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

第46章


  但经过这些事,他不再急于验明她的心意,而耐心去等她表态。
  一连几天,他休养完,又投入到更加繁重的工作里去,几乎也忙忘了这一茬。而明笙似乎也没有主动提及的意思,一直不温不火地与他保持着联络。江淮易半是被迫,也学会了享受这样似是而非的微妙距离感。
  唯一显著的改变是,明笙偶尔会主动来找他。
  他出差前夕,明笙来过公司一趟。
  那是一个阴天的傍晚,气压很低,明笙为了防止下雨,往包里揣了把伞。结果一下出租车,果然下起了小雨。她穿过马路,便看见了在候车亭里避雨的江淮易。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狼狈地躲雨,站在一群焦急环顾的人中间,他一身干爽,浅蓝灰的衬衣质感笔挺,悠闲地看着广告牌。那上面原本是许亦淑的巨幅广告,前不久刚被人撤下来,广告板上被撕裂的边缘毛糙,和当事人的命运同出一辙。
  明笙撑着伞走到他身边:“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江淮易一矮身走进她伞下。她的伞遮蔽两个人有些勉强,江淮易搂着她的肩膀互相紧挨,把伞柄接过去。
  一对行路人路过,只看得见伞面,而看不清说话的人——
  “听说许亦淑有涉黑背景啊,动用势力威胁恐吓同组女演员被揭发了?”
  “这不是她的惯用伎俩了嘛。论坛上有人扒过的,只是当时形象太好没人信。有人不怕死站出来,她也就装不下去了咯。”
  ……
  明笙扭了下头,去看江淮易的眼睛。
  他眸色淡然,微微挑眉:“别看我。这叫做报应不爽,跟我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你希望有关系吗?”他把问题抛回去,借着伞的荫蔽,俯身想去吻她,“坏人太容易遭天谴了。我也觉得有点遗憾……”
  明笙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来,两指按住他的唇,肃然道:“既然这样就别去管了。我其实没怎么把她放心上。”
  “那她对你做的事呢?”
  “算是我罪有应得。”
  江淮易抿抿唇,细品她话里的几分洒脱和几分愧疚,嘀咕:“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你罪有应得。”他重新撑高了伞,看向*的人行道,说,“走吧。”结束了不愉快的话题。
  明笙搭顺风车,送他去机场。和他一起出差的是一个看模样就很精英的女生,穿着套裙,妆容精致,丝巾系得一丝不苟,随时能混入机场往来的空姐行列。候机厅里,女生拿出一盒某奢侈品牌子的粉饼补妆,旁若无人。明笙无意识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江淮易一直在看她。
  她回头:“怎么了?”
  江淮易的视线也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同事手上,低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还小。”
  明笙笑出一声:“说什么呢?”
  他的手往她心口伸,紧贴着掌心下的起伏:“我是说心理上,嗯,还是很小。”
  她穿着是一条低领的连衣裙,江淮易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几下便有往里伸的趋势。明笙僵着身子环顾来往人群,暗地里在他腰上惩罚性地一掐。但他毫无收敛之意,伏在她身上低低地笑:“对了,我妈让我对你说……”
  “嗯?”
  江淮易突然顿住了,转念一想,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说:“算了。”
  明笙:“怎么了?”
  “等回来再和你说。”
  江淮易微微眯眼,斜眸看她,“你趁这时间,好好想想你还欠我什么。”
  ☆、第50章
  明笙自江淮易走后的当夜起,就明显感觉到不习惯。
  兴许是他从前太黏人了,重逢之后条件制约,以前的相处模式总是难以为继。其实他们平时也很少有腻在一块儿的机会,但这种与他相距几百公里,不在同一个城市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将隐藏的落差感暴露无余。
  于是鬼使神差地,她拨了个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好几下,终于被接起。
  人在敏感的时候,能从无声无息的生活里挑出许多微不可察的软刺。因此在这个微闷的夜晚,连手机里持续不停的嘟声,都让她不易察觉地蹙了眉。
  但电话一通,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淡,化为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到了吗?”
  “嗯,到了。”江淮易在一片推杯过盏的嘈杂声慢慢走出去,“你等等。我这里在吃饭。”
  明笙以为他不方便通话,嗯了一声刚想说待会儿再联系,他那边的噪音渐渐远去了。江淮易靠在僻静的过道墙上,定声道:“想我了吗?”
  也许是因为鼓膜刚被震耳欲聋的噪声侵袭过,手机里突然的安静令她的听觉出现了一瞬的恍惚。他的声音温温醇醇的,如水雾氤氲,蒸得心口微微温热。
  明笙倚着窗台,在夜风里清声笑。
  两个人若即若离地静默半晌。明笙才开口问:“在和客户吃饭?”
