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景明-风消散

第30章


  可生活给了她深刻的教训,教她脚踏实地的做个新好青年。杨煦那时也正拼死拼活地追同样远在天山不可攀的叶美人,头一次打了败仗,郁郁寡欢了好久弄得好一个情深缘浅的单虐戏码。谁说的来着?执念太深恐成魔。江越凡人当得够够的了,窝在家里难以按耐内心的激动,魔就魔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都是出来混的,都要打来打去要不弄个你死我活要不就相忘于江湖,总之人生一世还是要过得精彩的。她从厚本子上撕下一页,折好放在手心里,第二天送出去之前先给杨煦把了把关,他很热心肠地指正了大堆不当之处,江越虚心受教拎回去重改,改着改着,就扔了笔,厚本子上一个个的字都干涸显旧了,她看着却有些心塞,受不住了她就躲到卫生间把厚本子连同那纸点燃,堵住心,随水冲下去就清净了。
  她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他,也没有想象的执念,她把他当白雪山顶上的一圣景,偶尔想起就暗自憧憬一下,想不起也掉不了肉,就是这样。江越说了一通,杨煦扯扯耳朵,听得不是很明白,他说老妹继承了他的秉性,瞅见谁好就可一往无前地冲,有前途。江越后来也不知道那些残纸怎么被她老妈翻着的,从此多了一个把柄,当初若是不动它任它安安静静躺在抽屉深处可能也不会被发现,她把写给他的话都放在那里,累积着不经意间已经有了这么多,不过火焰蔓延吞噬得很快,烘烘地着了,连同她同妈妈学的好厨艺,连同尘埃里一起打滚的日子,连同所有所有。
  尽管在那不久之前,她还总想问一个为什么,因为自己仿佛天生豹子胆什么都敢做,却唯独不敢一件事,关于他的,毕竟他不好,毕竟他一点也不好呀。
  赵知玲在客厅忙活,处理一大堆要洗的窗帘毯子,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嗫嚅着不所谓。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道:“人家都该忙啥忙啥去了,你还赖在家里干什么。”江越慢悠悠地转到前方,笑嘻嘻地说:“多在家待两天果真又招人烦了,等我真走了你就能想起我的好。”赵知玲不屑地哼了一声,江越哐当坐到那堆东西对面,说:“不信走着瞧。”
  随后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卡,小心翼翼地看着老妈:“他还给我了,他不肯要。公司倒了,他可以从头再来,都没关系,是我低看他了。”赵知玲没有动作,好半会儿才说道:“人啊就是不能提钱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品。”江越扑哧一声笑了:“我是青出于蓝,您没品我更没品,往后我打眼儿盯着它,让它插翅也难飞,我指着用它将来办一个全世界最风光的婚礼。”赵知玲说:“什么婚礼,光顾着婚礼,结了婚不过了?”
  江越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眼里笑盈盈的,回过头时,她说道:“我们之间,不是友情,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他比我大八个月,他是我哥哥。”
  赵知玲笑了,点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可不是吗。不要怪我,我盼着你们都好,我只是……”江越不等她说完,便起身揽过去,趴在老妈的身上,“我踏破铁鞋,也为你找个最好的女婿,找个我最爱的,你最喜欢的,好不好?”赵知玲低着头继续忙,后来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
  怎么这么喜欢吃糖?
  以前上学的时候第三四节课总觉得饿,饿的时候吃一颗糖就好了,而且很甜,我更喜欢奶糖和棉花糖。
  爱的花是桔梗和玫瑰。
  喜欢的颜色是……不确定,分时候而定吧。
  最爱的书是《小王子》,喜欢里面的每一个人,或者……别的不是人的,别的。
  电视嘛,挺喜欢动物世界的,不过最近爱上了韩国一节目,很好玩。
  最喜欢的组合还是阿影吗?她点点头,虽然这些年有了很多新欢,但一个最字,还是他们。
  最后一个问题,最爱的人是?啊,不要乱答别的,我的意思是那种爱,你懂的。她转了转漂亮的眼珠,灵气满满。
  他微笑着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杨煦的空闲越来越多,更不再去酒场,他便有了闲心弄些有的没的,他呼吸着天外明明丽丽的空气,有时突发奇想,觉得这是最好的时候。
  晚上他煮了一包泡面,特意打了两个鸡蛋,揭开锅盖的时候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名作啊极品啊,他端出去,有意馋她,她不为所动,后来还是蹦下沙发,凑到桌子前,闻闻,眼巴巴地看着,他就笑着,分给她筷子。
  几天之后他们第一次吵架,也不能说第一次,但这回是正儿八经的吵,仔细分辨,其实多是杨煦在无理取闹,然后他们真的吵了起来,他的眸子反而亮了,他挺高兴。孟河言忍不住问,你乐个什么劲。他只管继续乐,他想这回我们多像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不吵架开心,吵架也开心,哎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孟河言看他净发痴,起身走向厨房,杨煦飞快地拦住她,来了个自认帅呆了的壁咚。
  突然不敢对视,像是过了一世纪之久。
  他说,你不爱我。
  她敛了眼,你也不爱我。
  他慢慢把手拿开,他的声音小了一些,那岂不正好。
  岂不正好,他看向她的眼睛,他觉得最漂亮的眼睛,明明亮亮懵懂无知,再看,却更像漠然。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亲了她。怎么竟像初吻,心脏跳跃地难受,是又欢欣又痛楚,是又爱,又怕。
  他再拿开手,再次看到她的眼睛,那样亮那样美,那样情思懵懂。
  四月天的末尾,花儿开谢了一度,白玉兰,迎春,桃花,油菜花,他都看了,看得眼目晶莹,他在这里待到最后一天,各种考量,决定回到家乡。孟河言围着围裙做菜,做的越发得心应手,他走过去,从身后揽住她,起先只想抱一下的,后来不舍得放开,就抱着,弄得她好不方便,不过她不挣,只安安静静地做。
  记得他从前说过,如今又说,河言,等我挣钱,以后跟你过好日子。
  孟河言笑笑说,有多少钱,才是好日子呢?
  杨煦也笑了,想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方觉终始。
  后来山高路远,时光分离。
  他想过,河言好像从来不会说想念,喜欢之类的话。
  可他又想,可我分明,觉得她很想我,很喜欢我。
  彼时,前尘已是梦。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甜瓜夫妇婚后飞往夏威夷蜜月,只管纵情享乐,一待差点不想回来,其间小吵三次大闹一回,幸亏山高路远,否则险些闪离,和好后该吃吃该玩玩,越待越久,直到公司下了通缉令才依依不舍的回来,一回来便从乌托邦回到现实,正式开始了人生中另一个阶段,所谓婚后生活,二人世界,据他们说,就跟想当初从高中挣扎到大学一样,上大学前你以为大学是那样的,上了大学你才发现大学其实是这样的,结婚这事比之更甚,一把辛酸泪。走时杨煦充当苦力,帮他们搬行李去机场,回来时,又是他,他这好同学做到家了。夫妻还在别扭,后来终于消停,在出租车上意识到杨煦的存在,话说他怎么还在这儿。杨煦收回看风景的目光,便冲他们打个招呼,他们一下晃了眼,他怎么……怎么变了,又好像没变,到底哪变了呢。
  杨煦侧过头,笑得温文尔雅。
☆、第 38 章
  
