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5:火焰王子

第33章


  那女人冷静地跷着腿坐在副驾驶位上,枪放在大腿上。哈立德为什么会选择由她来带他去呢?因为她的年轻貌美和莉亚的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或者这是阿拉伯人的一种侮辱方式?他们希望让一个年轻的美女来对加百列发号施令,以让他感到屈辱?无论哈立德的动机是什么,这个女人都接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加百列在马赛和马蒂格的小屋里时都有这样的感受。她拿着枪时,他可以看到她肩头和手臂上绷紧的肌肉。但加百列最感兴趣的是她的手,她的指甲又短又脏,只有搬运工或是户外工人的手才会这样。
  她突然打了他一拳,车子一下漂向一边。加百列猛打方向盘才回到了原来的车道。
  “你在干吗?”
  “你刚刚在看枪。”
  “我没有。”
  “你想把它抢走。”
  “没有。”
  “骗子!犹太骗子!”
  她又想用枪打他,但这次加百列抬起手挡住了她。
  “你最好快一点,”她说,“否则我们就要迟到了。”
  “我现在开到每小时两百公里,不可能再快了,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死。下次哈立德打电话来,你告诉他要推迟见面时间。”
  “谁?”
  “哈立德,”加百列重复了一遍,“你的老板。计划这一切的人。”
  “我从来没听过哈立德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我弄错了。”
  她看了他一会儿:“你的阿拉伯语很好。你在耶斯列谷长大的,对吧?离阿夫拉不远。我听说那儿有很多阿拉伯人,他们不想离开,不想被赶走。”
  加百列没有去咬她的诱饵:“你没去过?”
  “巴勒斯坦?”她微微一笑,“我只是远远地眺望过。”
  黎巴嫩,加百列想,她来自黎巴嫩。
  “如果我们要一起经历这一切,那么我必须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没有名字。我是个巴勒斯坦人,没有名字,没有面孔,没有土地,也没有家。我的行李箱就是我的国家。”
  “好吧,”他说,“那我就叫你巴勒斯坦。”
  “听上去不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好吧,那就叫巴勒斯坦尼娅吧。”
  她望着前面的路点了点头:“好,巴勒斯坦尼娅。”
  离尼姆还有一公里的路程。她让他把车子停到路边的停车场,隔壁是一间卖陶器和盆景的小店。他们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度过了难以忍受的五分钟,等待着卫星电话的铃声响起。铃终于响了,对加百列来说,那就像是火警的警报声。那女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对方的指令。从她空洞的表情里,加百列无法判断对方在命令她杀掉自己,还是继续往前走。她挂断电话,朝前面的路扬了扬下巴。
  “上车行道。”
  “哪个方向?”
  “朝北开。”
  “我们去哪儿?”
  她犹豫了片刻:“里昂。”
  加百列按她说的做了。他们接近车行道的收费站时,那女人把枪放进了包里,给了他一些零钱。他们回到路上后,她又把枪拿了出来,放在了大腿上。她顶着脏指甲的短粗手指随意地扣在扳机上。
  “他是什么样的人?”
  “谁?”
  “哈立德。”加百列说。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在马赛和他过的夜。”
  “事实上,我那晚是和维然先生在一起。你最好开快点儿。”
  “他会杀了我们。你知道的。他会把我们两个都杀掉。”
  她什么都没说。
  “他们告诉你这是自杀式袭击了吗?你真的准备好去死了?你祈祷过吗?想不想录一段告别录像给家人?”
  “开车吧,不要说话。”
  “我们是人肉炸弹,你和我都是。我们会一起死掉当然,原因不同,但是会一起死。”
  “拜托,闭嘴!”
  这就是她的痛处,他想。哈立德对她说了谎。
  “我们今晚就会死,”他说,“七点钟。他告诉过你吗?”
