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呛声的火药味瞬间浓了起来,冲突一触即发,凌逸辰站到两人中间,两只手分别使力气按了按他俩的肩膀,沉下声音说:“有这力气,留着场上给293的那帮小子使!甭废话了,赶紧上场!”
冠亚军争夺赛场地选在学校室内篮球馆,这是举行正式活动时的场地,之前的比赛都是在学校操场的露天大篮球场。部分校领导和两班班主任坐在主席台上,而学生是自愿入场,篮球赛在学生中的流行性与意义不言而喻,所以虽然是可容纳千人的球形球馆,每年篮球决赛坐场率都达到70%以上。而今年的情况有点不同,虽然事先有会有很多观众的心理准备,但现场人头攒动到爆满的程度仍让贺军吃惊不小,心里不由得暗自赞叹:奋央校草与全校第一的双料头衔果然会吸引到一大票根本从不对篮球感冒的花痴小女生来兴冲冲凑热闹。
一坐在选手区,杨风就忍不住探起身子四处张望,几乎是环视了一整圈,搜寻了老半天,才泄气的坐下。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垂着脸不说话,贺军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他身边最近的观众席上大都是282的男生,女生们,为了支持本班同学,他们早早就霸占了最好的位置。林可琪,林夕夕,袁若南三个挨着坐在一起,整个一副看电影的武装,大袋红红绿绿的零食饮料,手里还拿着自制的加油硬纸板,上面鲜红大字写着:“282必胜!必胜胜!”贺军瞧见了不由得一乐,看到贺军冲着她们笑,林夕夕拉了下林可琪,林可琪忙不迭塞了几片薯片,才举起手潦草地做了个V字儿的胜利手势,转眼又埋头吃喝起来。这吃货本性真是都不带藏的,贺军抽了抽嘴角,扬扬眉毛坐下。
球赛比预想中的要艰难,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僵持的局面,双方你争我追,比分咬的非常紧。然而对手越是强悍,贺军的斗志就越是高昂,他向来乐意和强者对抗。令他有些纳闷甚至恼火的,反而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杨风虽然打的很努力,但贺军总是觉着他缺少点儿什么,不像平时里那么流畅。不用想,让杨风动作凝滞的原因只有王丹。看得出,杨风在努力让自己专注在球场上,贺军对他的失水准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另一个让他憋火的是意外是凌逸辰,其他人是看不出来,可和他一同打过好多场球的贺军明显察觉到凌逸辰无论是从体力还是命中率都差了好多。
中场休息时,比分是36:58,大比分落后。贺军狠狠灌了半瓶矿泉水,他盯着记分牌,心里头像烧着一团火,又急又躁,可他努力压制着翻涌的怒气,告诫这会儿如果乱发脾气后果不堪设想。贺军侧过脸,压低声音问凌逸辰:“你怎么了,紧张?”
凌逸辰眯起眼,背靠在椅背上:“没事的。”
贺军张了张嘴,见凌逸辰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的发白,他舔了下嘴唇,咽下想说的话。这时候,身旁的杨风突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场边,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衣的女孩。
李素洁?她找杨风做什么?看清楚女孩的脸后,贺军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两人。
或许是球场过于吵嚷,杨风低下头侧耳听着李素洁说了几句话,神色未明的点了点头。然后,李素洁从兜里拿出什么,放在杨风手里,贺军看到杨风低垂着脸急忙忙打开,才知道那是折起来的纸团。
双手握着摊开的纸条,杨风紧紧抿着唇,似乎那张纸条上的东西让他整个人定格了,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半响,他才将那张纸小心翼翼折起来放进裤兜里,手还下意识的拍了一下,像是要确认丢不掉似的。李素洁又说了几句,说着往观众席指了指,贺军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观众席东南角坐着的白色t恤的女孩,就是王丹。
贺军的目光在杨风和王丹之间扫了几个来回,两人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定定的,远远的,望着对方,没有什么手势,甚至没有一个简单到诸如点头的动作,但贺军知道在这样的眼神交汇之中,他们能了解对方的心意。
下半场一开始,杨风忽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表现就是四个字脱胎换骨。贺军本来状态就不错,之前打的憋屈是因为缺少一个默契搭档的有力配合,自己单个人苦苦支撑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在凌逸辰加入之前,贺军和杨风这对黄金搭档就是球队的核心,两人配合状态的突然好转带动了整个球队,每一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全力以赴投入到比赛中。
十分,六分,五分,三分...随着比分的逐渐拉近,全场的紧张气氛掀起了最为惊心动魄的□□,当凌逸辰站在三分线外,一个出人意料的外线投篮拉平比分的时候,282班忽的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再没有比在落后状况下迎难追上更激动人心的了。而接下来你争我夺的拉剧场,更把在场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293班得一次分,282班紧跟着再将比分拉平,差距在不到三分的小范围里上下浮动,谁也预料不到在接下来短短几分钟里会有怎样的变数。这样胜负未知的悬念令人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紧张的绷起一根弦,一想到分分秒秒的时间流逝将一步步逼近答案的揭晓,人们的心跳也加速跳跃起来。
“282,加油—!282,加油—!”
