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

不放心她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跑回家去，我蹑手蹑脚地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出乎我的意料，筱筱竟然来到了学校的小花圃。看着她一个人蹲在小树苗前面忙活了半天，又哭又笑，我的心里翻滚着莫名的情感。
  等到筱筱离开之后，我静静走到了那棵树前。尚显稚嫩的躯干上赫然刻着我的大名，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小丫头居然宁愿跟一棵树说，也不肯亲口向我坦白自己喜欢我。
  看来，我还需要再加把劲，要不等筱筱自己想明白了估计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应该把她遗忘的另一个名字补刻上去先。
  筱筱没有悬念地考上了X市的J大，而我只是上了本省一所二流的大学。隐隐担心自己会因此和她拉开距离，偏偏小侄女那儿又闹起了别扭。
  正巧借求助的机会把筱筱喊来，我都快被相思之苦折腾死了。
  一如我的预料，筱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侄女收拾地服服帖帖的。望着眼前童心未泯的心上人，我只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好像都拽在了我怕的手中。
  第一次发现小侄女也不是那么令人头疼的，至少她间接促成了我和筱筱的第二次约会。
  不消说，小侄女还是挺有眼色的。这么快就看出了我和筱筱不同寻常的关系，不愧是流着叶家血液的第三代。
  筱筱纠结却又快乐的表情看得我心情大爽，直想紧紧牵住她的手——哪怕是在炎炎夏日里。
  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就按心里的想法做了。
  虽然筱筱没有响应我，但她同样没有推开我。我的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美滋滋的，大概连傻丫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后来已经主动反握住我的手了吧。
  没过多久，我们就各自奔赴新的大学生活。
  我和筱筱一直都有联系，可她总是不肯与我视频。不知道傻丫头在闹腾些什么，当然，我是不会由着她胡来的。起码我得时不时地在筱筱的面前晃一晃，千万不能让距离淡忘了她对我的记忆和情愫。
  哥哥早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出路，所以大学生涯对我来说更是无比悠闲。不用我开口，已经有大把大把的美女送上门来了。既然革命尚未成功，我自是没有理由放弃到嘴的肥鸭子。
  我承认，我确实有花心的劣根性，确实没有想象中的专一。
  筱筱打电话告诉我X市下雪了，我完全可以想象那种白茫茫的令人窒息的美丽。不曾想，一向羞涩的小丫头竟然主动说出自己的心愿，说出对我的渴望。
  我的心欢喜得就要突破极限了，极力压住自己的雀跃，我打算给筱筱一个不是惊喜的惊喜。
  她的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顿时带走了长途旅行的疲惫，我望着出落得愈发娇俏的筱筱，真的很想紧紧地揉住她，然后把她缩小藏进心里带回H市去。
  可惜，以我们现在暧昧不明的关系除了给她穿上我的外套，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在滑雪场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亲吻了她。
  她的脸蛋红红的，唇齿交缠的滋味儿甚至比我无数次的憧憬更为美好。我几乎舍不得放手了，只想一直这样吻着筱筱到地老天荒。
  不料，我们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高文博的再度出现让我多年前的危机感又回来了，特别是在注意到筱筱眼底若有若无的情意之后。
  我强烈地感觉到他对筱筱的感情丝毫不亚于我，充满敌意的挑衅更是让我怒火中烧。
  要命的是，筱筱居然当着我的面和他眉来眼去，甚至抗拒我亲密的举动。所有的意外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只剩下愤懑和妒忌。
  原本我是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向筱筱告白的，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等她的榆木脑袋开窍了。谁曾想，会从半路杀出个破坏力这么大的“程咬金”来。
  一时间，我的心变得犹豫和彷徨起来。刚刚确定的心意又开始动摇，我担心筱筱会为了眼前这个人拒绝我，担心她会抱歉地告诉我她已经变心了。
  于是，我口不择言地冲筱筱发了一大顿火。明明知道她不是那样随便的女孩子，却还是忍不住恶意地揣测和怀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熄灭我铺天盖地的醋意和不满。
  匆匆回到H市的当天晚上，我就悔青了肠子。成日里守着手机，只盼着可以从上面看见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筱筱还是一点都没变，丝毫不肯妥协，不肯主动联系我。
  最后，如果不是借着张明的回来为借口，真不知道我们还要冷战到什么时候。
  在听说了林晨和杜墨森的事情之后，张明已经出离了愤怒。看不出，原来他对林晨的感情如此深厚，如此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如果我知道张明会把自己感情的失败归咎到筱筱身上的话，我是死也不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事情的始末的。有谁能料到今日的无心之言，竟然造成了往后不可挽回的灾难呢？
