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如此反应感到很是不安,流若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具体消息还没有,不过从你之前的描述大概可以猜出对方一定跟紫云国皇室有关系。而据我所知,能与皇室扯上关系的女子,条件好些的也就只有紫云国的公主了。”
应墨隐当日所饮的白茶是紫云国特产,因为占地面积小导致作物所用土地也少,这紫云白茶一年最多也就只能出个五斤。其余人别说是喝了,连看一眼茶叶的机会都没有,在采茶并加工后,就会被直接送进皇宫撄。
月帝喜欢饮茶是众人皆知的事,这点子白茶也就只够他一个人喝的。只是后来听说宫中的夕颜公主也喜欢上了喝茶,从那以后,月帝在得了茶叶后总会自己留一半,而将另一半全都赐给夕颜。
由此可见,月帝对夕颜是真的疼爱,毕竟不是每个公主都能够像这样得到月帝亲睐的。
流若那一日听应墨隐说起当晚的偶遇时就留了心,加上这一天的四处奔跑,这才多少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尽管仍旧没有切实的消息来源,但他已经认定当日邀应墨隐小坐的正是紫云国的夕颜公主。
只是堂堂公主不在宫里面呆着却在外面游荡,难道就不担心会发生意外偿?
应墨隐此刻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对那女子陌生又熟悉的心里让他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才抬头道:“越是热闹的场景越是能掩盖住秘密。”
“你是说……”
“还记得那位公主曾问过我从哪里来吗,看来她是有意在那里等的,只不过不凑巧,去的是我罢了。”
眼下江月城中四处都是三国而来的青年才俊,难保其中没有什么优秀人才。紫云虽然小,但却独有他们的一套统治方式,之前他曾听说宣帝似乎有意要进攻紫云,兵马已经备好,却在进攻的途中冷名丢失了几万人马。所谓丢失并非是迷了路还是受了伤,而是常言所说的——凭空消失。
正因事情太过诡异,导致当时齐宣的军心有所动摇,人人自危。原本商定的进攻路线后来也全都被紫云国将士提前做了埋伏,最后一招瓮中捉鳖,将齐宣打的是落花流水。
从那以后,这大陆再无一国敢轻易对紫云再动心思,而更叫人诧异的则是战争结束的几个月后,紫云国凭空多出了五万精兵跟骏马。
这兵马从何而来,想必没有人会比齐宣国更清楚,只是宣帝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手里的牌怎么就到了对方那里。
“依你的意思,那夕颜公主会在城中驻足,是为了拉拢有才之士?”听完应墨隐的话后,流若皱眉问道。
“不仅如此,你想,我们说的不过就是个挑兵选将的活儿,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能做,何必需要她亲自出马?所以我怀疑她还有其他目的。”应墨隐解释道。
随着他一语,流若更加迷糊起来。他皱着眉想了好久好久,才叹道:“左右不过是个女流之辈,难道还真能翻了天去?”
心上一紧,应墨隐慢慢低下头。
他想流若或许是忘记了,五年之前闹翻了天的,同样也是一个女流之辈。
流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轻咳一声打着哈哈将此绕过,托着腮不敢再看应墨隐一眼。就在这空档,凌薇已经找到了周暖并将她带了回来,眼见应墨隐跟流若两个人之间气氛尴尬,她也不好发表太多意见,只招呼过流若将刚才得知的寺庙里的事告知于对方。
果不其然就见流若听完后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他看着凌薇,凌薇也看着他,良久,二人只叹了一声。
毕竟他们谁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范御熙站在对立的位置。
“我想只一次,范御熙是不会罢休的。”正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就听应墨隐突然说道。
流若跟凌薇望过去,发现应墨隐已经换上了一副高深的样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二人将耳朵凑过去后,应墨隐便将心中想法缓缓道出,少顷就见他们双目圆瞪一副惊愕的模样,似乎为他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
“可是你要知道,此事一旦被发现,我们自己都难逃其咎啊!”