  江淮易低低嗯一声。他下飞机后马不停蹄地和对方公司负责人见面,忙得忘了跟她报平安。等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安静得不寻常,都没有她的询问短信。
  以前可以没有。可是现在也没有……
  一成不变意味着缺乏改善。
  他下意识地多添了一句:“还有同事。”
  “机场的那个小美女?”
  “嗯。”
  “没别人了?”
  “还有几个男同事。”回答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声音,抑着浅浅的笑,黯声道:“你查得好严啊……”
  明笙微是一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很容易掉入他的圈套。意识到这一点,她反而坦然了,故意问:“对了,那个小美女叫什么名字?”
  “姜茴。怎么了?”
  “没什么。对美女感兴趣不是很合常理?”明笙补充,“尤其还是你搭档。”
  “呵。”江淮易凉瑟瑟地笑,“别装了。你就是吃人家的醋……”
  他突然兴致勃勃地聊起来:“你还别说,我刚进公司那会儿,还真觉得她挺不错的,年纪也轻。”
  “那你怎么没去追人家呢?”
  “太累了。”江淮易一开始是在故意刺激她,说到这儿却是真心话,语气甚至还有点可怜。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渐渐意识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什么人燃起类似的念头了。一想到要把给她的感情再给另外一个人,就觉得疲惫不堪。
  那实在是一个太过浩大的搬迁过程,用尽后半生的心力也许都做不到。
  明笙配合地笑了声,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很希望我吃醋吗?”
  他不明所以:“……嗯?”
  “我前段时间结了课。最近店里生意不忙,我闲得很。”
  明笙换了只手拿手机,语气突然郑重其事,哑声说:“准备好迎接你的礼物。”挂电话前,她还不忘给他打预防针,意味深长道,“估计会很惊人。”
  第二天一早,江淮易确实收到了她的醋包礼物。明笙仿佛一秒变身查岗狂魔,要求他拍房间里的环境照。他随意拍了一张交工,她还不满意,说:“手拿着房卡入境,拍全景。”
  “……做什么?”
  她气定神闲:“不然怎么知道你房间里有没有藏什么小美女?”
  “……”
  好吧,都是他自找的。江淮易一一应承,对她的无理取闹甘之如饴。
  他照例又是一天忙碌,为了早点回去见她,累得晚上的庆功宴都没吃,只想马上回酒店,洗个热水澡解乏。
  镜子里疲惫的面容和脸上经过一天新生出来的淡淡青茬提醒着他。不复从前了。在他有大把时间和精力陪伴她的时候,她缺席了他的生命,如今却还是似是而非地拖着。他有丝油然而生的不满,在心头一闪而逝。他把头发吹干,那种躁郁的感觉就消散了,化成分别两地几天来对她的思念。
  江淮易想着要出去给她打电话,走到床边去翻他的手机,结果蓦地愣住了。
  他的瞳仁因为轻微的惊吓而放大,脸上是做梦一般的表情,渐渐微微张开嘴,翕动了几下不知该如何开场。
  躺在他床上的人侧过身,说:“怎么,不想见到我?”
  这双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眸,不是明笙的还是能是谁。
  江淮易第一反应是看了眼自己身上随意系上的浴袍,又回身去看玻璃透明的浴室,讷讷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就到了。早班飞机,来了之后补了一觉。”明笙丝毫没有不请自入的自觉,大方为他解惑,“这家酒店的服务员安全意识太差了。我装成把自己反锁在外面了,提供了照片和身份信息,她们就给我开了门。”
  她对他眨着眼:“本来还担心他们会给你打电话确认,破坏你收到礼物的惊喜呢。”
  江淮易听了一圈,对这个酒店的安保素质毫不在意。他在心里咬牙切齿了一阵,单膝跪上床,恶狠狠地欺身将她拢在臂弯里:“为什么不在我进门的时候叫我?”
  明笙努力憋着笑:“你直接进浴室了啊……我也不好在你刚脱光的时候喊住你。那场面多尴尬,是吧?”她说完还分外流连似的看了眼那间全透明设计的浴室,内部情景一目了然。虽然有帘子可以遮挡,但他大约觉得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住,压根没拉上。
  江淮易努力压制被窥伺的羞愤与不悦,忍得面部扭曲。
  明笙笑得花枝乱颤,引得他眼眸里的黑色越来越汹涌。她担心他真的恼羞成怒,两条手臂及时地环上他的后颈安抚,眼眸温柔:“不想让我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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