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

第9章


老鸨表示这些女孩都是自愿选择来这里快速赚钱的,享有杜尔巴行动保证维护的人权。阿努普说:在老鸨跟其他游客滔滔不绝地讲述该联盟的成功之举时,我们三个偷偷用印度语问那名妓女这些是否属实。胆怯的妓女不敢作声,我们向她保证不会让她惹麻烦,她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告诉我们,来到索纳加奇的妓女几乎没有一个是以成为性工作者为抱负的,大多数人都像她自己一样是被卖来的……当我问她想不想离开索纳加奇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她还来不及回答,杜尔巴行动的高层职员就把手放在我背上,说要准备动身了……
    观光团继续参观下一家妓院,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几百名妓女。有人问能否参观青莲妓院(Neel Kamal),传言这家妓院依然有雏妓。那名高层职员立刻拒绝了,声称杜尔巴行动没有事先争取许可,不希望贸然闯入侵犯妓女的权利。但你知道,在印度,吹牛说大话是很有效的——这名高层职员在面临要是不合作我们就会“打电话给相关人士”的严厉威胁下,还是被唬住了,只好带我们前往恶名昭彰的青莲妓院。
    在这栋多层楼的妓院入口,五名皮条客守卫着上锁的大门。一名皮条客解开大门门锁时,其他四名迅速跑进去,用响亮的声音喊道:“访客来了!”我们团体冲进去,爬上阶梯到一楼,却在半途中刹住脚步:几十名年纪小于16岁、涂着鲜艳口红的少女正在昏暗的走廊上东窜西逃,然后消失在了密室之内。
    杜尔巴行动的职员叫我们站着别动,而那四名皮条客继续大呼小叫。我不管往哪里看,都能看到女孩在奔窜。我好不容易堵住一个门口,只见里头有两名不超过14岁的少女正张开双腿躺在床上,看得到牛仔迷你裙里头的阴部。
    索纳加奇计划虽然在防范艾滋病方面有些许成就,却跟孟买采取的大棒策略形成了耐人寻味的对比。孟买的妓院向来比加尔各答的情况更糟,并且以关在妓院监牢里的“牢笼女”闻名。但是因为西方国家施压,警方强制取缔,孟买市中心的娼妓人数在过去几年急遽下降。今天,孟买市中心红灯区也许有6000名娼妓,但是十年前却高达3.5万名,而索纳加奇的娼妓人数却十年来保持不变。
    孟买警方的强力取缔,的确驱使一些妓院地下化,导致取缔的功效难以判定,也更难为娼妓提供保险套和医疗服务。她们的艾滋病病毒感染率很可能上升,但是我们无从确知,因为我们无法检查地下妓院的女孩。然而强制取缔也让妓院老板无法获取高利,使得孟买妓院买进或卖出一名女孩的价格大幅下跌,因此人贩子开始把少女运到加尔各答,以便卖个更好的价钱。现在女孩被贩卖至孟买的情况减少,至少代表了些许的成功。
    荷兰和瑞典的不同策略也凸显了“大棒”手法及“合法与管制”模式的差异。2000年,荷兰正式把卖淫合法化(大家原本就能包容),人们相信这样一来,就比较容易提供娼妓健康及分娩检查,防止未成年人及贩卖受害者被迫卖淫。瑞典采取的是相反策略:1999年,政府把性服务的交易判定为犯法行为,但不是惩罚出售性服务的妓女,会被惩罚的(理论上会被判刑高达六个月)是付钱买性服务的男人。这种策略反映了一种观点:娼妓是受害者而非罪犯。
    十年之后,瑞典的强制取缔似乎在减少人口贩卖及强迫卖淫方面较为成功。根据一项统计,瑞典的娼妓人数在前五年下降了41%,性交易的价钱也降低了——这充分表明需求降低。瑞典娼妓并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同时,由于价格下降,瑞典对人贩子的吸引力减弱了。的确,一些人贩子认为把女孩卖到瑞典不再有利可图,应该把女孩送到荷兰。瑞典认为这个策略大为成功,虽然当初制定法律时备受争议。一项民调显示,81%的瑞典人赞同该法。
    在荷兰,卖淫合法化有助于替合法妓院的娼妓进行健康检查,但是没有证据显示性传染病或艾滋病病毒感染率有下降的趋势。荷兰的皮条客依然在供应雏妓,贩卖人口和强迫卖淫仍继续存在。至少在刚开始的时候,非法妓女的人数是增加的,这显然是因为阿姆斯特丹成了性观光产业的中心。阿姆斯特丹市议会发现,性观光与犯罪确实令人忧心忡忡,他们在2003年停止实验,不再让街头妓女于“容忍范围”内拉客,但是依然允许合法妓院继续存在。所以,重点是什么?顾客可以轻易地在阿姆斯特丹找到东欧来的雏妓,但是在斯德哥尔摩却找不到。