“293,加油—!293,加油—!”
两边此起彼伏的呐喊声盖过了场上所有的声音,无暇看比分,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中,贺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赢,无论如何一定要赢!隐约觉得时间越来越少,他似乎清晰听到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凌逸辰准确地把球传给贺军,贺军抱着球转身的一闪那,一个蓝影猛地冲过来截球,同时他瞄到一个身影以飞快的速度冲向篮筐,几乎是本能反应,贺军猛得跳起来将球扔出去,但他的角度并不是传给那个急速的身影,而是冲着篮板而去,而这样的决定是身体先于大脑反应之前做出的,嘭一声,篮球重重砸向篮板后反弹出来,杨风借着冲劲儿一跃而起双手以恰到好处的力量和角度击出篮球,就像平时很多次随意的耍的样子。平常耍球的时候,贺军,杨风打球打到最后,总会来玩儿这么一下子,一个远远地砸框,另一个奔过来来那么一下子,进了就哈哈大笑,进不了就互相埋汰对方哪儿哪儿玩的够烂。
时间静止,喧嚣寂灭,脑海空白,那颗橙红色篮球呼啸在空气中,盘旋着划下匪夷所思的轨迹。
周六上午课间操时间自由活动,所以学生们有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可以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漫无目的的闲逛。6号教学楼的天台,稀薄的阳光暖暖的涂抹在少年身上,有微凉的风轻柔地流过,远处的淡蓝天空像一块儿干净而澈亮的琥珀,浮动的白色云层自在的变幻着各种各样的模样。
“你常常来这边吗?”
“我和小琪偶尔会偷偷跑来这边吹风,在这边感觉很轻松也很自在。”
杨风在贺军身边坐下,他微微仰起脸,风垂着他额前的发飞舞,他一脸很享受的样子:“哎,凌逸辰那家伙今天怎么没来?”
“那个傻小子,昨天比赛就是吃了感冒药硬撑着上场的。”
“我去,他脑袋被门夹了么?感冒还硬撑着上场,真不拿自个儿身体当回事儿啊。”
“或许是吧,我昨儿还埋怨了几句他不够用心,想想他吗操蛋。”贺军歪着脑袋苦笑了笑,无可奈何的说,“小琪今早跟我讲的时候,我还挺纳闷。这个娃,看不出来,这么倔强。”
杨风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笑着说:“幸好赢了,要不然多亏。”
贺军两只手撑在水泥地面上,左右摇了摇略微酸涩的脖子,瞪着杨风:“喂,姓杨的,你是非要等我问,才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讲出来,是不是?”
“什么?”
“再装傻我弄死你。”
杨风乐了乐,歪着嘴巴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自得其乐了起来,一旁的贺军看的哭笑不得,他眨眨眼:“看你这么可乐,意思是复合了?”
“哪儿来的复合啊?”杨风不理会贺军眼里的讶异,吞了吞口水,故意顿了一顿才说,“我俩压根儿就没提过分手,那天之后,王丹的确是和我冷战。我就搁路上堵住她,我说我只是想给她一个诚恳的解释,她要分,要继续,我都尊重她的决定。然后,我把有关秦曼的事情,从头到尾全部都跟王丹交了底。”
“所有的?真的吗?”斜着眼审视着杨风的神情,贺军知道杨风一定听懂他话外的含义了。
“嗯,包括我跟秦曼上过床的事儿。”
“那王丹还不瞬间爆发小宇宙?赏你几巴掌还是直接一顿皮鞭蜡烛手铐?”