  当着所有人的面，张明无助地失去控制。林晨和筱筱走后，他甚至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轻轻拍打着张明的背，我的心里全是茫然。
  自己和筱筱应该何去何从？为什么互相有好感的彼此却一直在绕着圈子？
  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我的新女友去参加高中的同学会，我只是想让筱筱也尝尝酸溜溜的味道。临别时，我趁着傻丫头还没回过神，赶紧定下了情人节的约定。
  在游乐场的时候，我抓准时机拖住筱筱的手。她没有像上次在高文博面前那样反抗，而是很自然地回应了我。
  看着破天荒展露出小女儿娇态的筱筱，我恨不得满足她口中所有的要求。只因为她这一刻的依赖，这一刻的明媚。我们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般度过了一天，度过了第一个情人节。
  从今天见到筱筱的第一眼起，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吻她了，甚至打算在亲吻之后就跟她告白。没曾想，筱筱冷漠地避开了我的吻，冷漠地告诉我她已经厌倦了和我的暧昧不明。
  虽然我可以理解筱筱对我脚踏两条船的不满，但是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抹杀过去的一切，把它们当做是普通的错误呢？
  心里一阵绞痛，我无法相信她居然只是想和我做兄弟。往昔的亲密还历历在目，这一秒她却能绝情地说出放弃的话语。
  我慌忙掉头离开，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毅力克制住汹涌的激愤。
  接下来又是漫无天日的冷战，不过这次我没有选择到温柔乡里寻求安慰。我毅然决然地和现任女友分了手，开始认真思考我和筱筱的将来。
  无庸质疑，我对她有着深深的爱恋。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平淡，而是愈发浓烈起来。或许，我的行为真的过火了吧。毕竟要筱筱那样一个感情洁癖者接受我劈腿的举动确实很说不过去。在我眼中无所谓的情况，没准成了她心头上拔不掉的刺。大概就是因为我怯弱的摇摆不定，我可笑的欲擒故纵才让筱筱最后彻底失望，彻底不愿再和我有普通朋友之外的纠缠吧。
  更糟糕的是，我从筱筱的眼神中捕捉到她对高文博不同寻常的感觉。也许筱筱自己还不知道，不过我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我继续放任自己幼稚愚蠢的暧昧，那么终有一天筱筱会耗尽对我的喜欢，转而投向高文博的怀抱的。毕竟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不是我，何况高文博自身的条件又很不错。
  我无法想象筱筱带着满脸疏远的微笑和我打招呼，更无法想象从今以后的生命里少了她的参与。我之所以还不和筱筱讲明白，正是因为心里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我对她的喜欢已经蔓延了十多年，长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我共度一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给她幸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承受得起她的拒绝和离开。
  唯一确定的是筱筱是我今生的挚爱，是我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肉相连。只要她答应我，我绝对收敛自己花心的本性，绝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只是，筱筱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寒假的时候，我打电话试探了一下她的心意。悲哀地发现，筱筱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是个专一的人。如今才知道，当初的风流不羁是多么的荒唐可笑。非但没有让筱筱意识到她对我的感觉，反而给自己留下了花心大萝卜的形象。
  不是说我一点也不花心，只是我的多情永远不会用在筱筱身上。或许，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毕竟，我清楚地听出了她对我浪子回头的质疑和不屑。
  从上个学期开始，我就在哥哥的公司里实习了。现实这么残忍，我不可能靠着卖画为生，更不可能拿我和筱筱不确定的将来做赌注。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攀“关系”，至少我还有“后台”可以依靠。更何况，我终究不是成日里只会混饭吃的富家子弟。
  所以，我主动向哥哥提出要到X市进修。其实，以南方的经济发展状况，我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跑到大西北去。个中原因当然不仅仅是我嘴巴上说的一直倾慕X市的历史文化，更是为了我的筱筱，我后半生的幸福。
  与其让哥哥怀疑我的动机，倒不如直接向他坦白了一切。哥哥对当年那个把小侄女哄得破涕为笑的女孩还有零星的印象和颇深的好感，没有阻止我对筱筱的执着和追求。事实上，哥哥一直是个很开明的人。一般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他都会举双手赞成和全力支持。既然和哥哥说破了筱筱的事，我不免打蛇随棍上，又提出了若干不是很合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