“你怕什么,说不定我们闹得越欢,那位夕颜公主就看的越开心呢!”
看着他信心十足的模样,流若不禁感叹,应候王依旧是应候王,就算被感情伤得遍体鳞伤,他霸道的本性却始终不会变的。
就在客栈中的几人已经为之后做好了打算的时候,另一边的范御熙正在范家于紫云的宅子里一派悠然自得。夏季的炎热似乎跟这里没有半点关系,只见四处鲜花盛开,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府中下人有心地将冰块摆放在各处降温,虽然要及时更换,但总体却是让人感觉舒爽的。
叶繁花正站在凉亭的石桌边研着墨,她目光柔和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就见范御熙手执羊毫笔,一笔一划地将一个“静”字写在纸上。
五年了,他每日里都坚持练字,且独独只写一个“静”字。叶繁花明白他其实是内心憋闷太久,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可以宣泄的方式。索性比起那些杀人放火这样的方法更适合他,是以每每当他练字的时候她都会来替他研墨,五年,从未有一天停歇过。
就在二人相处画面和谐的另一边,范御凡一个人埋头站在那儿。他小心翼翼地将万空寺的事儿告知于范御熙,果然就见对方在听到元勃出现并替应墨隐解了围的时候,握着笔的手一顿,很快在那“静”字的拐角处留下一大团墨迹。
范御熙很久没有说话,只望着刚写下的这个字,很久才道:“御凡,你知道对一些没用的东西,我会如何吗?”
后背一凉,范御凡紧咬下唇:“知……知道。”
“那么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留着你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当即跪倒在地,范御凡急道,“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谁也没想到元勃会杀出来啊。
更何况关于那月辉石的消息本就少之又少,相比之下,还不如直接把主意动在《千秘本》上啊!”
听到这儿,范御熙眼睛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终于放下了毛笔,将刚才写废的那张纸一团,丢了出去。
“那么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办不成,就不要再回来见我了。”说着,他转过头,却是看向叶繁花道,“有件事,还需要你再走一趟。”
夜晚的紫云国总是热闹非凡的,比之其余三国来说,这里的人似乎更喜欢夜生活。每到太阳落山后,一天的燥热褪去,换上丝丝清凉,男女老少三五个聚在一起,或在家门口闲聊,或喝茶打牌,或聊天吹水,叫人看着只觉得无比温馨。
当天天色逐渐暗去,几辆马车很低调地驶入江月城中。马夫并未有任何停留,长驱直入,直到停在了一处别院外。随从们匆匆搬运行李,马车内的人则在他们忙碌过后才不急不缓地下了车。
三辆马车,五名男子,一名女子,各个长相俊美好似人中龙凤,他们有的表情新奇,有的一脸阴沉,明明是同路而来,但彼此间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他们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见状也都只悄声等待,直到别院管家出面邀请,这才依次入内。
“真不要脸。”随着另外三名男子入内,最后剩下的两个男子中,年纪较小的那个不忿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些人。”这时,就听他身旁年长的男子淡淡道。
“可这好歹是咱们景家的别院哎,你瞅他们一个个的嘴脸,恨不能让咱们把他们都供起来吧!”
“清益,别胡说。”
年长的男子正是景清蓝,他声音重了几分,瞥了眼身旁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多出了一道清脆的鸟叫,先是三声开头,后是两声结尾。景清蓝浑身一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为防景清益看出端倪,他轻咳一声又道:“知道你不想进去,便先一个人去城里转转吧。”
“真的啊?那我去找纪小池一起!”景清益说着就要往里冲。
明明上一刻还说烦得要死,这一刻却又变得无比欢快。所以没有成长的好处就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太多稳定的烦恼,只要玩的开心,什么都能烟消云散了。
景清蓝无声一笑,看着自己弟弟消失在别院内的身影,自己则转身,往城中走去。
虽然他对江月城也并不熟悉,可却走得很是淡定。绕过几间商铺,后面便是大海,在这一弯明月的照耀下,随处可见青年男女在此幽会,整片海滩都散发出一股粉红色的感觉,看得他嘴角抽搐。
越发觉得无奈,他转道而行,直接走向了一旁冬青树丛中,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女子安静站在那儿,见他出现时侧目看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这一笑,真是叫他心都跟着颤了颤。
冷名红了脸,他走上前去,随女子一起望向汪洋大海:“你……怎么会来找我?”