“滚你丫的,想什么呢?”杨风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我跟她见了好几次面,聊了很多很多,她只是说她需要时间来冷静的想想。”
“那后来呢?”
“王丹后来就有传简讯说,我和秦曼的事情,其实是分手的时候发生的,她没有权利去指责什么,只是她心里过不了那道坎,也不能面对我,她需要时间,可能半年,可能更久,也可能最后没法接受。”
贺军若有所思的垂下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就说我会等的,一直等下去。所以,王丹她是个很明事理也很大度的女生,我很庆幸我遇到的是她。”杨风由衷的说,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的暖意。
“明事理?大度?跟那些鬼玩意有毛线关系。”贺军摆了摆手,直视杨风的双眼,肯定的说,“她会选择再给你机会,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很喜欢你。”
杨风愣怔的看着贺军一口气把话说完,想说什么似的动了动嘴唇,又垂下头,默默的没说话。两个大男生都默然无语,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想着,微微的凉风吹得眼有些睁不开,但是很舒服。
良久,杨风耸了耸肩膀继续说:“所以,我和王丹约定,篮球赛决赛,如果她到场,哪怕是最后几分钟来,也意味着她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要不然,我就继续等。”
“怪不得,你前后状态完全是判若两人,荷尔蒙的力量好伟大。”贺军微微笑着拍了拍杨风的肩膀,他扬了扬眉毛,露出好奇的表情,“不过,那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什么啊?”
“就是李素洁递给的那张纸条呗?”
“没有啊,什么纸条啊?”杨风侧过头,一脸无辜的问。
“喂,甭搁这儿装傻。我都看到了,你一看那张纸条,整个人就杵在那儿傻乐,回来打球就跟吃了菠菜似的,那纸条是王丹写的吧?快掏出来让我瞅瞅。”
“你看错了,没有什么纸条啦。”
“还不老实,是吧?”贺军作出摩拳擦掌的动作,恶狠狠的盯着杨风。
杨风被贺军盯着发了毛,终于投降似的叹了口气:“你丫的眼真尖,我就服不住了。”
“少废话,纸条上写的什么?快放!”
“现在还不行。”
“靠?!”
“我保证,你会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看到那张纸条字的人。”杨风眺望着远方,视线的极远处,海蓝色天空与灰蒙蒙的城镇相互吻合成一条缓缓波动而隐约模糊的线,脸上渐渐浮现憧憬的神色,极为好看的弧度扬起在他的嘴角,他轻声而坚定地说,“会有那一天的,我都看得到。它会来的,一定会。”
晚自习课间,贺军路过凌逸辰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教室门。一转脸,凌逸辰果然跟了出来,贺军半眯起眼坏笑着:“喂,你小子这么骚,一叫就跟出来了?”
“你也不差啊,老是骚的叫我。”
两人下了教学楼,出了楼门,贺军问:“去篮球场厕所?”
“绕那么远。”
“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呗。”贺军不由分说的揽起凌逸辰的肩膀,架着他往前走。
傍晚的球场忽然寂寞了起来,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巨大的半圆形天空沉默地笼罩在上空,大大小小的星子静静窥探着,或蓝或紫的星光不知被谁随意的摔碎在地面上。
“喂,我说,以后可不能再瞒着我了,再有下一回你就死定了。”贺军不轻不重的锤了下凌逸辰的胸口,没好气的说。
“啊,好啊。”凌逸辰下意识的答应,却又露出茫然的神色,皱起眉不解的问,“不过,瞒你什么事儿了?”
凌逸辰这幅小白样一下就让贺军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反而质问道:“你小子他吗的到底当我哥们儿了没啊?!”
“当啊,可是为什么这么问?”
“真想撬开你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拿身体开玩笑?球赛哪怕是输了也没关系,身体出了问题是大问题,你知道不!再说,你丫的也忒小看我们了,难道少了你一只,我们就打不赢比赛了吗?非要偷偷吃了药上场比赛,你脑子进水了啊?”
凌逸辰被贺军训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半响闷声闷气来了一句:“没我上场,不会赢吧?”
