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余生 逝以年华

周末我接到陆璃电话，他说他回来了，请我和顾尹晨吃饭。
    我和顾尹晨如约而至，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饭局，直到饭后陆璃才告诉我们，他回来几天就会返回加拿大。
    “你们什么时候举报婚礼？我好安排时间啊。”
    我有些错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这一次去多久？”
    陆璃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几年，也可能不会回来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尹晨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我和小晚打算明天先去把证领了！陆璃，这么多年……真的很谢谢你。”
    陆璃抿嘴，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什么，然后就皱眉说道:“倪悦最近没做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顾尹晨若有所思的和陆璃对望了一眼。
    “她过几天就会去英国，应该不会有事。”
    “总之你们小心一点她。”
    和顾尹晨在回家的路上我把头沈在他肩上，他拍拍我的脸:“别难过。”
    听到陆璃说他很久或则永远不再回来那一刻，我的心敏感的开始难过，很难过。
    我小时挥着拳头将一个男孩的鼻子打出血，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八年，我不是公主，他却像骑士一样守护在我身边，在这场爱情的长跑里，只有陆璃付出所有，却得不到苦尽甘来，而这一结果，只是因为我。
    回首过去，才惊觉，我对顾尹晨的坚定不移是不及陆璃对我的一往情深，我不爱他，可是他依旧是会令我心疼的朋友。
    我舍不得，是真的很舍不得，有那么一刻我是想让他留下来的，但是，我凭什么要那么自私呢？我不能给他任何承诺和机会，又凭什么把他一直绑在身边，而他之所以选择离开，成全我和顾尹晨，他是应该去找到他的幸福了。
    陆璃，愿你一切安好，除去我这个恶人，终将得以善待。
    眼泪顺着眼角滴落，顾尹晨替我擦去泪水，我倚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我意外的梦到了我和陆璃小的时候，我打了他，他在校领导办公室逞强的跟他大伯说:“她打的一点也不痛呢！”
    然后又是大学时我的脚受伤他背着我，告诉我以后别再受伤了。那时我趴在他背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这一次在梦里我总算看到了，他很担心，很忧伤。
    我很久没有做过那么长的一场梦，梦里全是我和陆璃成为以来，他陪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他曾为我放过一场只属于我的烟火，也曾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庄园破坏过我和顾尹晨的独处时光，还执意不肯告诉我为我和顾尹晨拍照的法国女人对我说的话。
    醒来已经是下午，我和顾尹晨离开别墅打算回家住一晚，想想明天我和顾尹晨就是正式的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了，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牵着顾尹晨的手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我要嫁给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顾尹晨比我安静了不少，但还是都回答我:“是，我的新娘，明天你要嫁给我了。”
    我激动到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起来精神依旧饱满，唐阿姨和顾叔叔看着我:“小晚，你昨晚没睡啊？”
    像是心思被看穿，我低着头回答:“睡了，睡了。”
    顾尹晨突然就笑出了声:“没事呢！我也激动到一晚上没闭眼。”
    这一句话引得顾叔叔哈哈大笑，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他，果然眼睛黑了一大圈。