他今日刚刚入城,照理来说还并未做任何事。听闻女子跟那个人已经早来了几天,想来这次找他必然是有什么事。
尽管很不愿意,但景清蓝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她还是更看重那个人。
“怎么,我就不能找你了?”破天荒没有接话,女子反而笑问道。
深吸口气,他也扬了扬唇角,但笑容苦涩:“繁花,你无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找过我。”
叶繁花的笑容慢慢僵住,她看着景清蓝一脸苦涩,心里突然有点内疚。她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可她却无法做出回应,然而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利用对方,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有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遵从婚约的安排。
尽管,那好像对景清蓝是更大的伤害。
“你这样,还真是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少顷,叶繁花尝试缓和气氛道。
“所以,开门见山吧,你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
“眼下三国齐聚紫云,我想你已经知道应候王是与擎南国三皇子一起来的。他二人只代表自己而非国家,所以其目的可以想见。我想不管是你还是御熙应该都不会想看到最后得利的是应候王他们,所以……”
“范御熙想与我联手?”说到正事,景清蓝恢复常态,打断叶繁花道。
见叶繁花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他忽然一笑:“繁花你应该知道,我找他麻烦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去跟他联手?”
叶繁花自然知道这是实话,也清楚这个中纠纷的源头都是来自自己。她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并未注意到景清蓝越发暗淡的神色,少顷她重新抬首,正色道:“我知道眼下齐宣虽然是由宣帝坐镇,但真正掌权的却是肖瑾尘跟他背后的黑衣人,你们景家跟宣帝会被留下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但这五年来在他们的打压下,景家的日子怕是过的比纪家都不如吧?”
如此直白的剖析顿时让景清蓝心中一惊,他知道,这些话统统都是范御熙教给叶繁花的。很难想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会无比清楚齐宣国的事,他眉头紧锁,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事实上,在他五年前选择了帮助古颜夕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景家未来可能会承担的结果。
“我说这些并不是给你伤口上撒盐,只是想让你看清局势罢了。纪家步步高升,肖瑾尘处处打压,景家虽然还是百年大家,但权力正在被一点一点架空,剩下的只有一条经济线了。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跟紫云联姻成功,他们多少会有所周虑,于景家来说也算是多了一条不错的后路,毕竟我听说月帝还是很疼爱几位公主的。”
随着叶繁花最后一语落下,景清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神色复杂望着叶繁花,对方说的条条在理,他完全无力反驳。然而这里面她好像完全忽略了一点,景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自己一个景清益,如果是景清益娶得公主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不是景清益呢?
“繁花,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婚约的吧。
”良久,他深吸口气笑问道。
冷名觉得有些冷,叶繁花垂首:“我知道,不过我不在意,如果你真能娶到公主,日后我即便做小也……”
“不要再说了!”冷声打断叶繁花,景清蓝第一次感到失望。他明明在笑,可是眼中的温度却很低,他忽然伸手抬起叶繁花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带着几番狠戾跟决绝,一字一句道:
“如你所愿,我娶就是了。”
景清蓝带着狠意的话将话题终结,一双冷眸堵得叶繁花心里难受。她偏开头离开他的桎梏重新忘了回去,却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见她如此,景清蓝心里更是惆怅,他有些讪讪地将手收回,轻咳一声又道:“你直说吧,范御熙想要什么?”
