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救赎

陆展羽轻笑道，并不怎么在意，“还有你最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就是您刚刚因为我和陆雪吵架。”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是小雪的错，竟会以这种方式来逼迫你，实在有些过了。” 
  “可是您怎么就确定真的不是我做的呢？” 
  陆缘觉得很不可思议，那种情况下，就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是他的错吧？何况陆雪是他的女儿，所谓关心则乱，再理智的人都会因此而陷入慌乱之中吧？
  他看了陆展羽一眼，但显然的，眼前的男人并不属于这一类人，至始至终都冷静的可怕。
  “不是你说的不是你吗？”陆展羽露出比他还要奇怪的表情，反问道。
  “就因为这个？”陆缘呆愣，就因为他的一句话？
  “就因为这个。” 陆展羽颔首肯定道。
  “您就这么相信我？”陆缘脱口问道，说完后突然发现自己问得好蠢，涨红了脸。
  “恩，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相信你。”没想到陆展羽竟然认真答复，语调缓慢，语气轻柔，狭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如同宣誓般的说着。
  “是…是嘛……”陆缘觉得很不好意思，尴尬的忙低头扒饭，同时心底生出一股极具怪异之感。
  好像有哪里不对…… 
  “呵呵，”陆展羽看着陆缘窘迫的样子，不住摇头轻笑：“有件事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告诉你的，可没想到你对我、对自己都这么不自信呢，看来不说不行呢。” 
  “什么事？” 陆缘一愣。
  “先吃饭吧，吃完后到我书房一趟，有些东西是时候给你看看了。” 
  ＊＊＊
  饭后，陆缘满腹疑云的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得到允许后，他把门推开，一眼就看到陆展羽仍坐在原来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不知在看些什么。
  陆缘走到他跟前，发现他翻的才不是什么书，而是一本老旧的相册，一张又一张的黑白色相片随着主人的翻动而不断显现出来。
  “父亲，您要告诉我什么事？”陆缘瞧见陆展羽只是看着照片，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看完这个你就知道了。”陆展羽笑而不语，只是把相册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什么啊……难道这相册有什么玄机不成？
  陆缘就着相册翻了翻，发现无一例外都是些年轻人，有男有女，青春靓丽，尚有些稚嫩的脸上笑得一脸灿烂。
  随着一张张照片的扫去，他心中明悟，这应该是陆展羽学生时照片，黑白色的底片映出了历史的痕迹。
  陆缘心中奇怪，不知他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随意的又翻了一页，他手指一顿，目光一凝。
  在相册的一角，他一眼就看到了陆展羽，照片上的他很年轻，依旧有现在的影子，穿着黑色的休闲服，整个人瘦削修长，帅气逼人，狭长的眼睛含笑的看着镜头，优雅迷人。
  而在他身侧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身着白色衣衫与他相对而立，他不像陆展羽般落落大方，反而带着几分腼腆，有些僵硬的朝镜头上摆了姿势，干净清秀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陆缘的手不知为何剧烈颤抖着，眼睛猛然睁大，马上又翻过去一页，一页又一页……那个男子每页都出现了，站着的，坐着的，走着的，跑着的，而无一例外的是，男子总是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如同煦阳般温暖动人。
  直到翻完最后一页，陆缘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碰了碰眼角有些不敢相信，他已经多少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了啊…… 
  “看完了？”从始至终陆展羽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他，看到他盖上相册后，开口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陆缘难得没用敬语，震惊的望着他，失控的问道：“为什么我爸爸会出现在这里面？” 
  是的，那照片里的白衣男人是他的爸爸，虽然已过了很多年，虽然和他记忆中的面容有点不太一样，可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容，他绝对不会认错！正是爸爸年轻的时候！
  陆展羽看着情绪激动的少年，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悠远起来，“因为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陆缘虽然在看相册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可听到他亲口说时，内心震惊依旧久久未平复，他从来都没想到，陆展羽竟然会认识他的爸爸。
  “清宇，他和我不仅是大学同学，还是朝夕相处的室友，更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展羽说的很慢，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怀念，语气低沉，“我们约好长大后要一起工作，一起结婚，当一辈子的兄弟。可你知道，这种约定在我们步入社会后比纸还要脆弱，所以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直到很久以后，我听说他被……” 