    吃完早饭，跟学校请了半天假就和顾尹晨准备出门，坐在车上，我问他:“我们俩眼睛这样多影响拍照啊！”
    他轻笑:“没关系的！”
    我们打车去的民政局，全然没注意到后面一直跟着我们的车，一直到下车，我和顾尹晨还沉浸在我将成为顾太太的喜悦中。
    我们站在空旷的道边，隐隐约约我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在盯着我们这里。
    天气本就比较冷，此刻我更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寒气。
    顾尹晨察觉了我的不对，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事，可能是太紧张了。
    “别紧张，我们进去吧！”
    “嗯！”
    这时，在不远处的一辆车突然急速想我们这里冲了过来，速度快的简直令人来不及反应，我只知道，那辆车是很有目的和针对朝我和顾尹晨开来。
    我的瞳孔放大，车子背对顾尹晨，我想大叫一声让顾尹晨躲开，可是车速太快，距离也不是很远。
    顾尹晨像是从我眼里看到了惊恐，千钧一发之际我被顾尹晨猛然一股力量给推了出去，我被推出去仅仅一瞬，我心里咯噔一下，抬头间却看见顾尹晨和我一样已经倒在了我旁边。
    我爬过去看顾尹晨，他除了额头在地上撞伤了一点，其他安然无恙。
    “怎么回事！”
    我听到有人尖叫，循声望去，被眼前的场景惊呆，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不！不可以！”
    我冲过去抱住躺在血泊中的陆璃，脸上毫无血色，我的大脑嗡嗡做响，怎么会怎样！
    “陆璃，陆璃！我求你，快醒醒，求你了好不好？”
    我已经泣不成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人群众有人大叫一声:“还楞着干嘛！不叫救护车等人死吗？”
    “对！对了！救护车，求你们快帮我打急求电话。快点！”
    我吓坏了，脑袋已经无法思考，我只知道，陆璃必须要救活。
    “陆璃，你坚持住，不可以有事的，我不能再欠你了。”我一边哭一边连着陆璃的名字。
    “晚……晚……”
    陆璃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带有血迹的手抬起来，我立马抓住。
    “我在呢！我在这，坚持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璃笑了笑，摇头:“我家里的钥匙你是有的。”
    我使劲的点头，那时陆璃给我的钥匙我一直放着，本想找个机会还给他，却总是忘记。
    “在我衣服的口袋里还有一把钥匙，你……拿着”他说话已经有些费力。
    我从他口袋里拿出里面的钥匙:“陆璃，你别说话了，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住。”
    “晚晚，别……哭，这把钥匙是……是我别墅里那间画室的钥匙，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这可能是我能……能满足你的最后一个要求了。”
    我紧紧握住陆璃的手，大哭着要他必须活下来。
    陆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伏下头听到他说:“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海里，那个法国女人说的是，你和顾尹晨很般配。”
    这时救护车到了，陆璃和顾尹晨被救护人员抬上车，我本想陪着陆璃一起，却在这时，我感到头一昏，就完全没了意识。
    我记得在陆璃被抬上车的那一刻，对我说了一句:“你要幸福。”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顾叔叔和岑菁都担心的看着我。
    “糖糖！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喝点水？”
    我摇头，一把抓住岑菁:“菁，陆璃和尹晨哥呢？”
    岑菁的笑容僵住，我突然觉得不好，拔掉手上的针头想要下床
    “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亲自去看看。”