“你丫的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
贺军先从厕所里出来,他走到球场边一篮球架前,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想象着篮球从手里跑出落在篮框里,发出熟悉的窸窣声。目光游走在篮球框,投向夜空,深蓝色的天空此刻看来像是立体的,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大大小小闪烁着的星子,偶尔的清辉,一不小心遗落在路人游离的眼眸里。
凌逸辰走了出来,站在他身旁,眯起眼很享受的大口呼吸了两下,感叹着:“好清爽。”
“你怎么上个厕所都这么磨磨唧唧的?慢死了。”
“喂,哪有上厕所还催人的,给你面子你丫的还来劲儿了是不?”
“哎呦喂,学着顶嘴了。”
“滚。”
贺军乐了乐,侧过脸,看向凌逸辰,星光闪烁里,凌逸辰的脸色看不分明,他忍不住问:“可是,到底为了什么那么拼呢?”
“为什么啊?”凌逸辰微微皱起眉,他仰起脸,眼神一亮一亮的,沉吟了半响,“想一想,是有很多理由,我这么做,可是仔细一想,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贺军露出疑惑的神情,微微眯起眼:“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凌逸辰愣怔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唇,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似的,转过脸直视贺军的双眼,轻声但肯定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喜,欢。”他说完这三个字后别过了脸,长长呼了一口气,低垂着脸说:“原因很简单。我愿意这么做,我想要这么做,这是唯一而真实的原因。”
凌逸辰的回答反而让贺军更有些不解,他有些不理解凌逸辰的答案,或者说是他回答的方式。他隐约觉着凌逸辰说的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说的似乎是别的什么,贺军觉着自己似乎能触摸得到那种感觉,却又像远远地无法体会。两人并肩穿过大到空旷的篮球场,他们都沉默着,周围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寂寞。并肩走过过道,狭小石板路两旁的高大乔木投下深重的阴影,忽然一阵微风吹来,鼻尖涌过青草的气息,腥甜的初夏傍晚,贺军忍不住看向凌逸辰,微微的明亮,看不清的漆黑,凌逸辰看似平静的脸隐没在夜的沉默之中,他的神色,贺军看不分明。
篮球比赛一结束,摆在贺军面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一星期后的全国数学竞赛了。想到之前在老班面前夸下的海口,贺军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全身心投入了函数几何的世界里,除了正常上课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在跟数学打交道,连有时梦里都在像狗一样的做题,以至于一觉醒来还觉着很困。苦闷的一星期里,能让他轻松的就是每天傍晚后骑着单车送林可琪回家了。一路上,林可琪总会滔滔不绝讲学校里一些有趣的事儿或者八卦新闻,再不然随意哼什么歌儿。每到这个时候,回家路上总有种放空的轻松感觉。
周日清晨,天光微凉。学校自行车车棚里零落落落的停着四五十辆单车,一道黑影闪过视线,贺军骑到入口处就跳下车来,把车子随手扔在一旁,利落的碰上车锁。贺军瞄了眼手表,暗叫糟糕,已经七点十分了,他低声咒骂了句特吗的,撒开脚丫子就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图书馆前的空地上,那辆载学生去数学竞赛考场的专用橙红色大巴已经嗡嗡嗡躁动不安了,三步并作两步,贺军跳上大吧,司机大叔一挂档,瞪了了他一眼:“同学,再迟到一分钟车就走了!全奋央中学就差你一个了!”