  江越拖着大件小件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值正午,烈烈空气里无处遁形的她体验了一把连蒸带烤,恍惚中江越觉得自己好像快被烤哭了,抬手抹眼泪,只抹了一手汗。
  满目陌生的车水马龙,在灼热的气浪里游游曳曳。
  龙王打了十八个喷嚏。
  当她坐在暗夜流光场里灌下一大杯加冰气泡美酒爽到飞起,头脑微醺的片刻,甫一睁眼,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郑西易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她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他摆足了东道主的架子,为远道而来的她接风洗尘。
  江越顶着公司的特派任务千里迢迢跑来奋斗,准备埋头苦干一场,不负领导栽培,殊不知被郑西易一搅和,倒想起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妙处了。
  她看了一眼郑西易没掖好的衬衫一角,颇为猥琐地吟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郑西易一脸黑线。嘴巴无声地乌七八糟好似骂人。
  人生啊。江越不管他,耷拉着手脚舒服地向后靠去,感叹道。
  郑西易哈欠被她传染,语音不清地接她话头,何处不相逢啊亲。
  这段时间江越过得舒坦,得知郑西易的行程要在此地再耽搁些日子后她就更舒坦了,暑气渐消的中午,哼着曲,洗衣服,偶尔抬眼看看窗外的小重山,山外还有着山。
  郑西易仗着自己待得时间稍久,十分火热地介绍了此地各色景点,各大餐饮酒场,说得有模有样,江越把手机换了个边,掏掏耳朵,直接听困了。
  不过一回两回再三回,耳朵没漏净的也留在了脑子里,江越腹诽,老娘倒是想去,没空。
  郑西易几次要走,却意外频生牵牵扯扯拖了又拖,江越打算知恩图报大掏腰包好好为他送别的心渐渐地凉,甚至当面威胁,郑西易你再不走我就亲自动手,你当我请个假这么容易呢。
  我的老天。郑西易翻个白眼,像你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我头一回见。
  江越一边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边露出个介于爱与讽之间的神秘笑容,再好吃的烤鱼要你天天吃你受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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