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意犹好

15 他的地盘


再往前走就从另一个门出校园了,我们原路返回,拐过科技楼就到了教学楼区。我心血来潮,说:“我们随便进个教室听一堂课吧,甭管能不能听懂。”
    他笑笑表示默许。
    我们进的是大阶梯教室,从后门进的,因为人多所以不会那么显眼。巧的是这里上的是英语选修课,外教正和一位同学对话呢。我们俩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我有点得意,对厉靖峰说:“他们说的你能听懂吗?”
    他摇摇头,“一点点而已。”
    我笑道:“你说会不会外教看你长得帅,把你叫起来回答问题啊?”
    他也笑了,“在你这鲁班面前我可不敢弄大斧。”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会救你。”还没等我接着得意,就听到外教用英文说:“最后一排的那位女同学,请你来回答。”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厉靖峰已经在捂嘴偷笑了,我这张乌鸦嘴呀。我硬着头皮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外教,他说:“对,不要怀疑,就是你。”
    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还偷偷拧了厉靖峰一下,来报复他的幸灾乐祸。我用英文说:“抱歉,我不是这里的学生,只是陪朋友回母校来看看,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上课了。”
    外教一副恍然的表情看了看厉靖峰,说:“你朋友很帅,你们很般配。”
    我仗着厉靖峰不一定能听懂,于是礼貌的用葡萄牙语回了句“谢谢”。
    外教很诧异的看着我,说:“你外语讲的很棒。”
    我说:“这是我的专业。我在北京上大学,专业学外语,毕业后出了国,在南美开拓市场做国际贸易。现在回来快两年了,有些生疏了。”
    他说:“怪不得。真的很棒。”
    我笑着说:“谢谢!不打扰了,我们出去转转。”说完拉着仿似云里雾里的厉靖峰出了教室,留下一片抽气声。
    出了教室,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真的很优秀,优秀到会让周围的人自惭形秽。”
    我眨了眨眼,问:“你会吗?”
    “你觉得呢?”
    怎么会?他这么优秀,该我自惭形秽才是。
    再往前走就到了体育馆,体育馆外面挂着横幅,表示晚上有市级羽毛球联赛。
    他可能看我一直盯着横幅看,于是问我:“想看吗?”
    我点了点头,“但这种阵势应该是需要买票的吧。刚刚过去的同学说还会有电视台来录像,所以应该混不进去。”
    “只要你想去,就一定有办法。”说罢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孙老师,忙什么呢?我也瞎忙。今天跟朋友来校园逛逛,恰巧碰到体育馆有羽毛球赛,你问学生会要两张票呗。女的,真是女的,你都说了男的就不给了我还能说男的吗?你仗义点,以后有这种事想着还有我这个朋友啊。行,你过来吧,我就在体育馆外面,靠医务室那侧。”
    我想了想,说:“真是不好意思,还要你去麻烦你老师,还要人家亲自给送过来。”
    他解释道:“没事,他是我学长,在学生会的时候认识的,研究生毕业以后直接留校了。他就住在教职工宿舍,学校里面,方便。不过待会儿他过来,要是说什么不妥的话你多担待。”
    我笑笑,“没事,谁让他是给咱送票的天使呢。”
    没多久,孙师兄就过来了,带着眼镜,很斯文。但是一开口就不斯文了,“果然是美女啊,你从哪弄这么一极品?美女,我的这‘极品’真是褒义词,你看你这多漂亮啊,有男朋友吗?好吧,看在美女的份上,我请吃饭怎么样?”
    厉靖峰几次想打断他,最终忍无可忍,“你作为人民教师,以后还有可能是教授,注意点形象好吗?你这个样子,人家美女能同意吗?”
    我觉得这个师兄挺好玩的,于是说:“我能说同意吗?”
    未来的教授孙老师立刻眉开眼笑,但是厉靖峰却铁着脸说:“不能,因为我不同意。你请了这顿,那我下次不还要请回来啊?”
    “你以为我帮你弄到票是白弄的啊,就不用请客了?”
    “不用。你就当是报答我当年帮你追女朋友的恩情吧。”说完拉着我就走,留下“教授”在原地“你你你”个不停。
    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厉靖峰看了看表,说:“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来得及。”
    我问:“去哪吃?”
    “学校招待所餐厅吧。就在咱停车的地方附近,那都是我们平时改善生活的地方,每次去不等上第二道菜我们第一道已吃得精光。”他有些自嘲的笑笑说。
    “那还真得去尝尝了。”
    餐厅里人并不多,可能是没到饭点,也可能是周末好多出去玩的。我们找了个靠墙的位子坐了下来,这一点我们还是有共识的,以前聊天的时候也聊过,靠墙靠窗的位子比较有安全感,而且相对来说静一些。他递过菜单让我点,我又回递给他,“你对这儿这么熟悉,点几个特色的呗。”他在纸上写了两道菜一个汤两碗米饭,我特地在服务员过来拿之前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我熟悉的笔迹呀,字写得很漂亮。如果说马跃群的字是大气,那他的字就是舒服、赏心悦目。至今我仍偶尔会把我们的书信拿出来看看,回味回味。
    我无聊的看着桌布的花色,手在桌子下把垂下来的地方卷起来又伸开,反反复复,突然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其实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一直想问他呢,“你为什么要买辆红色的车啊?高调的男人喜欢很扎眼的那种鲜艳明快的颜色,低调的男人喜欢黑色或白色,很少有男的会喜欢红色。”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一直看着,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人也是有颜色的?”
