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神戮

万千如星芒点点的飞扬如柳絮中的星亮中，一点至为明亮的红色，盘旋而不去，在月光下，似是留恋，又似是躲闪。
    “戮……回家吧。”四名神祇，四名始终默默一同站在戮背后的神祇，轻声吟诵起属于神的安魂曲。那点红色，顺着四神盘旋，又似是有灵，摇摆不定。奈何伸手，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地，却又带着虔诚信仰般将那点红色捧在手中，高高举起。
    月光似是接引的漫漫长路，那点红色，摇曳着，如烛火般，缓缓飞扬着，飞入九天。
    “戮。”神王睁开浅金色的眸，“我……一定救你。”她转头，看向戾，眼中闪烁着似是询问，又似是肯定的神色。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
    “开始吧，吾王。”戾低头，轻声笑了起来，“千万年前，您与她留下我；千万年后，我自然，舍命以报。”
    “你们……真像。”神王轻声地叹息，起身走向那神殿外的阵法。一点红色，在其中摇曳着，似是好奇，又似是无意识的亡魂游荡。
    是啊，真像。
    不知多少年前，神王留下戮，所以，戮在多少年后，舍命以报，报答的是神王，报答的是神界；千万年前，戮令戾诞生，神王留下了戾，所以千万年后，戾舍命以报，报答神王，也报答着戮。
    戾，脸上绝决神色依旧。
    她静静地站在了法阵中央，脸上，依旧带着悦色的笑容。
    “开始吧。”
    她转头对神王说道。
    漫天的神光挥舞蔓延，又一次直冲上了云霄。
    当戾在被神光吞没的一刻，她的脸上是不变的笑容，还有轻轻回荡的话语，不再沙哑，不再压抑，是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和欣喜。
    “我终于又一次——回归于你了。”
    “谢谢。”
    ……
    神魔战场外的众人，看见那神魔战场又一次缓缓消失在他们眼中。凡人，本是看不见神魔战场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死局，终究是结束了。下界，不会有戮的事迹，但，他们会永远铭记的，是戮。
    赦天琴箕与赮毕钵罗对视，忽地，二人脸上，同时缓缓露出一抹笑容。不自觉地互相紧握的手，再不松开。
    “赦……”赮毕钵罗轻声说道，“我们回妖市……完婚吧。”
    赦天琴箕抬头，嫣然绝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却又转瞬绽开宛若牡丹绽放的国色雍容华贵的美：“好。”
    相拥，又相泣。
    紧紧相握的手，再不分离。
    滑落的泪，是在划开无数艰苦与生离死别后，在终于触到彼此内心最柔软的温暖跳动，而忽地释然了一切的清甜。
    就像是漫天落下的雨。
    素还真远远地看着，抬头，让雨点打湿在面庞上。
    “彩铃，我会继续走下去的。”他微笑着，轻声说着，让雨水冲刷去了不断落下的泪珠，“我们一切安好，你，也好吧？”
    “北大芳秀，你……”原无乡拉住往一旁走去的倦收天，却又忽然在他转头，金色的眼里渗着点点晶莹而忽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无乡，我想……自己去祭拜一下如霜。”倦收天低头，目光落在路边一株沾满了点点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中折射出那微微泛下的天光璀璨的洁白百合，“这是我欠她的。”他低头轻声呢喃，“可我又如何还得起、对得起你？”复又抬头，他看着原无乡，“无乡，如果何时，你有了道侣……一定要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她。因为……”
    “不知此情能几时，但求好景常年在。”
    ……
    在红绡曼然的房中，夜晚的黑影，却在红烛轻轻跳动中被轻轻撩去，幔帐轻垂，当那灵巧而顽皮的风轻轻撩起一丝幔纱，露出的是一片温柔而旖旎，绝色而倾城的容貌。
    绾得齐整而灵艳的发上戴着纤巧繁复的凤冠，轻轻摇一摇头，便在微弱的光芒下，珠光熠熠，脸上精致而细腻的妆容，让原本就倾城绝色的面容上，更添数分雍容，亦是褪去曾经邪气与倦怠疏远的目光。温柔如水的光中，是如同那一江春水般的汩汩流淌，眉眼中少了凛冽而多了如玉的温润。
    “夫人，”此时，约莫是不该再去叫他赮毕钵罗了，此时已是正统妖市皇族太子龙赮，“夜也深了，你已有身孕，最易疲乏，怎不去好好休息？”他的目光落在赦天琴箕身前的那张礼物清单上。
    “这些礼物清单——”赦天琴箕对上龙赮的眼神，一时语塞，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去好好休息，孩儿甚是闹腾啊。”却又忽然好像想起了些什么，她的目光炯炯，“那件事，也过去了数个月了吧……对了，那片羽毛？”她在身上寻找起来。
    “夫人，莫慌，我来替你找。”龙赮见赦天琴箕脸上显得有些焦急，连忙在衣衫的袖袋中寻了起来，未有寻到那片质地如铁片般的羽毛，却摸出了一枚崭新的同心结。
    同心结里，嵌着一颗极罕见的西海珍珠，不知来自哪里，在龙赮的手中，明光流转。那微微一动便璀璨夺目的明媚温和的光彩，竟让他想起记忆空间中神界的光芒。
    西海珍珠，西珍，稀珍，还有同心结，这是要他和她珍惜眼前人的意思吗？
    他与她，同时对视一眼。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啪”的一声轻响，一张叠起的宣纸，轻轻落在地上。
    他捡起那张纸条，展开，抚摸过的纸片，是他所见过最柔软坚韧的纸质如绸缎般。那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两个飘逸如羽的飞白体行楷。
    “谢谢。”
    落款，是奈何，是萨满，是小白，是白羽，还有数个，许许多多个名字。
    每个名字，字体都不一样，风格也不一样。
    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最后的落款，只有一个字。
    戮。
    飞白体的字却显得锋芒毕露，这个字，是代表了神界最不容侵犯的权威。
    不可能仿冒。
    他与她同时想到。
    他与她对视一眼，耳畔却同时齐齐响起那似是淡漠毫无感情，又似是带着，最真挚，也同那眸中一样，不含一丝杂质的道谢。
    “谢谢。”
    ……
    九霄之上，神王微微笑着的眼中，映出那白衣却是暗红长发，那眼中带着最欣然，也是最晶莹，如星波流转的红琥珀的瞳的身影。
    神王伸出手，对着眼前的那个年少的她。
    她终于又做回了那个她梦中那个，笑着的，最希望成为的那个戮。
    “欢迎回来。”
    神王微笑着，说道。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中折射出最璀璨晶莹的点点星光如苍穹，伸出手，放在神王手中，轻轻地颔首，是再不离开的纷然，是宛若不再凛冽的轻拂的风，正飞过人间，撩起那好奇抬着头，看着天空的人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