对方代表容帝前来,必然也是想娶一位公主回去,就算他肯助景家娶得一位,却也不见得剩下的能选上他们。而范御熙做事一向缜密,绝不是那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人,所以除去联姻外,他一定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叶繁花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毕竟范御熙并没告诉她是否要将此事说明。然而看着景清蓝一副受伤的样子,她重重叹了口气,只得道:“你可听过《千秘本》?”
听到“千秘本”三个字的时候,景清蓝眼中一亮,他敛去面上多余的色彩,微微垂首,却没有吭声。
坊间一直都有传言,紫云国之所以一直这样稳固,是因为他们拥有一件圣物。跟那传说中的凤凰图比起来,这件东西是实物,人可以看得见也可以摸得着,只要能够拥有,便可保一国昌盛,永世安宁。
后来不知怎地“千秘本”这个叫法就流传开来,因为紫云被誉为是可以跟上天沟通的国家,是以人人都在说那《千秘本》上记载的是数千种古法,或是可改天象,或是可控人心,再加上曾经齐宣宣战紫云后冷名丢失又冷名出现的五万人马一事,导致整片大陆对此都深信不疑,从那之后便有不少人都打起了《千秘本》的主意。
时代牵扯得太远,景清蓝早已记不清有多少人曾冒死前来偷取过《千秘本》,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些不安好心曾到过这里的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他有把握吗?”良久,景清蓝淡淡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你也清楚,只要是他想做的,无论怎样都会去做。
”叶繁花说着,见景清蓝眸底一沉,她再度叹了声,又道:“但是你不要去打《千秘本》的主意,那东西就是一个炸药包,迟早会爆炸的,以景家的情况还是选择另一条路比较安全。”
虽然是安慰的话,可景清蓝听着却不怎么舒服。同样都是人,她那么相信范御熙却对自己处处担忧,这种被人轻视的滋味可当真是令他哭笑不得。二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之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叶繁花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不早了,最后道了句“保重”后,就这样离开。
景清蓝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清冷的眸中满满都是哀色,也不知这样望了多久他才慢慢回神,恢复往昔高冷形象。然而他却没有原路返回,只顺着小道再度往里走了一会儿,这才停下步子。
“如何了?”站在林间深处,他淡淡道。
“跟公子猜得一样,在您离开没多久以后,纪家那位就跟上来了。”不见人影,却听林中有人回道。
“他该听的都听到了吧?”
“那是自然,在听您跟叶小姐说起《千秘本》的时候,人就走了。”
景清蓝冷冷一笑,终于转身向着林口望去。一望无垠的大海在侧,惹得那条路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派人给他透露点消息,总不能让纪大公子自己费心费力。”
“那应候王那边……”
“不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等范御熙先动手再说吧。”
夜晚再长,总有过去的时候。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黑暗过去,留下的就只有那无尽的算计跟陷害。
应墨隐在前一夜与流若彻夜长谈后,快天亮的时候才稍微睡了会儿。
然而或许是这一天见了太多故人,导致他整个梦里看到的都是五年前那血淋淋的场景跟那已经消失的人。
尽管流若已经将来帖派人呈进了皇宫,但由于月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他们暂时还只能在宫外等候召见。与他们同等情况的自然是应召国跟齐宣国来的那两拨人,应墨隐见此,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是有人想要看着他们三方相斗,以此来达成某些目的。
平生第一次想顺水推舟给藏在暗处的人帮忙,应墨隐不愿整日里只呆在客栈发霉,于是在等流若他们起床后,便说要去街上走走。
然而这走也是有技巧的走,总不是随便乱来的。早在前一晚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城中查了一些暗线走向,到今早刚刚好有了结果,而他此行就是冲这些来的。
紫云国并不像其他三国一样有各个家族互相牵制,彼此争斗。相比容帝、宣帝还有南帝来说,月帝可谓是一个甩手皇帝。国泰平安,朝政安稳,百姓富足,这就是紫云国目前的状况,正因如此,月帝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就能把皇位坐得稳稳的。
但因为月帝膝下无子,有些他不能出面的事就只有交给其他人来做。纵观紫云国上下唯一能担负得了这个责任的,就只有冷家了。
有人说冷家家业殷实,富可敌国。
有人说冷家子孙贤能,以一当十。
有人说冷家全族显赫,万人之上。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人能明确说出冷家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百姓们只知月帝十分信赖冷家,更有甚者扬言冷家这一代的家主冷俊轩就是月帝的影子一样,随处可见。
应墨隐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冷家的大名,此次前来虽然没想过交手,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他一贯的作风,眼下他需要的则是从冷家下方入手,然后切入正题。
带着流若几人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哪知一众人屁股还没坐热,就见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嘴里面不知嚷嚷着什么。
应墨隐一听那声音当即脸就黑了,他几乎整个人都僵住,然后很不情愿地转过头去。果然目光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这时就听下首一道声音不满道:“你往哪儿瞅呢,人在这儿!”