司机还骂骂咧咧着什么,贺军头一低压根儿就当没听到,装乖没反口,他拿眼一瞟,就看到后座招手的凌逸辰,忙迅速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鼓起腮帮子郁闷地说:“哎,丢大人了。”
“能赶上就算好运了,知道迟到丢人还要赖床,服了你了。”
“明明都上好闹铃了,不知怎么的他吗给我哑巴了,回去非要砸了那破闹铃不成。”贺军愤愤不平骂骂咧咧,又转过脸,冲着凌逸辰咧嘴一笑,“幸好你给我电话,不然哥们儿就嗝屁了。”
“喏,给你。”
“嘛东西?”贺军接过凌逸辰递过来的牛皮小纸袋,手一哆嗦,“哎呦,还是热的?”他低下头来一瞅,是圆圆的葱花小烙饼,嫩绿的小葱花傲娇的洒在金色的脆皮面上,看着就很喜人,一股诱人的香味忽的一面扑来,直勾的贺军食指大动。贺军也不假客气,拿起来就狠狠咬了一口,边津津有味嚼着边含含糊糊的喃喃:“哪买的?真香哎。”
“哪儿能买到这么好吃的?我妈起早做的烙饼,我就顺手给你捎了几只。”
“你小子还真有口福,天天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是。”凌逸辰乐了乐,递给贺军一盒纸装牛奶。
贺军接过来,撇了撇嘴,阴阳怪调的抱怨:“怎么是伊利的?你贺哥明明更爱喝蒙牛的。”
“不喝拿来。”
“那哪儿成啊?”贺军扭着身子藏在身侧,扬了扬眉毛,一脸痞子样儿,“你都巴巴的拿过来了,哥能不勉为其难的吃抹干净?”
凌逸辰按了按太阳穴,无奈的把脸转向窗户那边。
贺军吃饱喝足后,满足的舒了一口气,掏出兜里的手机正想着耍耍,就收到林可琪的简讯:赖在床上,想着怎么鼓励优秀的你才好,那就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无限循环ing...),贺军看了就忍不住一乐,他的眼前立刻浮现林可琪撅着嘴不管不顾亲他的样子,心里头甜蜜的不行行。
瞄到身旁的凌逸辰也在垂着脸看手机,他忍不住探头一看,小声打趣:“哎呦,林夕夕?”
“啊,她是祝我考试顺利。”
“我又没问你她给你传什么简讯,干吗不打自招?”
“随口一说了。”
“奇怪,你两只不会瞒着我们有什么秘密吧?”
“哪有,朋友鼓励一下么。”
“我也是林夕夕的朋友啊,况且我的马子还是她最铁的姐妹,怎么不见她给我传简讯鼓励?”
凌逸辰无视贺军的问题,反而有点认真的口气问:“喂,准考证拿上了吧?。“
“那当然,你当我傻啊,考试哪儿能...”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断了层,贺军脸色一变,翻动着裤兜的手慌乱了起来,他上下翻了个底朝天,“靠,准考证!”
“再仔细找找,放身上哪里了?‘
贺军愣怔了一下,使劲儿在脑袋里翻腾,一拍后脑勺:“惨了,丢在车棚那儿了,肯定是!”
贺军瞄了眼腕上的手表,一咬牙:“我打车回去找。”说完,他跑到前面,跟司机大叔解释了几句,就急匆匆地下了车。
“你跟着闹什么闹?”贺军看到凌逸辰紧随其后下了车,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这个时间,打车来回跑一趟,很有可能会误了考点。没有准考证就没法入场,贺军是没办法才下车。
凌逸辰像是没听到贺军的话,面色如常站在路旁,伸手招车:“甭废话,两个人找比较快。”
清晨的出租车不多,贺军的运气好歹没有坏到家,很快就拦到一辆车。出租车在贺军的催促下风驰电掣的赶到校门口,车一停,贺军一给钱下车撒腿就往车棚奔。凌逸辰让司机等一下,说进教室拿个东西就要打车去市一中,司机一听有这好买卖,果然乐意的点点头。
“你确定掉这儿了?”
“就在车棚到图书馆这段路,我记得出车棚的时候我还拍了下大腿确认准考证还在兜里的,大概是在这边跑的着急掉了的。”贺军边懊恼的嘟囔边垂着头急匆匆寻找,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掉落下去,都没来得及擦一下。随着时间分分秒秒溜走,贺军觉着心脏一上一下急促的跳跃起来,他想,再找不到该死的准考证,一准儿赶不上考试。高考加分不加分的无所谓,可是自个儿活生生给闹了这么大个笑话,还不得被人给笑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贺军假装丢了准考证,不敢去考场丢人了。想到这件事可能沦为贺军青葱岁月的笑柄一只,贺军就急的直跳脚。
贺军瞄了一眼手表,过了六七分钟了,他觉着自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被迫体味熬煎两个字的意义。他抬起头,仰望了下头顶的天空,涂抹着微亮金色的朵朵白棉花,让人似乎看得到一天的开始。
“你先走吧。”
“再找找。”
“你走吧,我找就行了。”
“可你?”
