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乱年-如果没有你

她浑身颤抖不止，像是雷雨中瑟瑟摇摆的娇花，很快就要折断，枯萎……
  他提上裤子，又看了她一眼，之后扬长而去。她躺在那里，像是已经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彻骨的冷，还有黑……
  半夜里，秦可卿醒过来，背靠着冰冷的地板，身体好像都冻僵了。她爬起来，向床靠去，刚沾到床铺却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身体就好像被掏空了。
  她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光泛白，整个人也再没有睡意。来给她送吃的小丫头甫一靠近，就看到她睁着眼睛，眼睛里全没焦距，就像是死了。她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将手指送到她唇上，却试到她还有呼吸。 
  她唤她，“姑娘。”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摇她，“姑娘。”她眼睛里一暗，随即像是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她担忧的目光，不由得鼻子一酸。她想要哭，却强忍住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小丫头见了她这幅样子，不由得惊呆了，“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又疼又酸。发出的声音更是喑哑难听，“你能不能给我打点水来？”
  小丫头一惊，“好。”忙不迭的答应着，自去了。
  ……
  她洗漱完后，又吃了点东西，体力恢复了一点，便坐在那里，像一只快要枯死的花，不，已经死了。小丫头看着实在难受，“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老爷临走时还让她好好照顾她呢？可她要是这幅样子，等老爷回来，她的小命也快没了……她心里叫苦不迭，又想不出她为什么这样，只能坐在一边干着急。
  后来，何许就来了。
  她昨夜看来睡得很好，昨日的针锋相对转而换做了一脸的平淡。她看她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只木偶，转而问身边的小丫头，“她怎么这样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舌头都开始打结，“我，我不，知道。姑娘一早上起来就成这样了。”
  她转念一想，“好了，你先下去吧。”随即，走到她面前，手指若有似无的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手上戴的正是昨日的那枚鸽子蛋。
  秦可卿半分都没有留意，只有她一个人有些得意，“秦可卿，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难过的快要死了？”
  秦可卿闻言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其实应该知道的，你这种人只要安守本分，也不会这么快就被舍弃，可是你不安分，这都是你自找的。”
  “你说完了没有？”
  “啊，我忘了提醒你了，昨夜三爷跟我说了，以后都不会见你。至于你以后会怎么样？我们拭目以待吧？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只要你不死，我都不会放过你。”她贴着她的面部，把字咬的又圆又轻。她自然是听到了。可是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她笑，转身，看了她一眼，立刻扬长而去。
  ……
  果然，从那以后，官之瑾再也没出现过。
  几天以后，秦可卿偶然听到下人们说顾明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这偌大的宅子里，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她没有了盼头，日子过的如同度年一样，有时候，她会发现自己就像那笼中的鸟，折断翅膀还不算，以后都不能出去才更令她感到害怕。
  半个月过去，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虽然依旧在那里，但却再也没人注意到她。他们很快遗忘了她。因为听说，他们的夫人突然怀孕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或许是因为高兴吧，这府中突然有了一丝生气。就连平日里经常看到的下人都变得面善起来。
  又过了半个月。顾明回来了。半个月前他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秦可卿告别，那之后，他就一直放不下她，现在他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来看她。
  屋子里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顾明抬腿走进去。看到秦可卿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走过的来来往往的下人，一个人像是呆了。他走过去，轻声唤她，“可卿……”她先是怔气，后来慢慢的转过脸来，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眼睛里就像是突然被人注入了神采。她嘴巴张了张，眼角一瞬间就湿了，“是你？……你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高兴，好像整个天空一下子就亮了。
  他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她扑过来，抱着他，脸枕在他怀里，怎么也不想放开。她怕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见了。
  他僵直了身体，不想她居然这样在意自己。“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如果你不回来我该怎么办？阿言。”他的身体不免僵的更厉害。
  他将她慢慢推开，“可卿，你怎么了？”
  “阿言，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过刚走了一个月，她就成这样了。现在想来，他一个月前走得是有些匆忙，可那是官之瑾吩咐的，他那时候也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还真是有些仓促嫩？
  “可卿，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眼光左右摇摆，后来，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蓦然僵住了，口里也开始嗫嚅，“不对，我不该让你带我走得，我应该困死在这里一辈子，顾明，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带我走得……”她语无伦次，整个人愈发显得慌乱。
  他将她拉近一点，看着她莫名紧张的眼神，仿佛看到一个快要崩溃的人。
  “可卿，是不是三爷她又欺负你了？”
  她听到他提起那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顾明，我求你帮我求求他，你帮我求求他……”
  他将她扶起来，“你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
  “我不敢了，我求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我求你放我走吧……”
  她这个样子真的好像疯了。顾明看的心里一阵滞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扶她坐下，望着她四处闪躲的眼神，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的揪着。
  他起身，想要给她倒杯水。她一见，立刻拉住他的袖子，“你别走……”
  他回身安抚她，“我不走，我只是想给你倒杯水。”她慢慢的松开了手。
  她喝完了水，看到顾明依旧看着她，不说话，只是拿眼瞧着他，生怕她一转身，他就会跑了似的。
  后来到吃饭的时间，小丫头就过来了。
  问及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小丫头说着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很久以前突然就开始不说话。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人叫都没有反应。”
  “三爷呢？他不来看她吗？”
  “三爷？三爷好像很久都没有过来了。”
  “你们看她这样也不找个大夫瞧瞧。”
  “夫人说了，她没病。”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他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了，哀，莫大于心死。
  他看着她现在这样，似乎能想到是谁把她一步步推到这崩溃的边缘。他走到她面前，半蹲下看着她，“你想离开这里是不是？”
  她点点头。
  “好，我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你等我。”
  他起身，转身之际，又看了她一眼。她意外的没有阻止。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她嘴角却微不足道的翕动了一下。她心想，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也许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也不会有机会离开，所以，她必须抓住他。
  ……
☆、第35章
  顾明答应了秦可卿带她离开，于是，他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能够不惊动官之瑾，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秦可卿悄悄带走，让他们再也找不到她。这些天，他食不知味，一闭上眼睛就是秦可卿悲伤绝望的眸子。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触怒官之瑾，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所以才会不顾后果，也要带她离开这里。他等来等去，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其实，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一直在外面帮官之瑾物色安处。自从日本人在东三省站稳了脚跟，外面的战火就一直绵延不断，上海滩作为国内最大的销金窟，不知不觉中也变得摇摇欲坠。许多上层人士为了避难，都开始慢慢的向着别处撤离。官之瑾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不害怕死，但是活着就是希望，总比毫无价值的死了强。所以，十月，官之瑾开始着手将身边的人和事慢慢的迁到平湖的住所。
  之所以选择平湖，一是官之瑾记得秦可卿离开的那段日子里便是在这里逃过了他手下人的疯狂搜寻。二是他也想看看这地方有什么魅力能让她留在这里这么久。他让顾明过去帮他安排住处，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只要带着身边的人过去就好了。
  火车上，官之瑾坐在头等车厢，身边，何许的小腹已微微隆起，算来，也有三个月了。一个多月前，当医生查出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她真的高兴的热泪盈眶，毕竟那一次，官之瑾喝醉了酒，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而自那之后，两人的感情果然再度升温，也正是因为如此，官之瑾才会暂时性的把秦可卿再次望到了脑后，或许他是故意，或许，他只是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火车呜呜的开向前方，官之瑾的心不免像那窗外的风景，模糊不清。迷迷糊糊中，他再次想起了秦可卿，他走时，她还留在宅子里未出来。他把许多后事都一并交给顾明，虽然他不放心，可是却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他笑自己太执意，明明都已经打算忘了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