    顾叔叔一把按住我:“小晚，你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你阿姨刚从你这儿走，去尹晨那里了，他没事。”
    我知道顾尹晨的应该没有多大事，可我现在很担心陆璃。
    “那陆璃呢？”
    我刚说完这句话，岑菁突然就哭了出来，顾叔叔叹了口气。心一紧，不愿去想象那根本无法令我接受的结果。
    “我要去找陆璃，我要去看他！”
    岑菁和顾叔叔同时拉住我，我目光呆滞的望着他们，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菁，顾叔叔，你们这是干嘛？我要去看陆璃啊！”
    “糖糖，陆璃……陆璃他……”
    “不！不会的！”我疯狂的叫着，挣脱顾叔叔和岑菁的手往门外跑，却撞进了门口的人。
    “小晚！”顾尹晨抱住我，我使劲挣扎，顾尹晨可能也是刚醒不久，力气没有平时大，而我此时像发了疯一般，很快便推开了顾尹晨。
    结果我刚从顾尹晨怀里挣脱出来，便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扇了一巴掌。
    不疼，真的一点也不疼！我呆呆的望着陆璃的母亲，那张精致的脸已经憔悴无比，她哭着拽着我的衣服，让我去死。
    我站在原地任由她打她骂，其实我也认为我该去死。
    顾叔叔和顾尹晨拦住了陆璃的母亲，岑菁抱着我，我一直在流眼泪，止不住的流。
    “对不起，陆璃是因为救我才会……”顾尹晨深深鞠躬，眼睛也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还有用吗？你能还我一个儿子吗？”陆璃母亲哭着咆哮着道，这时程老师和陆大伯还有陆璃的父亲都走了过来。
    而我还不愿接受事实陆璃自己离开的消息，我走到程老师和陆大伯面前:“程老师，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对不对？”
    程老师和陆大伯第一次对我流露出那种厌恨的眼光，程老师哭着说道:“唐余晚，你怎么这么狠心！”
    说完程老师跌跌撞撞的离开，陆大伯冷漠的看了我一眼，跟着程老师走了出去。
    “滚开！你这个害人精，把陆璃还给我！把陆璃还给我。”这次陆璃母亲已经彻底崩溃，冲上来又给我一耳光。
    顾尹晨上前挡住了我，陆璃父亲抱住她，哭在了一起，顾尹晨说:“叔叔阿姨，全是我的错，请您们打我，无论怎样的方式我都接受。”
    “滚！你们一家都给我滚！唐余晚，别让我们再看到你！”陆璃父亲说完这句话时，陆璃母亲已经哭晕了过去，他立马抱着她去找医生，唐阿姨和顾叔叔想去帮忙，被他骂了回来。
    陆璃的葬礼我没有能去参加，顾尹晨说如果我去了，只会让陆家一家情绪失控，他说他会代替我去。
    顾尹晨去了，回来后身上全是伤，我给他上药，他却拒绝了。
    “就这样让它痛吧！这点痛在太多人眼里比起陆璃的离去，根本不算什么，小晚，其实我不希望陆璃救我，这样我心里愧疚，爸妈心里愧疚，而你现在这样，真的让我很心疼。”
    我不说话，从医院回来后我就很少说话，那天陆璃会出现在那里，可能是想要在他去加拿大之前看到我和顾尹晨的踏进那个领取名义的地方，他说过他希望看着我幸福。
    后来我带着岑菁去墓园看望陆璃，我放了一束薰衣草，那些年我的每次演出，他都会为我送上薰衣草。
    我看着墓碑上陆璃的照片，笑容浅浅，恍恍惚惚，我始终不想接受陆璃已去。
    “陆璃，我很想你，像朋友那样，希望你还在我身边，我想你。”
    “不过你在我身边，我总是让你伤心难过，我给予我全部，包括生命，我无以回报，我该还你吗？我舍不得尹晨哥。”
    岑菁蹲下来看着我:“糖糖，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岑菁的问题，我说:“如果那天陆璃没有救顾尹晨，你说我该怎么办？”
    岑菁没有说话，我接着说:“如果顾尹晨不在了，我肯定不会一个人过下去，可是陆璃呢？我是不爱他，可是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也是值得我付出除了爱情以外的一切代价去对待的。他是独子，程老师和陆大伯都把他当做亲生孩子，是我毁了他们的全部希望，我真的该死呢！”
    岑菁被我这些话吓到了，她拉住我的手:“你不能做傻事，顾尹晨怎么办？陆璃是因为你才救的顾尹晨，那陆璃的付出算什么？”
    “我知道。”
    “糖糖，你还有孩子。”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岑菁:“你说什么！”
    “你昏倒那天，医生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你就是因为情绪激动才昏倒过去的。”