“少他吗废话,给我赶紧走人!听到没有!”
“那。”犹豫的语气,片刻后,“那,先走了。”
贺军抬起头,和凌逸辰对视了一眼,只得快速点了下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别婆妈了,我一会儿找到就赶过去了,快去吧。”
“嗯,好。”凌逸辰说完,转身走开。
明知道让凌逸辰先走是明智的做法,可余光瞄到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贺军心里头还是涌上一股灰涩的情绪,贺军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失望,虽然更多的是对自己粗心大意的失望。他摇了摇脸,迫使自己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沉下心来使劲寻找。
“喂,还愣什么?”七八米外的凌逸辰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两只手捻着张塑料卡片,歪着脑袋眯起眼睛,孩子气的笑容爬上他好看的眼角眉梢,整个人的轮廓在清晨微光里闪闪发亮,“还不赶紧跟凌哥跑路?”
五一长假的第一天,下午五点快一刻,新鑫国际影城大厅。
贺军从厕所里出来时,一眼就从来往的人群中看到安静伫立着的林可琪,下一秒,他就歪起脑袋,不高兴的半眯着眼。
三步并作两步,贺军走到林可琪身边,站定,跟个痞子似的随意揽住她的肩膀,完全无视面前的陌生瘦高个男生,直接侧过脸来,轻描淡写的问她:“这谁啊?”
这种把别人当作空气的态度明显的就是不友善,林可琪轻皱起眉头,指着一张挂在偏厅门口的巨幅海报,语气生硬的回答:“他只是请我帮他和那张海报合影?”
“切。”贺军含糊哼了一声,心里想着,跟海报合影,这种蹩脚的搭讪都特吗想得出来,真有够傻逼的。顺着林可琪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张一眼看去,就是80年代香港旧电影风格的两人高巨幅海报,散发着浓郁的怀旧气息。如果不是崭新的纸张,真让人怀疑是从哪个孤僻的地下室翻腾出来的老古董。海报左下角,一身灰白破旧长衫的书生,一脸的稚嫩懵懂,背着一个傻乎乎的竹藤编制的箩筐,若有似无的犹豫漫过他的眼眸。那是张国荣,对这个名字,贺军的了解,仅仅印象里他好像是同性恋来着。海报右上方是一个白衣古装女子,脸上的□□似乎涂多了,白的不自然,看上去一般,贺军压根就不认识。海报中央用漂亮的白色楷书写着87版倩女幽魂几个大字,贺军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旧版倩女,光看海报就让人觉着沉闷无聊,满满的尘土味迎面而来。看看旁边的新版《倩女幽魂》海报,绚丽夺目的画面,制作精良的细节,海报中央的刘亦菲看起来动人青春,光是瞅两眼就让人觉着蛮有看点的。
这小子是抽哪门子的风了,居然要跟这张土不拉几的海报来张合影?这不是搭讪是什么。贺军不由得转过脸来上下一打量,目测有一米八还多,身形挺拔,白净的一张脸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只微金色眼睛,双眼,眼睛很特别,贺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双眼睛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的忧郁气质,让人很想认真从中阅读出更多故事来。
挺精神一小伙啊,怎么这么二,想出这么垃圾的点子勾搭我家小琪,不想活了。贺军撇撇嘴,摊开手,不冷不热的念:“我来帮你照好了。”
斯文男愣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把手机递给贺军,礼貌的说了句谢谢。说完兴奋的跳到海报一侧,一连摆出好几个二的姿势,一脸稚气未脱的孩子气,斯文男却完全不顾旁边人有点诧异的目光。拍照的贺军嘴角一抽一抽的,想着真有够丢人,可答应了别人只好硬着头皮拍下来。
斯文男连连说了好几句才接过手机,爱不释手的低头翻看着相片,脸上神情跟孩子得到糖果一样开心。林可琪眨眨眼,好奇的问:“那个,你是哥哥的粉丝吗?”
斯文男一下抬起脸,眼神亮亮的问:“你也是?”