  “被大火烧死了，和我的妈妈一起。”
  陆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颤抖着把话接下去。
  “是的，我跟遗憾。”
  “所以你才会收养我？” 
  “不全是这样，我需要继承人也是真的，你是清宇的儿子，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而且……” 
  陆展羽话锋一转，“我是在一个月前才得知清宇的死迅，那时他已经死了四年，悲伤之后，查了一下才发现他还有个儿子，还被送去了孤儿院，那时我就想着要把你接回到这里，他死时我什么都没能做，所以至少我想帮他照顾好他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陆缘紧紧抓着手里的相册，心中莫名的一阵酸楚。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脑袋，陆缘一愣，抬头。
  “你对我其实不须那般生疏，以前就和清宇约定过，他的儿子就是我的，我的儿子就是他的，那时不能践行，现在也不晚。” 
  眼泪再一次从眼眶划过，此时他再也回忆不起陆郁的警告，再也想不起陆家种种怪异，脑海里只有男人疼惜的眼神。
  自从父母死后，一直孤身一人的他，其实是多么渴望有那样一个人能够轻抚他的额头，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亲人，他不是孤儿。
  
☆、第十三夜 不愿醒来的梦境
  “小缘，小缘，起床了……” 
  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喃着…… 
  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陆缘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阳光透光窗户正好射到他的眼睛，他不适应的眯了眯，看着眼前逆光的身影。
  “真是的，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快起来吃早饭！” 
  那人语带笑意，宠溺而温柔。
  记忆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陆缘身体一僵，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乌黑的长发，素净的面容，简单的黄色毛绒，目光慈爱温柔。
  “……妈？” 
  陆缘傻傻的看着她，使劲捏了自己的脸一把，不疼，忽而明白了什么，眼眶发红。
  “唉？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呢？不会昨晚又尿裤子了吧？” 
  陆母见陆缘愣愣的瞧着她，泪珠一颗颗往下掉，不禁慌了手脚，“没事啊，床单脏了大不了妈洗，小缘乖啊，不哭……” 
  手掌轻拍他的背安慰道。
  “妈，我好想你。”陆缘哽咽道，泪流不止，“真的好想你……” 
  “傻孩子突然说什么呢，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妈在呢，妈在这呢……” 
  客厅里。
  “怎么这么慢，恩？小缘怎么哭了？” 
  一个俊俏的男人坐在餐桌前，手拿一张报纸，惊讶的看着陆缘红肿的双眼。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一大早就对着我哭，肯定又是闯了什么祸了吧？” 
  陆母无奈摇头。
  话音刚落，只见本来还安静的跟着自己走的儿子突然往男人方向猛冲，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喊道：“爸爸！” 
  陆清宇看到突然闯进自己怀里的小不点，宠溺的揉搓着他的头发道：“说吧，臭小子，又给爸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快快坦白从宽，待会可以少打你的屁屁。” 
  陆缘抱着他不撒手，摇头。
  “难不成是想小玉了？” 
  陆母不知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拉长了语调，别有深意的看着他笑道。
  陆清宇也想到了这个，忍笑着：“原来是因为小玉，看来我们家小缘真的是长大了呢！” 
  “小玉？小玉是谁？” 
  陆缘被他们一口一个小玉弄得疑惑万分，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叫小玉的人啊！
  看到陆缘迷茫的脸，两人对视一眼，惊讶的看着他： “小缘你没事吗？小玉可前几天还寄住在我们家呢，她走之前你还抱着人家不撒手呢，你就忘了？” 
  是这样吗……？可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啊！不说这个了，都这个点了，我要去上班了……” 
  陆清宇无意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忙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真是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拿着啦！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嘿嘿，最爱你了老婆～”陆清宇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那我走了……” 
  “等等，我送你！” 
  …… 
  陆缘眼看他们要离开，忙追上去，“爸，妈，等等我啊！” 
  奇怪，明明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为什么却怎么也追不上去？
  陆缘用尽全力跑着，却只能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 
  “等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