    我想了想,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有的。我点了点头,“就比如说,我觉得你是藏青色的,有点暗,却不是纯黑。”
    想来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而是转移到别的地方。他说:“但我觉得你是红色的,美丽、高贵、热情、大方、乐观……可以感染到周围的人,却也容易让他们黯然失色,所以和你走在一起是需要勇气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干干的呵呵了两声,说:“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我哪有那么好?不说我了,说说你女朋友吧。”
    他说:“你指的是哪个女朋友?”
    我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个回答太有水平了。高!”我说着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他也笑了,说:“之前跟你提过,但没有详说。上大学的时候,觉得生活不是很稳定,不想谈恋爱的。结果刚上大四的时候,宿舍一哥们儿说大学四年不谈一场恋爱实在是太亏了,决定去表白。我们一宿舍的人就连夜开会,建言献策,第二天还当后援团陪着他去表白。结果没想到人家姑娘看上我了,可是我不能做这种伤兄弟和气的事啊。但是接下来这女孩就开始对我展开追求,说实话男人也是有虚荣心的,虽然我不同意,但却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后来我们宿舍那哥们儿也跟我说不要顾及他,他已经释然了,再后来我终于禁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就同意和她在一起了。”
    我听得呆呆的,呆呆的说:“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那后来呢?”其实这档子事他大体讲过,但我仍然当成是第一次听一般认真。
    “其实也不是说喜欢这种类型的,可能当时色令智昏吧,开个玩笑。后来才知道这女孩的父亲是某局局长,毕业那年我考公务员没考上,于是考了村官。她不想让我去,说她爸可以先给我找一份临时的工作,等我第二年再考,因为一旦当了村官就要至少在当地服务两年。我也是有自尊的,就没有同意,于是我们就分手了,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年。”他说的很平淡,大概真的过去了,真的不爱了吧。
    “那她现在肯定特后悔,以她这种敢想敢做的性子,说不定会回过头来求复合呢。”我开玩笑说。
    他没有做声,而是端起碗开始喝汤,一勺一勺,本来没多大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特别的响,一下一下击中我在他面前脆弱敏感的内心。
    原来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了,我使劲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真、真的啊?”然后干巴巴的笑了笑说,“看来这草要是好吃,也甭管是不是回头的呀。其实她也是红色的啊,美丽、热情、大方,还有红红的权力和钞票……”
    他欲言又止,“喵喵……”
    “嗯?”我强忍着泪水笑着抬头看他,又怕掩饰不住,于是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他说:“对不起。”
    我笑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呀。”
    他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说,“我们现在没有在一起。”
    现在没有在一起,他强调的是现在,或许对我来说,强调了现在就已经足够了。
    后来他给我讲了很多上大学时候的事情,还有当村官时候的事情,有些在以前的聊天中已经讲过了,可是我还是当做是第一次听一般认真,偶尔回应他提几个问题。
    我们一直在聊,直到隔壁桌换到第三茬客人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似乎时间不早了。厉靖峰去结了账,然后我们动身去体育馆。
    场馆里人坐的稀稀拉拉的,并不满,但第一次看现场还是很激动的。我们找到座位没多久,主持人就开始讲话,然后是运动员入场。其实我看场地中央的人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到别人欢呼的时候忍不住也吼一声。相比于我的激动,厉靖峰那可是淡定的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真是个没有活力的老干部。
    比赛正式开始,先是男单比赛。从我的角度,以我的眼神,只能看到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是刷刷的声音,从刷刷的声音判断,力度特别大。我看着我们队一分分的加,心里特别激动,跟着大家大喊加油,有时候会忍不住站起来,幸亏后面的人不多,不然非冲过来打我不可。厉靖峰也不是没有情绪,我暗暗观察过了,他会偷偷的攥紧拳头,得分的时候会拳头用力,嘴里轻轻说了句“YES”,但这个往往会被大家的欢呼声淹没。所以下一次我方得分的时候,我假装在欢呼,实际上在偷偷看着他,等他也在情不自禁开心的时候,就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他大概没想到会被发现吧,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正襟危坐。
    我拽了拽他,“你有劲没劲啊,要欢呼就大声喊出来呀,别弄的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似的。”
    他强词夺理,“每个人表达喜悦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可是你喊出来会感觉更不一样的。”我现在喊得嗓子都有点哑了,可是却是很开心啊。
    他没再做声,我给了他一记白眼,把目光转回场地。又一个好球,我转身想拽他的时候发现他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这人有没有礼貌啊,去洗手间也不知道说一声。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递给我一瓶矿泉水,递给我之前已经帮我拧开了。我说了声谢谢,然后随口一问,“你去洗手间了啊?”
    他说:“对,去洗手间给你灌了瓶水。”
    “你……”哼,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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