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长生

五年、十年，赵玉娘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老三也渐渐大了，长得挺秀气，性格却跟她妈一样，活脱脱又一个野丫头。而杨昭骏却是个冻龄美人，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一点儿也不显老。
    二十年，我年逾四十，阿大阿二都已经结婚生子，老三也嫁人了，可他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
    我开始感到不安，长生的魔咒终于在我和他之间划下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赵玉娘已然是做奶奶的人了，学徒带了一波又一波，大都成为了当地著名的医师。还有一个叫董仲文的运气最好，机缘巧合进了太医院，北上给朱翊钧那小子治病去了。她每天含饴弄孙，带孩子带烦了就扔给她丈夫，出来问问诊，配配药，训导训导学徒，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我去找她问这事儿，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以为，当初你找我救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到这一天。”她的眼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皱纹，叹了一口气道，“世人皆言长生好，在我看来，都是狗屁！”
    是啊，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一天天老去，所有在乎的人都将化作尘土，而自己却遗世独立，仿佛逃离了时间。这种感觉，谁能接受得了？
    “但是你也别太担心。”赵玉娘又道，“这世上并不存在永生，我的秘术也只不过让他比别人活得长一些罢了。”
    “长多久？”我忍不住问道。
    她伸出一只手来：“五百年，只少不多。”
    五百年啊。
    第二十五年，我容貌渐渐老去，身体也开始衰竭，他向朝廷提出辞呈，告老还乡，整日陪在我身旁。
    第三十年，我开始命人修建陵墓。风水师告诉我，南山这块地方最好，要是在这儿底下建墓室，不仅墓主人死后可飞升成仙，其后代还能享尽荣华富贵。
    我斜着眼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王妃和我都是注定命中无子的人，哪儿来的后代。
    然而还是选定了这块地方。
    第三十五年，我们都已是迟暮之年，墓室完工。
    令我没想到的是，赵玉娘的丈夫竟然先走了一步。儿女们都已成家，孙子们也大了，有了自己的营生，她反倒成了最孤单的人，不问诊，不带徒弟，每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站在城门楼上望向远处的山寨，回忆人生。
    “我以为，你会让他陪着你。”高处的风景确实好，我佝偻着背站在赵玉娘身侧，除了脸上多出一些皱纹，她倒没怎么变。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陪着做什么。”赵玉娘感怀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人就是这样，总是奢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得到了之后才后悔。”
    “你呢，不打算陪着他？舍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她问道。
    “我可不敢不死啊。”我开玩笑似的说道。永宁王不死，世间就不会有周景琰，没了周景琰，那现在的我还存在么？我们的故事还存在么？“生老病死，因果循环，希望在下辈子，还能遇见你这个野丫头！”
    “谁稀罕见你这个糟老头子！”
    衰老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我心里也十分清楚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交代完所有后事，我无力的躺在床上，床边上站着白发苍苍的田林盛，满脸褶子的永宁王妃徐婉怡，还有依旧年轻的他。
    田林盛低着头，王妃在抹眼泪，杨昭骏直直的看着我沉默不语，此时旁人都当他是杨昭骏的孙辈。
    “你们都出去吧，阿梓留下。”我道。时间久了，原来的名字不好用，阿梓是我给他取的昵称，取自梓童，他嫌女气，便改了阿梓。
    等田林盛和王妃都出去了，我才费力的拉住他的手，缓缓道：“我很抱歉让你这样活着，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有妻子，有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最后落叶归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完一生。”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他漂亮的凤眼中饱含泪水，道，“更多的人会因为那场战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阿琰，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我们还会见面的！”视力越来越模糊，我强迫自己把这句话说完，“活下去，阿梓。”
    明神宗万历三十八年冬，永宁王薨逝，葬于南山。
    又是一年春夏之交，我背着旅行包，跟着一群驴友来到南山。
    在山上，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叫顾韶华，是惜时的意思，他的眼睛很漂亮。他说这些年自己一直住在山上，愿意当我的向导，带着我游览南山。
    我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玉女宫、盘龙岭、青龙潭、千佛洞，能走的地方几乎都走了一遍。我发现他学识渊博，每个景点都能讲述得头头是道，历史也难不倒他。
    在仙境一般的地方碰见神仙一样的人，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受。
    几天之后，我发现自己冲动的爱上了他。
    要不要跟我下山？世界变化很大，你不想去看看么？我带着些期待的问道。
    好。顾韶华温柔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有些细纹，但无损他的美丽。
    剩下的六十一载，正好足以陪你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