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宴

老人被这机器一样没有平仄的声线惊了下，他抬头望着高大的男人，良久回道：“是啊，只有人是不懂得满足的。”随即，他问：“还不知道姑娘和先生的名字，老朽是安厦村的村长，大家都喊我‘老陈’。”
    于儿浅笑着介绍了千琅和自己，随即她对陈村长说到：“村长可以带我们去一趟湖边吗，我想试试看能否帮上忙。”
    村长听了于儿的话很是诧异，自己讲了那么多，女子却依然要帮忙，察觉到眼前的二人的身份或许有些不一般，他站起身朝两人弓了弓身子，随即回道：“若姑娘和先生能救这安厦村，老朽定当做牛做马以示回报。”
    于儿扶起陈村长，然后说到：“村长不必如此，我能理解您对这个村子的情意。相逢即是有缘，今日若能帮忙，我也希望安厦村的人重新团聚在一起，毕竟这里才是你们的家。”
    陈村长连番感谢，随即带着两人往湖边走去。
    到了湖边，就见湖面静止得宛如一滩死水，小湖幽深而发着寒意，似有强烈的怨念环绕在周围。
    忽然，湖面泛起了层层微波，波纹一圈比一圈大，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生物要一跃而出。陈村长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但那生物似在故意玩弄村长，就见那些波纹又渐渐缩小，最后只剩点点余波。而后，从湖面中心冒出了一条手掌大小的鱼。
    见状，于儿微蹙秀眉，却是慢慢走到了湖边。她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湖里，那条小鱼直直地就往于儿游过来。
    后边的陈村长不明所以，怕那鱼会伤人，赶紧走到于儿旁边急劝到：“姑娘，你把手伸出来，小心那鱼会伤了你。”
    陈村长话刚说完，那鱼便已经游到了于儿手边，它并没有对于儿做出袭击的动作，却是朝着陈村长吐出一道水柱，只是那水柱就像小孩子玩水枪喷出来的水一样，不显半分威力。
    于儿对此没说什么，她只朝村长说到：“村长能否暂时离开，我想和它谈谈。”
    村长听于儿这么说，再看了看小鱼，发现它没有要伤害于儿的意思就点头应了声。
    待不见村长的背影后，于儿低头怜惜地看着小鱼，说：“文鳐，这里只剩下你了吗？”
    曾有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那小鱼也就是文鳐，吐了几个泡泡，随即回答：“是的大人，这里只剩我一个了。”
    于儿听那声音凄凉幽怨，理解地安抚着文鳐。她干脆坐在了湖边，望着小鱼说：“村里人的疯癫症都是你用自己的力量造成的吧？”
    于儿正说着话忽地就被抱了起来，她抬头朝抱着他的男人微瞪了一眼，眼里不含责备倒是宠溺多一些。千琅抱起她也没说话，直接坐在湖边，就让于儿坐在他怀里。于儿今日穿了一条连身浅蓝纱裙，被千琅抱在怀里，裙尾铺散在地面。千琅是一贯纯黑长款风衣，墨色衣摆搭在蓝色纱裙上衬托出一丝梦幻。
    文鳐全当没看见这一幕，回答于儿：“是的大人，所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身子也变得这么小。大人来此是要惩罚我吗？”
    于儿摇头，朝水里注入一道神力，小鱼在顷刻间变成原来大小，足有一尺的长度，只是两侧依旧是很小的翅膀。
    文鳐恢复了身型，瞬间从湖里一跃，到了半空翻转个身又坠入了水里，溅起的水花彰显了它得到释放的愉悦。在湖里又绕着游了几圈，它才游回了湖边，对于儿感激道：“谢大人赐予神力！”
    于儿接受了道谢，问文鳐：“当初你们是怎么会来到人世的？你们这一族的力量应该不够开启建树的通道才是。”
    文鳐回答：“那时我们对人间充满好奇，就想来人间游玩一番，便借用全族的力量打开了通道。但才到山上不久就连下暴雨，我们因此被冲到了这个小湖。”
    接着，文鳐扑扇了下鱼尾继续说：“而到了人间我们也发现因为本身力量小待在人间后会更加微薄，我们想回去幻地但回不去，只能生活在这个湖里。”
    讲到这，文鳐似想到自己的同胞在那之后的罹难，它从嘴里发出一声声哀唤，湖面的波纹随着呼唤层层扩散开来，仿佛这样做能将彼岸的同伴们带回来。
    “原本那个村的人在我们给他们带来丰收后都很感激我们，两方都相处得很好，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贪婪！要将我的朋友们一一屠杀，还将它们都吃了！”
    于儿看着撕心裂肺怒喊着的文鳐，她伸手触碰它的身体。文鳐感觉到暖人的力量包裹全身，它被渐渐安抚，慢慢冷静下来。随即，它朝于儿说到：“我不会原谅他们的，大人，我要给朋友们报仇！”
    闻言，于儿轻轻叹了口气，她回道：“文鳐已将伤害过朋友们的人变成那般痴傻的模样，我知你爱憎分明并没伤及无辜，像村长那样的人肯定也是没参与到当年那件事，你才没有伤他。冤冤相报何时了，文鳐不想回幻地和族群重聚吗？”
    文鳐想着幻地的泰器山，那是它土生土长的地方，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回去了。但一想到惨死的同胞它又不甘心。相互交织的心情让它在湖里不住地扑腾似十分挣扎。
    仇恨没那么容易消散，否则也不会有个恨字，只要沾上恨的滋味，总会被心里黑暗的一面占据心神。
    于儿明白文鳐的痛，随后她说：“若是将残害文鳐鱼的人都各减十年寿命来换取他们的神智健全，文鳐可愿意？人类不似我们，十年对他们来说是很宝贵的时间，这样做可以吗？”
    文鳐似没想到于儿会这么说，它怔愣了会儿，半晌它似有释怀地回答：“若他们肯交换，那我愿意这么做。”
    “好，那待我去询问之后得到答复便来找你。我相信我会带着文鳐回家。”
    文鳐在水里游了一圈回到：“劳烦大人了。我想问大人为何要帮这些人类，他们是残忍的种族，总是那么贪得无厌，不懂珍惜，大人不觉得应该惩罚他们吗？”
    听着询问，于儿脸上浮现淡然温暖的笑，她回答：“文鳐不能以偏概全哦，人类也是有知足常乐之人，他们活得满足，快乐。像陈村长不也保持着初心，只求平平安安不是吗？”
    文鳐想了想，才回：“可能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们的好。若是此次事情结束了，能否让我暂时跟着大人，我也不想就带着一身怨恨回到族群。”
    “可以哦，到时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文鳐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
    “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