    其他欧洲国家论定瑞典的实验较为成功,开始趋向于采用相同模式。我们也希望美国的一些州能够试着评估这样的模式在美国是否可行。
    然而在发展中国家,这种难以达成共识、造成两极化分裂的辩论,大多只是在分散注意力而已。比如在印度,严格来说妓院是非法的,但是如同之前所说,它们却无所不在。柬埔寨也是如此。在贫穷国家,法律通常无关痛痒,首都之外的地方更是如此。因此我们的焦点必须放在改变现实状况上,而不是改变法律上。
    美国国会在2000年往该方向踏出了重要的一步。国会要求国务院发布年度《人口贩卖问题报告》(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根据各国对付人口贩卖的表现来排名,名次最低的国家就会受到国际制裁。这就意味着美国驻外大使馆必须着手搜集人口贩卖的相关资料,这还是头一次。驻外大使要与当地外交部的官员展开讨论,外交部也因此得把人口贩卖列入重大关切事项,与核武器扩散及恐怖主义等量齐观。这样一来,各国的外交部就会询问他们的警政署在打击人口贩卖方面的成果。
    光是询问,就能把问题提上日程。各国开始立法,布局突击行动,汇整概要文件。皮条客发现贿赂警方的费用扶摇直上,利得也大幅降低了。
    其实这个方式还可以更进一步。在美国国务院,处理人口贩卖问题的办公室已被边缘化,甚至被放逐到另一栋办公楼里。要是国务卿公开积极地支持该办公室,比如有相关的出差就带领办公室主任一同前往,则能提升人口贩卖的曝光率。总统前往印度进行国事访问时,可以拜访“世界自救妇女”这样的收容所。当初欧洲商议是否该让东欧国家加入欧盟时,应该把人口贩卖当成一项议题;对于土耳其而言,这点还来得及补救。7
    主张强制取缔的“大棒”手法应特别应用在处女贩卖方面。尤其在亚洲,这种交易在贩卖收益方面所占的比例极高,也是少女遭到绑架的原因。女孩一旦惨遭强暴,往往会认命地下海卖淫,直到死去。买方通常是富有的亚洲人——把这种人送一些去坐牢,就会形成良性循环:处女市场将快速萎缩,人贩子集团将转攻风险较低、利润较高的营业项目,娼妓的平均年龄会提高,强迫卖淫的数量也会缩减。
    我们在柬埔寨西瓦帕克村(Svay Pak)看到了上述的转变。该村曾是全球性奴役情况最为严重的地方。尼可第一次到那里时,在该村的妓院看见过七八岁的女孩。尼可假装成客户,获准与一名被卖至妓院的13岁女孩交谈,她正恐惧地等待售出初夜。后来美国国务院公布了《人口贩卖问题报告》,严厉谴责柬埔寨,媒体曝光了柬埔寨奴役女孩的恶行,而“国际正义使命团”也在该处设立办公室,西瓦帕克村因此成了性奴役的典型,柬埔寨政府认为妓院老板送来的红包不值得惹上国际舆论的烦扰与因此带来的难堪,于是下令警方强制取缔了妓院。
    尼可拜访西瓦帕克的最后两三次,妓院并没有明目张胆地让女孩们在门口招揽客人,妓院前门也上了锁链。妓院老板以为尼可是客人,紧张兮兮地把他从后门带入,然后叫一些妓女出来,但是人数似乎只是之前的1/10。尼可要求看看小女孩或处女,老板说他们必须安排一下,一两天后才能带一名来跟他会面。这个迹象显示,实质的进步是可能的。某种程度的卖淫可能会继续存在,但是我们已经不再默默地任由性奴役横行天下了。
    解救女孩容易,防其重操旧业难
    我们以旧时的方式,成为21世纪的奴隶主:我们支付现金,换取两名女奴和两张收据,接着就可对这两名女孩为所欲为。
    然而,把女孩从妓院解救出来是容易的,困难之处在于:防止她们再回去。女孩们获得自由后,回到社会却时刻感受到耻辱,再加上依赖毒品或受到皮条客的威胁,种种这些情况,往往导致她们重回红灯区。善意的救援人员不辞辛苦监视警方突击检查妓院,把女孩救出,带回收容所,给她们提供食物和医疗护理,最后却看到她们攀爬后墙逃出去,这不能不让人心灰意冷。
    在柬埔寨西北部卖淫猖獗的地区,尼可与当时担任《纽约时报》摄像师的那卡·纳撒尼尔(Naka Nathaniel)有过两次不寻常的购买经验。到波贝镇后,他们登记住进一晚八美元的宾馆兼妓院。这次的采访焦点是两名十几岁的少女娜思和茉姆,她们在不同的妓院卖淫。
    娜思相当美丽,个子矮小、肤色较白,看起来十四五岁,但是她认为自己年纪还要大些。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辰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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