哥哥?哪儿冒出一个哥哥?贺军正一边纳闷着,就听林可琪说:“我不是,不过我也挺喜欢他的,他,很特别的一个人。”
“嗯,张国荣是我最喜欢的男艺人,他特有人格魅力。”斯文男挠着后脑勺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容,他顿了一顿,“不过,我其实是一枚贤迷,就是王祖贤的粉丝,我从小学就喜欢上她了,喜欢十多年了,她的全部电影我都看过了,像《倩女幽魂》这种经典的我看了好多遍了都。真没想到可以在电影院看她的《倩女幽魂》,特开心,所以想要拍照留念。”
看过的电影还跑到电影院花钱来看?还是这种老的掉牙的旧电影,脑袋真是被门夹了。贺军瞄到斯文男在说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有点孩子气的忘乎所以,忍不住心里有点好笑,不屑的撇了撇嘴。斯文男似乎压根儿没留意到贺军的不屑,只是专注的和林可琪交谈,这种被无视感更让贺军无名的火大。
“这个电影到现在有好多年了吧?”
“1987年拍的,到现在整整24年,当年这部电影红遍全亚洲的,王祖贤就是因为这部戏一炮而红的。”
“是吗?”林可琪讶异的睁大双眼,眨了一眨,“居然都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或许是聊到热衷的话题,斯文男情不自禁的话多了起来,他比划着双手,“虽然是很老的电影,可是经典这种东西不就是时间越长,越有魅力吗?你不知道,有很多像我这样十几二十岁的人因为《倩女幽魂》喜欢上王祖贤的,上海,北京还有张国荣,王祖贤的影迷会都组织看电影了,可热闹了。”
说到这里,斯文男的目光落在海报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伤感的说:“不知道二十年前看过这部电影的人现在再回到电影院会是怎样的心情,当年演宁采臣的哥哥去了另一个世界,留下那么多喜欢他的人,可他们只剩下怀念了,小倩王祖贤早就淡出了娱乐圈,到温哥华去了。电影里的他们永远那么青春,可现实里的他们早已经是另一幅模样,真是物是人非。恐怕不变的只有那时美好的回忆了。”
斯文男愣怔了片刻,转过脸来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真是的,自顾自说了这么多话,你们都听得不耐烦了吧?真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大爷我不耐烦了啊?还不赶紧滚蛋。贺军心里没好气的搭话,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样子。
“哪有,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变得有点期待了。”林可琪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微微一笑,“我们刚好买了新旧《倩女幽魂》的通票,而且之前都没看过87版的,两部都可以当做新电影来看呢。”
“是吗哈哈。”斯文男乐呵呵的笑了笑,看着,很真诚的笑。他挠了挠后脑勺,扬扬嘴角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眼屏幕,对贺军他们简短说了几句谢谢,微微笑着转身走开了。
贺军歪着脑袋,阴阳怪调的说:“哎呦,聊得挺欢腾了?”
“德行。”
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多,两人到休息区找了四人围坐的沙发。刚一坐下,贺军就不乐意的撇撇嘴角:“喂,我那什么德行了?你就这口气。”
“人家不过是请我帮忙拍个照,你就摆那一副臭脸,给谁看呢?不冷不热的口气,又给谁听呢?”
“我以为那小子是想勾搭你了,当然不乐意了。”
“小人之心。”
“谁小人...”贺军话说到一半,看到林可琪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心里头转念一想,没必要因为一个陌生人生一场气,那多不值。他舔了舔上嘴唇,嘴角坏坏一乐,他拉起林可琪的手,放在自个儿手掌里:“谁叫你长那么可爱,车见车爆胎的,那些蜜蜂蝴蝶蝙蝠的老是惦记着,打歪主意,围你身边转啊绕啊缠啊的,我能不紧张兮兮,草木皆兵么?”
一听贺军这么说,林可琪忍不住扬起嘴角,却皱起眉:“怎么还有蝙蝠啊?”
“你算算,光我看到你被人搭讪的次数就用十个手指头数不过来了,是不?”
“好像,加上脚趾头都数不过来呢。”林可琪做了个掐指一算的手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贺军满眼宠溺的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无可奈何又温柔的笑:“你呀。”
林可琪拿起桌上的电影票,手指弹了一弹,若有所思的说:“都二十多年的老电影了,还能吸引二十多岁的年轻粉丝来电影院看,这老版本的《倩女幽魂》看起来至少值得一看吧?而且新版《倩女幽魂》电影票一张要五十块,只要加十块就能新旧版本一起看了,多划算啊。就你,刚才买票时还扁嘴巴说懒得看老古董,傻不傻啊你?”