顿时就听周围闷笑声四起,显然是流若他们忍耐不住了。应墨隐深吸口气又缓缓叹出,然后很不情愿地下移目光,就见一个小矮子缓缓出现在视线里,此刻正双手叉腰,一脸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应墨隐眼微眯,没有说话。
“你!说的就是你!你这人也太失礼了吧,占了我们的桌子不说还用这种眼神看小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总是碰上你!”
奚烨话音刚落,在场几人就再也憋不住,纷纷喷笑出声。为了防止伤及无辜,他们很配合地站起来往后退了退,只将这“战场”留给那一大一小。
应墨隐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他翘起二郎腿斜倚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看着面前孩子道:“第一,你说这桌子是你的,它上面写你名儿了吗?”
“第二,我眼睛就长这样,不服你来咬我啊?”
“第三,你上次不是说要尊老爱幼,我比你年长这么多,你怎么不说尊敬一下我?”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跟一个孩子较起劲儿来,流若等人在一旁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真担心等会儿他一个暴怒会不会直接把那孩子的头拧下来。
哪知担心永远都是多余的,那孩子表现得可要比流若想的勇猛多了。他冷笑一声突然抬腿,一脚跨在凳子上一脚站在地上,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邪邪道:“大叔,年纪大了就回去好好躺着,不要满脸褶子的到处乱跑!”
流若一听这话差点就给跪下了,这才是真勇士啊,竟然敢跟应墨隐叫板,看来这大陆的明天就要靠他了!
果不其然就见应墨隐气得脸色铁青,却是二话不说直接起了身。没有他在这头固定,那长条凳很快在奚烨的踩踏下扬了起来,小矮子一声惊呼就冲旁边栽下去,谁料这时就见又一个人影冲出来,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没用!太没用!”来人连连摇头道。
奚烨这时候还有些惊魂未定,见到男子出现,急忙一边挣扎一边嚷嚷:“你还有脸说,这不都你教我的吗,怎么啥用都没有啊!”
男子虎躯一震,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被出卖了。他顿时就觉得一道阴冷的视线投向了自己,冷得就跟冬天的风似的,割得人浑身都疼。就这样他很自然地松开了手,将奚烨扔在了地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哎呀你在讲什么人家听不懂啦,人家想起来还有事就……”
“小!叔!叔!”哪知他刚迈出步子,就听奚烨在身后拖长了音调喊道。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男子立在门边,背后好像是刀山又好像是火海,一高一低两道视线将他锁得死死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只要再迈出去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一样。
“哎呀人家忽然想起来好像又没事儿了,那个……”急忙转身挤出一张笑脸,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回去将奚烨抱起来,然后道,“我们就先走了。”
哪知这一次却是流若突然闪身挡在了门边,他一脸假笑看着男子,冲着他一点下巴指向了后方。男子简直不能更无奈,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就见应墨隐已经回到了座位,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其实是一个很正经的人,所以这小子做的事跟我没有一丢丢关系。”他严肃道。
“哎,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他刚说完,小矮子就在旁边叹道。
“你闭嘴!”当即转移了目标,男子指着奚烨道,“你看看你,才四岁!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做的那都是什么事!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天真无邪,阳光向上,你说你……”
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念叨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男子直到有些口渴了,才转过去重新看着应墨隐道:“这位公子,你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要是还不解气呢,不如……不如直接把他从窗户口扔下去,我保证从此以后绝对就清净了!”