    我镇定下来，算了下日期，这个月我确实没有来月事。
    “这件事顾叔叔和唐阿姨也知道吗？”
    “只有我知道，因为那天我最先赶到医院，得知你的情况，我并没有告诉他们。”
    我点点头:“那就替我保密。”我伸手去触摸照片上的陆璃，轻声说道:“陆璃，那让我用孤独终老陪着你好不好？对不起，你希望我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奠基了太多人的痛苦。”
    “糖糖，你……”
    “好了，菁，别说了，我们还要去看一个人呢！”
    从墓园出来，我去了看守所，我让岑菁在外面等我。
    倪悦站在隔音房里，朝我疯狂的笑，我就那样看她笑，最后直到我离开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其实我是真的很想给她三个耳光，替陆璃，替她妈妈，替我自己，可是不能，也不重要了，不管她是无期徒刑还是死刑，都不重要了，她的命换不回来陆璃。
    岑菁陪我从看守所出来，我便让她先回家，最近因为我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上班，也没能好好休息。
    她不放心我，打算送我回家后再离开，我告诉她我还会去一个地方，她才开车离开。
    我打开陆璃别墅的房子，还好他的父母还没有来收拾这里，我慢慢走过每一间房，一切如旧，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只剩下一间房，我拿出陆璃走时送给我的钥匙，轻轻一钮，门便打开了。
    我推开房门，像他所说那样，确实是一间画室，只是这是一间像是展览馆的房间，很大，墙壁上全是挂的他的作品。
    而所有作品的内容，全是我，是大学时期不经意间被我发现的那些记录了我从小到大的画，我一一游览，不下百张。
    还有一张在画板上，画的是我穿着婚纱的样子，那套婚纱是我差点嫁给他穿的，我没能成为他的新娘，所以这幅画也没完成。
    在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每次想你的时候，就动手描绘你的轮廓，这时我就是一个幸福的人，不知不觉间，幸福已经挂满了整间房。”
    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我拭去眼泪，将手机关机，然后回到我和顾尹晨的别墅，我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在那里。
    我收拾好所有行李，留了一封信，把手覆上腹部，这里已经有了我和我此生最爱的那个人的结晶，已经足够。
    “宝宝，妈妈必须要离开，以后你长大了我会告诉你全部，但是现在，对不起……”
    顾叔叔，唐阿姨，再见，谢谢你们。
    尹晨哥，再见，对不起。
    五年后……
    “妈妈，妈妈，淮南弟弟欺负我！”
    女儿跑到我怀里蹭了蹭，嘴巴撅着，我故作严厉:“小鸳是不是又乱告状？”
    岑菁听到了把花放在一旁站起来:“迟淮南，给老娘过来！说，你是不是欺负小鸳姐姐？”
    “妈妈坏蛋，我没有，是她欺负我……”
    两个孩子就谁欺负谁争执了好一会儿，我和岑菁把花种完就在亭子里休息。
    “迟太太，你来这里我这小镇一星期了吧！公司不忙？”
    “我爸想把公司完全交给我，那我还不得向他多要点假期。”
    “迟昱天天给你打电话是想你了还是怕你把孩子给拐跑？”
    “都有吧！”
    我和岑菁哈哈笑起来，突然岑菁的眼睛往大门处看了一眼，然后飘忽一下看着我，我也收住了笑，但没有回头。
    “糖糖，不去看看吗？”
    “不了。”
    岑菁叹气，摇了摇头:“糖糖，五年了，够了，别再这样折磨彼此了！”
    “菁，这跟时间没有关系的，你知道顾尹晨为什么只会悄悄的在远处看着我吗？因为当初我在信里表明的很清楚，他理解。”
    “那小鸳呢？”
    “我不会瞒着她一辈子，但现在我不能让顾尹晨知道我和他还有一个孩子。”
    “我是罪人，居然让我告诉他小鸳是你领养的！”
    我看了小鸳一眼，然后让岑菁帮忙照看一下，我去午睡。
    闭上眼，我并没有入睡，只是脑海里，回放着太多的过去。
    顾青鸳是我和顾尹晨的女儿，青鸟鸳鸯，为你送去思念的信使，愿鸳鸯戏水、沙暖还寒、此生勿忘。
    岁月透过朦胧，暮日沉于沧海，朝阳消逝桑田，顾尹晨，爱你是我毕生之痛，又是毕生之幸，当我们白头华发、薰衣草茂，我还会记得，余生年华，我们相爱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