“切,我是不想花钱找罪受,你说,二十多年前的旧电影了,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着有够没劲的,而且那个老小倩脸上粉都有厚厚一层了,那丑的,哪儿比得上刘亦菲啊?人家可是神仙姐姐,那气质,那五官,那亲的,啧啧啧,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么。”
“你就那么待见刘亦菲啊?”
“长得亲么,我就待见呗。”
林可琪眨眨眼,换上一副很花痴的表情,边比划边绘声绘色的说:“不过,古天乐可是美男子呢,那小眼神,女生光是瞄一眼就被迷上了,我从《神雕侠侣》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那帅的是一趟糊涂。”
贺军晓得林可琪是故意这么说,想激他来着,他托着下巴幽幽叹了一口气:“哎,说真的。要是刘亦菲死皮赖脸的追我,我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甩掉你...”
“嘭”一声,林可琪重重地把电影票拍在桌子上,用像要杀死人的目光狠狠瞪了贺军一眼,冷冷的别过脸。
贺军讪讪的咽下后面的话,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双手合十一副的讨好的表情:“喂,生气了?别啊,不想想刘亦菲她能追我吗?就我这怂样儿。”
“你不是超哈刘亦菲那一型的吗?你就去找啊,放手追啊,我绝不妨碍你的好事儿!”
“不就随口开开玩笑,至于么你。”
“至于!”
就这么一说,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么,开不起玩笑就别拿张国荣激我啊?贺军心里头忍不住嘀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懊恼的吐了吐舌头,伸起手来扇了自个儿几个嘴巴,当然没使上一点儿力气:“都怪我这嘴巴,贱的不行,胡说八道,我帮你抽他,嗯?”
“哼,有空去找你的刘亦菲,别搁我这里浪费时间。”
贺军吐了口气,压下想摆臭脸的冲动,他摇了摇林可琪的腿:“甭生气了,别说刘亦菲,就范冰冰,林志玲,舒淇,刘诗诗...她们全都非我不嫁,我压根儿瞅都不瞅一眼,高兴不?她们哪儿比的上你啊?真的。”
原以为这样的话可以逗她一乐,哪知林可琪丝毫不为所动,板着脸不理不睬。
我都这么低姿态了,还搁这儿摆臭脸,什么事儿嘛,老子不陪你玩了。贺军刚这么想,摸了下鼻子,刚想别过脸。这时候熟悉的男声传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贺军抬眼一看,是凌逸辰和林夕夕来了,凌逸辰手里拎着一大包红红绿绿的零食,鼓鼓囊囊的。这回看电影的点子是林可琪发起的,说好了贺军他们两个买电影票,凌逸辰他们采购零食。贺军一听就猜到林可琪心里的小九九,不就是看电影的同时顺便撮合凌逸辰和林夕夕。
“怎么才来啊?我等着都无聊屎了。”林可琪笑着跳起来,拉住林夕夕的手。
林夕夕笑着朝贺军努努嘴:“不是有他陪着?”
“所以,才好无聊的。”
贺军嘴角一抽,他当然听得出来,林可琪那不重不轻的好无聊三个字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假装不知道,接过一大包零食,打开一看:“哇,你两只买这么多?”
“夕夕说连着看两部电影了,就多买了点儿。”
四个人坐着闲聊了一阵儿,事实上贺军就没说两句话,因为他一开口就被林可琪冷冷的顶回去,他只好装作很有兴趣的翻腾那一包零食。这时,广播提示观看《倩女幽魂》的观众可以入场了,休息厅里的男女老少拿着票三五成群的往检票口走去,贺军他们几个也加入了流动的人群,踩着红地毯转弯进了走廊。
林夕夕悄悄拉了下贺军衣角,眨眨眼问:“闹别扭了?”
“甭提了,郁闷。”
“怎么了?”
“都是刘亦菲惹的祸。”
林夕夕一听,傻了眼,片刻才嘟囔了句:“你两只这闹别扭的理由还挺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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