃店啊,收入绝对不差吧!”
萧语坐下,点点头,看着她丝毫不顾及形象吃的样子,忍不住笑意,道:“可以考虑考虑,你还可以来做兼职,”能在别人面前不在乎吃相的行为,算是关系好的一种证明,想到这个他心情似乎大好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揉乱她头顶的头发。
“怎么?”她忙中抽空看他一眼。
“吃相太难看。”他淡淡地说。
“有什么关系。”
“呵,”萧语弯起眼睛,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暖暖的感觉很舒服。
他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大多时候都在贪财腹黑,耍宝十足的样子,正经起来严肃干练,笑起来的时候……又像这样,干净舒服,温暖……惬意,而时而流露出来的却又是冰冷冷的孤独,寂寥得如同死水。
其实他是个复杂的双子座吧?
他摸着下巴,慢慢地说“溯洄烛烧了三分之一,你在那里呆了很久?”
她顿了顿,藏雪说他锻造雪糖花费三十年,时间上来说,的确够久。她点点头道:“有三十年。”
他弯过脑袋,好奇问:“那么,三十年你都做了什么?”
“呃,”她不好意思地笑“没有意识,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我醒来的时候从一块石头变成了一把剑,据说锻造了三十年——你走了,原来的剑修就回来了,他造的……对了,他叫季藏雪,嗯,和沈年那个二货长得十分相像,我都怀疑是不是他祖先了。”
他本想嗤笑一下,庆祝她终于变成了一把剑,却在听得最后的话时,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他嘴角的笑僵硬了些许,然而她却是向来发现不了的。
萧语忽然起身,却是听见门铃响了,他去开门。
进门而来的年轻男人面目平凡,平凡得在人海里,令人看过一眼之后不会存在任何记忆,但是唐梵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那男人见得唐梵,欣然笑了起来,开口道:“故人多年不见,还好么?”
故人!
唐梵脱口而出“青蚨?”
男人浮出笑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沙发上的李海画,“我来接她回家,多谢你们的帮忙。”
“不用不用,只是她现在还缺了魂魄,身体还会不适。”
“无碍,这么多年,再有一世,她的魂魄就能补全,”他笑笑,“我护着她,没事。”
我护着她,没事。这句话是最好听的情话了吧?唐梵笑笑。
青蚨慢慢抱起熟睡中的李海画,动作轻柔。他转身离去的刹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对她说“季藏雪找你很久了,想不到……”他摇摇头,叹着气:“想不到,你竟然是借着溯洄烛回去的,”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白色蜡烛上,却又扫了一眼萧语,目光深沉无比——萧语淡淡地看着他,同样沉默。
他和萧语对视不过一瞬,又退回了目光。他抱着李海画慢慢走到门口,唐梵听见李海画迷迷糊糊醒来,低声问他“黎瑞,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啊。”他笑着回答。
“哦。好。”
而他彻底出门之前,又忍不住对她说道:“同居,不好。”
他是对自己说的?同居?唐梵看了一眼边上的萧语,只见他脸色不好,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退回自己的房间,默默关上门 。
同居不好?可是她和他并非青蚨想的那样啊,虽然除夕夜那晚,萧语说的那些话——可是初一那天,他又说了,都是些笑话,不要当真啊,虽然她心里失落满满,却不过三天又恢复过来——是啊,他和她并不合适么,他驱魔,她的阴阳眼和阴阳体质,早晚会消失的,他说过,等得暑假到了,便帮她除去所有的烦恼,他说的时候,语气那么坚定——到时候什么都结束了,他和她之间,横亘的仿佛是不能越过的此岸和彼岸之间的忘川。
萧语静静地坐在房间角落的黑暗里,他挺直着背脊,坐姿犹如一个军官在审视自己的士兵。
什么都不可以,都是妄想,都是虚妄,你已经失去一切了,怎么可能拥有?他冷淡地笑笑,人都是这样,明知得不到的东西偏偏用尽了所有力量去触及——
季藏雪。
他顿了顿,该来的迟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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