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

第14章


于是,突厥人自己从不曾知晓的茅盾出现了。
并且,暴风雪也似狂飙过整个大草原。
*  *
开皇三年四月,沙钵略可汉进攻隋朝整一年后,皇帝杨坚命卫王爽、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勣、秦州总管窦荣定等并为行军元帅,率军分道往击突厥,开始了南人的反击。
南人的反击倒也未必如何,突厥人自己却是弱的太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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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完整的联盟,首先破裂于达头可汉于战争进行最高潮时说不。
然后,沙钵略可汉的部落里,很能服众又爱搞暗鬼的处罗候已成大汉心头的除不去的刺。沙钵略可汉所能依靠的,仅剩阿波、贪汗两个小可汗,合步骑兵共三十万。
三十万也并不是个太小的数目,且他们毕竟足够骁勇。
沙钵略可汉怎么也未想到的是,战争再次到了关键时候,阿波可汉却在一发现他的敌人阵营里有长孙晟后即刻不动了。
到长孙晟走进阿波可汉的帐蓬里,小坐了那么一会后,阿波可汉居然与隋军协议曰:“今但各遣一壮士,与决胜负,我若不胜,愿即退兵。”
隋军派出的是一个带罪戍卒,当时地位没有,名声却极大的史万岁,由长孙晟亲荐并做保。
结果,相交才阅半时,史万岁已斩得虏首。
阿波可汉当下遣使乞盟,引众自归。
长孙晟再命人追语阿波可汉道:“今阿波若归,摄图必当因以罪归于阿波,成其夙计,灭北牙矣。”
为于是驻塞上,遣使随长孙晟入朝。
恰逢沙钵略可汉与卫王军遇,战于白道,败走至碛,本即心中郁火熊熊,听闻阿波可汉表现,又加之平日素忌阿波可汉骁悍,急怒之下、顺理成章抄了阿波可汉的北牙,尽获其众而杀其母。
当下阿波可汉落荒而逃,沙钵略可汉打道回府,隋军的反击战跟着完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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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军的反击战已结束,隋朝的胜利却远未结束。
——突厥的人们正在自发而且积极的为之延续着。
首先是阿波可汉西行,投奔绝对有义气的达头可汉。
达头可汉不止有义气,还有实力,他闻听阿波可汉的遭遇立即大怒,马上借兵十万给阿波可汉去东击沙钵略可汉以报深仇。
迎战的沙钵略可汉吃够了所属部族们中途调头的气和气,于是这一次首先解除了贪汗可汗的武装,罢去他的可汗封号——贪汗可汗与阿波一向亲密无间,手握重兵,恐生意外。
果然,或者说是可惜,趁夜赶路,贪汗可汉飞速投奔达头可汗,与阿波可汉结为一体共抗沙钵略。
联军们屡屡得胜,不仅恢复了原有地盘,招回散失部众,甚至连沙钵略可汉的堂弟地勒察也勾搭过来,做了联盟一员。
可怜的沙钵略可汉,豪情万丈,他发起了这场自以为可以将天下江山与美人心俱拥怀中的战争。
却在没有与隋国真正意义上大交战哪怕一场的情况下败的凄惨莫名:东方失去了三个藩国,西方叛离了三个可汗,瞬间成为光杆可汗,然后又四面临战,再无威信可言。
一个草原帝国的败落,竟也可以是这样进行在悄无声息中……
花事 章十三  暗潮
*  *
开皇四年,暧春。
突厥帝国的裂败无声的开始,并终于轰轰烈烈的进行到它的最高潮。
——自二月,达头可汗遣使至京,要求称臣归属后,草原上各部依次虔诚来降。
到五月,契丹主莫贺弗也派使者入京,请求为隋室的藩国,草原上唯一一个不降的部落便只是沙钵略。
——当所有关于他的江山美人志都成黄梁一梦,所有关于的他辉煌荣耀皆成昨日黄花,沙钵略便忽然之间全然的老了,由是病了,再不可复原的病了——是的,这样一次致命的,梦魇般的大病啊,让他如此深刻的的仆倒,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勇气与力量。
但是,做为与他同样复国梦碎,在失败之余还要担起‘红颜祸水’四字的可贺敦,北周国的‘千金公主’却仿若无事。
依旧那样嫣然的笑,塞外的风沙及战局失利的种种不但没能给她一丝憔悴、一丝苍老,反而愈是不可方物了她绝伦的美丽。
且,她的笑靥如斯之明媚而灿烂,像是已超脱了红尘俗世,让看见的人们在一刹那间错觉了,和风煦日中春回大地的无限生机与美丽。
圣洁而无害,就像是拥有叫人飞升的力量,在属于沙钵略更是属于她的部族走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后,她却比所有人都更淡定,更雍容高贵。