  又一阵沉默。她用手轻轻地触摸着扳机。
  “我猜他忘了告诉你,”加百列接着说,“但事情一直都是这样。那些可怜的孩子,那些贫民窟里的孩子为巴勒斯坦而死,可精英们只是在贝鲁特或者突尼斯或者拉马拉的别墅里发号施令。”
  她举起枪,又要打他的脸。这一次他抓住枪,把它夺了过来。
  “你用它打我的时候我很难好好开车。”
  他把枪还给了她。她接过枪,放在了大腿上。
  “我们是人肉炸弹,巴勒斯坦尼娅。我们正驶向毁灭。哈立德会给我们命令。七点,巴勒斯坦尼娅,七点。”
  在从瓦朗斯通往里昂的路上,他一直尽可能地不去想莉亚的事,而是专注于这个案子。他本能地像研究一幅画作一样来思考整个过程。他剥开褪色的油彩,直到看到最本源的炭笔打下的草稿,然后,他开始一层一层地把涂料再补回去,恢复最初的格调和质地。此刻,他无法确认作品的出处。哈立德是那个神秘的画家吗?或者他只是那位老主事——亚西尔·阿拉法特——的学徒?阿拉法特亲自授意了这次行动,以对自己进行报复?这是两国人民之间漫长战争中的一场战役?还是仅仅是两个家庭——阿勒-哈利法和沙姆龙-艾隆——之间的宿怨?他怀疑两者都有,这是双方需求与目标的撞击。两个天才艺术家合作完成了一幅作品。提香和贝利尼,加百列想,《诸神之宴》。
  画作开始的时间对他来说依然是模糊的,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场表演已经策划了几年时间,而且将造成更多的流血和牺牲。他被骗了,对方的手段极其高明。他们全都被骗了。米兰的那份文件是哈立德放出来引诱加百列的诱饵,目的就是让他加入到这场行动里。哈立德布下了线索,安排好了时机,让加百列别无选择,只能绝望地追寻。穆罕默德·亚维什、大卫·昆内尔、咪咪·费雷雷——他们都是这个局中的棋子。此刻,在加百列眼前,他们就如同贝利尼画作边沿最不起眼的人物,沉默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似拥有某些寓意,实质上却只是对主旨的烘托。加百列知道,一切都还没结束。哈立德还留了一步棋,一场血与火的战斗。但无论如何,加百列要想办法活下来。他知道,在这条路的某一处隐藏着让他活下来的方法。所以此刻,加百列眼中所见的不是这条通向北方的公路,而是这个案子的整个过程——每一分钟、每个场景、每次相遇——它们就如同画布上的油彩。他会活下来,他想。有一天,他会找到哈立德。这个女人,巴勒斯坦尼娅,就是通向他的大门。
  “停在路边。”
  加百列遵命停车。离里昂的市中心还有几英里的路。这一次,只等了两分钟,电话就响了。
  “回到主路上,”她说,“我们要去沙隆。在——”
  “我知道沙隆在哪儿。在第戎南部。”
  他在辅路上找到了入口,加速进入主路。
  “我不知道你是个勇士还是个傻瓜。”她说,“在马赛的时候你可以不跟我走。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是我妻子。”他说,“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你甘愿为她去死吗?”
  “你也会为她而死。”
  “七点钟?”
  “是的。”
  “你为什么编出这么一个时间?为什么是七点?”
  “你对你的老板一无所知,是不是?我替你感到难过,巴勒斯坦尼娅。你真是个傻姑娘。他背叛了你,可你却要为他付出代价。”
  她本想用枪打他,可是又停了手。加百列的眼睛紧盯着路面。那扇门就要打开了。
  他们在沙隆的南部停车加油。加百列加满了油,用那女人给的钱付了油费。他坐进驾驶位后,那女人让他在厕所旁边停车。
  “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等着你。”
  她很快就回来了。加百列刚要挂挡,那女人就从包里拿出了卫星电话,让他等一下。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我们会去巴黎。”他说。
  “是吗?”
  “有两种可能性。公路会在伯恩分成两条路,如果抄近路,我们可以直接去南部的郊区。或者我们可以往东走——从第戎到特鲁瓦,再从特鲁瓦到兰斯——然后从东北部进入巴黎。”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告诉我他会让我们走哪条路?”
  加百列假装看了看表。
  “他会让我们继续开。他不想我们太早进入目标区域。我打赌他会选东边的路线。我猜他会让我们去特鲁瓦,然后在那儿等他的命令。那样他就有很多选择。”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她听着对方的命令,一言不发,然后挂断了电话。
  “回主路。”她说。
  “我们去哪儿?”
  “只管开就是。”
  他问她能不能打开收音机。
  “当然。”她心平气和地说。
  他按下按键,什么都没有。她笑了。
  “干得不错。”加百列说。
  “谢谢。”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你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
  “因为我是巴勒斯坦人。”她说,“我没有选择。”
  “你错了。你当然有选择。”
  “我知道你想干吗。”她说,“你想用刚刚那套同归于尽的鬼话说服我。你以为我会动摇,你以为你能让我害怕。”
  “事实上我连想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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