应墨隐看着男子自说自话,那演技简直不能更绝。
他冷冷地哼了声,双手交叉支在了桌子上撑住下巴,淡淡道:“好啊。”
“啊?”
眼见对面的一大一小同时开口,满脸震惊,应墨隐冷冷一笑:“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你来扔好了。”
男子当即愣在原地,有点想抽自己的嘴。他在江月城横行霸道二十年,从来没有碰上过比自己还要不要脸的人啊!他不过就是顺干往下爬,这人怎么还就蹲在杆子底下等着他呢!
应墨隐见男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对方的戏已经唱不下去了。他侧目望了眼凌薇,后者心领神会上前多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应墨隐对面,这时就听应墨隐道:“戏唱得差不多了,还请落座吧,冷二公子。”
男子明明一脸惊慌,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他干笑了两声抱着奚烨走过去坐下,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笑道:“公子一个外地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冷家二公子冷子涯,江月城人人都害怕的混世魔王。整日里不是走街串巷就是花天酒地,不管男女老少都吃过他的亏。他见到长得好看的不管男女都会上前调戏,见到长得丑的就恨不能压着给人家整脸,有银子分的地方绝对少不了他,有八卦的地方他肯定也是熟客,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就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竟然是出身冷家。
应墨隐其实早在那一日水灯节回来后就怀疑那时出现的男子正是冷家家主冷俊轩了,虽然不太清楚他跟这个孩子的关系,但见他们如此亲密,就算不是父子,也一定有血缘关系。
今日出现的这一位虽然哪儿哪儿都不靠谱,可从那小矮子的称呼以及对方与冷俊轩有些相似的长相上,应墨隐便也很轻松地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刚才他不过也是诈一诈对方,没成想竟然还歪打正着了。
应墨隐刚才的反问算是今天第二次给冷子涯难堪了,此刻,他看着应墨隐的神情略带复杂,那种有些好笑但又有些不服的模样,给他本来还算俊朗的面容上添了几丝滑稽。
他偏着脑袋看了应墨隐许久,直到胸前的小矮子拽了拽他的袖口,他才一挑眉笑道;“公子,你可知江月城的百姓在对见到我这件事上唯一的反应是什么?”
“洗耳恭听。”
“是只能跑而不能冲。”颇为自豪地说着,冷子涯又补充道,“你们是第一个敢挡我路的人,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们不是这儿的人。”
这也算是古往今来最奇葩的一个理由了,应墨隐闻言只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两眼,接着道:“与令兄比起来,二公子的确叫人大开眼界。”
“你见过我大哥?”冷子涯眼一眯,望着应墨隐的眼睛深处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他见过的,就是水灯节那天晚上,他还说小爹没把我教好。”这时奚烨突然插话,冲着应墨隐做了个鬼脸,“还有上次,小爹给我买的那块玉牌也是因为他才被人抢走了,结果他就拿了一个烂玉坠来打发我。”
“喂,那个玉坠可是……”
“流若。”应墨隐淡淡出声,瞥了流若一眼打断了他想要说的。
冷子涯听了这么多的话,心里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重新看着应墨隐,然后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流若,很快又再度看了回来。
“原来这几日晓晓挂在嘴边的变态大叔就是公子你啊,真是没想到,阁下竟然是擎南国的使臣。”
应墨隐从没有想过隐瞒自己跟流若的身份,闻言他依旧面无表情,那副样子就像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见他这样,冷子涯顿时也没了话,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过去瞥着窗边站着的周暖跟凌薇。他的目光太过邪气,那种几乎恨不能将两个姑娘生吞活剥的样子简直叫人生气,他眼见凌薇似乎要发怒的时候却很及时地将目光收回,然后才又笑道:“你们是擎南国的使臣,又知道我跟我大哥的身份,这……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冷二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既然已经跟冷家有了过节,为何还偏要来冷家的铺子?”