举起杯,她对所有那些仰望她一如仰望女神的人们笑,然后说:“好的,很好,现在,一起终于开始了,刚刚开始——绝对的主动和先机完全在我们手里。
我们知道了那个叫做的长孙晟的人的居心叵测,我们确定是这个人以他的利舌分裂了我们的帝国,我们也将同样确定在不久的未来会以他头颅将这个大草原再重新结联。
是的,只要我们想,我们会马上站起来,站起来在一个未来更加团结而智慧的大草原之上。因为,马上,草原上的兄弟们就要明白,长孙晟究竟是怎样一种卑鄙货色?而他的主子杨坚又是怎样一种,可笑的愚蠢货色……”
她所说的话,仰望她的人们(包括她那已灰心重病的可汉沙钵略在内)全都信——只是又几乎都全都不明白、不知所以然而已。
当然,说几乎的意思,是总算还有一个人不但相信她,且还很明白她的意思。
那是一个极其明睿的人,也许可以算得是草原上少有的英雄,他有着草原男儿的一贯热血和担当,也有着草原男儿少有的政汉智慧与远见。
他曾是防备宇文无双最深的草原人,也曾不只一次从各种原因上反对过突厥对中原的那场战争。
只是,这来自中原的千金公主实是太美丽,太无双,太不可抵挡……
不知不觉中,他终究还是成为了她的信仰者之一。
——又到那一日,当他确定与可贺敦彼此都确定他是最知心、并最能共同合作达到目的的那一日。
——在他出使大隋之前的那个夜晚,可贺敦在夜色最深的时候走进了他的帐蓬里,投入了他的怀抱中的时候,他在绝对绝对的狂欢中确定自己可以为那个女子献出一切,包括生命和灵魂……
他的名字,叫做安遂迦。
*  *
开皇四年,热夏。
在长孙晟以一个英雄的姿态,缔造了一则救世的传奇甚至神话后;在所有人都以为长孙府无尚的荣耀将由此到来时。
最被文帝所真心信赖和敬重,始终有如执长的长孙览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什么都没有说,哪怕一句只言片语的后事遗言和交待。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一生显赫而可敬的老人只是忽然间奋起全力,自病塌上挣扎而起,紧紧拥抱住了那个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接近过的、至那日已是愈加神秘冷寂的侄儿长孙晟。
然后,放声恸哭!
人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临终时抱住长孙晟,并哭泣的那般悲恸而肆无忌惮。只是,那哭声里有积蓄了一世、甚或超越了生命所能承受的不尽辛酸和隐痛,让所有闻者都不由自主的将之铭心刻骨……
而,同样让人铭心刻骨的,是被拥在怀抱里、长孙晟面无表情的漠然。
在生命的尽头,长孙览哭号出一曲无法以言语诉之的悲歌,而那悲歌的主人,人们已隐隐确定,却永恒不能肯定。
紧随其后,皇帝陛下的论功行赏开始。
所有人禀息的目注向长孙晟,这个大隋朝朝野上下最神秘而禁忌的传说。
是他,翻手覆手之间,他操控一整个从来不可战胜的塞外草原,并终于让他们对隋朝伏首称臣——直到现在,隋朝在实际力量上仍不知比之差了多少倍。当时,他甚至可说是力挽隋朝于危亡之际,但隋朝给予他的最终封赏却只是毫无意义的仪同三司勋爵、五品的左勋卫车骑将军而已。
最初,在隋全面溃败突厥却无端撤兵之后,所有人都笃定文帝杨坚纵是谁也不去赏赐,却至少会给长孙晟以王候的策封。于是,有绝不在少数的官员们都提前去助贺长孙晟,和整个长孙家族。
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最终得天独厚的人却是在那一役中吃了不小败仗的达奚长儒,诏文上详细列出其功绩,最后无比皇恩浩荡的封赐道: 言念勋庸,宜隆名器,可上柱国,余勋国授一子。其战亡将士,皆赠官三转,子孙袭之。
真的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当年初见全然名不见经传的长孙晟,杨坚这无比圣明的皇帝便对众人言说他未来的不凡。
且,杨坚与整个长孙家族的关系都极密切,不但屡屡委以重任,更常召长孙览与安德王雄、上柱国元谐、李充、左仆射高颎、右卫大将军虞庆则、吴州总管贺若弼等同宴。
席宴上,更曾感慨至深,并绝对诚挚的对长孙览说过:“朕昔在周朝,备展诚节,但苦猜忌,每致寒心。为臣若此,竟何情赖?朕之于公,义则君臣,恩犹父子。朕当与公共享终吉,罪非谋逆,一无所问。朕亦知公至诚,特付太子,宜数参见之,庶得渐相亲爱。柱臣素望,实属于公,宜识朕意。”
当然,瞠目结舌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因为英明的圣上不喜欢。
在这样纷乱的世道里,又哪个称的上世族的家族和有足够威望的官员不曾经历过朝色政治上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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