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红尘1

第32章


    之后,我在黑暗中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肚子饿得不行才回过神来,晕头转向地去厨房里烧水煮即食面。
    煮到一半的时候,简晨烨回来了。他喝了一点酒,神色兴奋,没有注意到我的失常,甚至都没有发现我病了,只是一个劲地告诉我,他今天是去跟几个搞艺术的朋友聚会,其中一个是上个月刚从法国回来的,大家都很久没见了,所以特别开心。
    我心不在焉,随口附和了他几句便打发他去洗澡。
    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齿轮出了问题,我原本不应该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我本以为等他回来,我们会大吵一架,我会指责他不关心我,而他会认为我纯粹是拿他做发泄对象。
    但我臆想中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下,我慢慢地吃着那碗逐渐变冷的即食面,影子投射在墙上。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第15章:我爱上了一个人
    
    在公司的例会上,齐唐对于陈汀这单Case只用了三言两语带过,对我的肯定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还不错”,我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儿失望的。
    他好像又变成了我刚刚进公司时那个冷淡的、老练的老板,我们之间依然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我浑身发冷,有点想笑自己,怎么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跟他一起吃了顿饭,打了一两次电话,你们就是朋友了吧?
    请我吃饭,是为了替女朋友向我赔罪;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我完成了工作。人家一直都光明磊落,没有丝毫不可告人的企图,很明显,是我自己想多了。
    为了压制住我心底里那一丝羞耻感,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我的头痛得不行,连午餐也懒得去吃,趁人少,赶紧跑去休息室里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躺下来我才知道完了,待会儿肯定是站不起来了,明明昨晚吃了药,怎么一点儿也不见好转。
    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而门外却静悄悄的,连个鬼都没有。
    我有点后悔自己昨天的冒失,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啊……早知道就不脱得那么干净了,好歹留件贴身的T恤啊。
    没错,陈汀也被冷风吹了一下午,可是人家今天可以裹着睡袍在家里做面膜,吃燕窝,就算病了也有保姆照顾,何至于像我这么落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昏昏沉沉中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同事们陆陆续续回到公司的脚步声,可是还是没有人来这个一贯无人问津的休息室。
    大概我今天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发现我的遗体吧……我有点儿心酸,平时空闲的时候,应该把遗嘱写好的,生命真是脆弱,不是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我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想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谁。
    他轻轻地关上门,走到我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齐唐皱着眉头,竟然好意思用责问的语气。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是你叫我今天来上班的!”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发烧归发烧,中气还挺足,被我吼了一句之后有点发蒙:“我不知道你这么严重,你早说的话,我就让你请假了。”
    “你早说的话,我还不接陈汀这个活儿呢。”
    “好了,这个活儿你也没白接,有奖金的,还有——”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礼盒,“陈汀叫人送来的,给你的礼物,我到处找不着你就来这里碰碰运气,真给我碰中了。”
    虽然我也很好奇那份礼物是什么,可眼下,似乎保命更要紧。
    没等我说话,齐唐就做了决定:“我送你去吊水。”
    五分钟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齐唐搀扶着宛如病弱膏肓的我,走出了公司大门。
    离公司最近的医院开车过去也要十五分钟,我病歪歪地瘫在副驾驶上,气若游丝:“老板,你这算是徇私吧?”
    齐唐专注地开着车,不以为然地说:“我就离开几个小时,公司还垮不了。”
    我一想,也是,要是我真的在公司挂了,大概要比他逃几个小时班严重得多。
    大概是流感季节,医院里吊水的人还真不少,前排的位子都坐满了,人人都一副痴呆的模样盯着悬挂着的电视机。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位子,齐唐扶我过去坐下,又低声问我想吃点什么,我摇摇头,鱼翅都没胃口吃。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因为之前心里日日夜夜挂着的都是关于工作的事,根本无暇分心关心自己的生活和身体。
    罢了,静下心来一想,也不是养尊处优的人,那就不必营造出身娇肉贵的气氛,就算不舒服,拖一拖也死不了。
    正对着窗口,有一棵年份久远的梧桐树,叶子都黄了,秋风一刮,窗外的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萧瑟和肃杀,我的心里也缭绕着百转千回的叹息。
    齐唐搬了个凳子在我旁边坐下,面容平和,无事挂心头的样子。
    电视机里在重播一部清宫戏,我们俩都显得意兴阑珊,这显然不是齐唐喜欢的片子,而我则是因为骨裂那段时间,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你为什么做事那么拼?”齐唐忽然没头没脑地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人生病了脑子就转得比较慢,我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之后,才明白他是指昨天的事情。
    “我怕没搞定,你会扣我工资。”我其实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齐唐略微地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其实很多年前,我见过你一次。”
    这下我真的糊涂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眼睛眯起来,像是要在回忆的长河里找到一颗最不起眼的小石子,过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了。
    那是我上高二的夏天,接近放暑假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喝冷饮的同学特别多,所以我每天收集的废易拉罐也是数量可观。
    有天下午放学之后,邵清羽和蒋毅照例陪着我去废品收购站,我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邵清羽的手机响了。
    她接电话的时候很兴奋,一边说话一边像QQ登录时那样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忽然之间惊喜地尖叫起来。
    一辆大红色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驾驶座的车窗是降下来的,有个戴着墨镜的男生对邵清羽挥了挥手。
    蒋毅当时就不高兴了:“那人是谁啊?”
    邵清羽才懒得管蒋毅高不高兴:“昭觉,我爸爸叫人来接我,我今天就不陪你去啦!”
    总是会有这么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提醒我,邵清羽跟我其实是两个阶层的人,我连忙对她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快走吧。”
    一旁的蒋毅冷笑一声:“什么我们快走,我才没资格去。”
    邵清羽瞪了他一眼:“齐唐就跟我哥哥似的,你吃什么醋啊。”
    蒋毅又是一声冷笑:“哥哥似的?呵呵,是你那个在德国留学的青梅竹马吧。哎呀,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在我的记忆中,邵清羽因为蒋毅跟别的女生走得近发脾气的次数数不胜数,但他们为了男生内讧,我验算了好几遍,确实也只有这么一次。
    “那就是你啊!”
    原本很萎靡的我不知怎么的突然亢奋了,手一动,血液顺着输液管倒流,齐唐连忙摁住我:“是我是我,你别激动。”
    待我平静之后,齐唐重新坐下,双手枕着头,脸上又露出了那天我们一起吃晚饭时那种轻松惬意的笑容。
    我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那个夏天的下午,可是真的已经太久远,太模糊了,我对当时坐在车里的那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没什么好提的,你对我又没印象,”齐唐竟然猜得中我的心思,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对你的印象倒是深得很。”
    “清羽跟我讲过,她有一个家境贫寒的好朋友,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赚钱这件事上。那天下午我隔着老远看见她身边的你,拖着两个巨大的塑胶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男朋友吵架,我当时就知道你是谁了。
    “可能你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虽然你跟清羽是同学,但你身上有种东西,让你看起来显得比她要大很多。”
    为了表现不以为然,我迎着他的眼睛看回去,那是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锋芒全隐含在瞳仁里。
    我当然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来自童年的缺乏,一种与实际年龄毫不相符的愁苦、坚硬、漠然,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少女应该有的样子。
    就是那个叶昭觉,她在我心里顽强地生存下来,这么多年了都不肯离开。
    她逼着我咬牙切齿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用一种穷凶极恶的姿态来苛责自己,也苛责身边的其他人。
    她从不允许我软弱,认为软弱是一种耻辱,她认定了要做成的事情,绝不容许我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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