此处虽然是繁华街区,但大半数的产业却都是他们冷家的,其中自然也包括这间酒楼。但对冷子涯以及整个冷家来说,重要的不是酒楼如何,而是酒楼对面那间看似不起眼的茶叶铺子——在那里面,可藏了冷家三分之一的秘密。
冷家染指的地方有很多,上到紫云国的皇宫内部,下到紫云国的地方小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冷家的眼睛存在。他们这样庞大的关系网若是放在别的国家恐怕早就被皇帝处理了,可是在紫云,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却都是有月帝授意的。
也就是说,冷家不仅是月帝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眼睛,更是他的大脑。
正因如此,这一次三国使臣进入紫云,一旦有什么危险发生,第一个受到威胁的会是冷家,其次才是月帝。所以关于冷家那些隐藏的小秘密才越发值得让所有的冷家人警惕。
应墨隐闻言依旧没有即刻回答,只露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回望过去。两两对视空气中似乎隐约有火花迸射而出,少顷,他淡淡道:“正是因为这里是冷家的铺子,所以我们才会来。”
所以,这算是宣战吗?
冷子涯高深一笑:“那我应该吩咐老板给公子你们多点优惠了,否则你们回去以后岂不是还要埋怨我们冷家太不近人情?”
“不必,有些事,大家还是算算清楚得好。
”说着,应墨隐慢慢起身,一边整理外袍,一边慢条斯理道:“不过在江月城才几天就能两次碰到冷家人,我想咱们还是有缘的。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一句话给二公子好了。”
“什么?”
“来日方长。”
语意不明地说完,应墨隐转身就走。
冷子涯看着他的背影,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终于缓缓褪去。他目光沉沉露出几分冷意,如此模样倒是与他大哥冷俊轩看起来有些想象。
“神经病哎,小叔叔你别怕,虽然你很不要脸,但是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在冷子涯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胸前的小矮子说道。
目光下移看着一脸很讲义气的小娃娃,冷子涯深吸口气,“啪”的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才不要脸。”他道。
白日太长,待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亥时了。江月城的夜生活依旧在继续,这样热闹的场景几乎持续到子时才慢慢结束。重新回归平静的街道一片漆黑,除却偶有几个烛火还在晃动外,其他地方早已陷入了沉寂中。
此刻,冷家的铺子已经关门休业,大堂内老板跟伙计正在对账,其余楼层却乌黑一片,只有二层最大包厢的窗户口,正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而他们的眸子全都盯着对面的茶叶铺子。
“大哥,你怎么就知道今夜一定有人来啊,或许那个人只是随口说说呢?”
说话的人正是冷子涯,他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冷俊轩以后,对方稍一沉吟便认定今夜茶叶铺会有事发生。
冷俊轩听他问起却并未回答,反而是他旁边的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平日里不是挺聪明吗,关键时刻怎么就傻了?”
冷子涯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有你们两只老狐狸在,我不傻还能去死啊?
“那个人不像是会偷偷摸摸做事的,他既然敢坐在这里跟你说来日方长,就说明他一定做好了要向冷家动手的准备。”
“可……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难道不担心我们会提前防备吗?”
“你以为他会不清楚这一点?我估摸着,他恐怕是巴不得咱们提前防备吧!”
冷俊轩真是越听越糊涂,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就见一个墨袍男子走了过来,冲着冷俊轩跟女子一礼,然后道:“有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三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夜色中,于房顶上轻快跳跃,目的地直指那间茶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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