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仙难求

蓝歌僵住，在半空中凝结成冰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她先是呆了那么几秒。
    然后……
    蓝歌这回恍过神来，她眨眨眼，望着面前徐徐飘落的师父，她有些心虚的笑笑，“师父……”
    晚风袅袅，师父的三千墨发似泼洒在水中般，发丝缠绵缱绻的纠缠，白衣胜雪，冰肌莹彻，与那清冷入骨的气息相耀成辉。
    百里珩的表情淡漠，那眼中更是平静如水不泛一丝波澜，与月色相互交映，又多了几分冰冷。
    银月如水中的惊鸿一瞥，蓝歌一眼未眨，脑海里已深深烙下这身影。
    挥之不去。
    风开始大了，夹杂着一丝寒气，蓝歌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耳边也只有呼啸的风声，再次回首，她只看到了师父正一步步走来。
    百里珩手执横霜剑，淡漠道：“小歌，此地不宜久留，随我回去先。”
    蓝歌点头应道：“是，师父。”
    虽然说要走了，可师父并没有直接带她回去红叶山庄，而是带她走出这片竹林，继而来到一片湖泊旁。
    湖岸边，正停着一艘乌篷船，船顶上挂着一盏灯笼，小小的灯笼漂浮在寂寥的夜中，有些孤独。
    蓝歌站在湖岸上，有些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发。奇了，师父带她来这里干嘛呢？
    百里珩已经踏上了这个乌篷船，见身后的人一动不动的，便淡淡道：“小歌，随我进来。”
    蓝歌点点头，随即将脚踩在甲板上，未料被她这么一踩，整个小船都在摇晃了。她挠挠头，奇了，师父刚刚走的时候怎么没有摇晃呢？
    等到蓝歌坐在小船里头时，她才惊讶的发现，外头看上去很小的船，里头怎么就这么宽敞呢？
    端坐在桌前的百里珩从虚中拿出了煮茶所需要的器皿，将清一色的竹制器具，摆放出来。
    他微微启唇：“会煮茶吗？”声音如碎玉般冰凉。
    “……”
    蓝歌摇摇头。
    听了蓝歌的话，百里珩倒也没说什么，只伸出冰肌如雪的手，不疾不徐的煮着茶，举手投足都自带着天生的冷漠感。
    不时，一股清新脱俗的茶香味蔓延出来，水雾缭绕，熏人心醉。
    这茶所冒出来的热气，令蓝歌心中一暖，“师父，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百里珩淡淡的看了蓝歌一眼，“找你。”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蓝歌浑身一颤，像是心头点燃了一把火，暖得从头到脚都是热乎乎的。
    原来师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找自己啊。
    茶已经煮好了，百里珩将泛着光泽的茶水放置在蓝歌面前，蓝歌接过茶杯，将茶水抿入唇中，一股流畅缠绵的香味在唇齿间散开，经过喉咙，进入了肚子里。
    蓝歌顿住，这茶的味道好像是师父曾经在云华殿煮过的茶。
    百里珩执起手中的青瓷，也抿了一口。
    “小歌，你今日是怎么对付傀儡蜥蜴的？”
    蓝歌愣住。
    “咦，师父你怎么知道啊？”
    百里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启唇冷道：“占卜。今日之事全是你命格里的劫。”
    在听完师父的话之后，蓝歌这才知道事情的尾末。她惊讶地问道：“什么！师父，你的意思是昨日之事都是我的劫？包括蜥蜴傀儡还有狐妖？”
    百里珩点点头，算是默许了蓝歌的猜测。如今蓝歌身上的怨气虽然逐渐减少了，可劫难却是一桩接着一桩，如今之计，唯有靠她自己渡过这些，方能使她在实战中获得成长。而怨气也不是一下就能消除的，需要用无数的历练来一步一步净化。
    “那……何云飞呢？他不会也是我的劫吧……”蓝歌小声问道。
    ……
    百里珩凝着眉，启唇冷道：“不是。”
    蓝歌傻了眼。
    这个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百里珩微扯嘴角，眼中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倒是不念何云飞曾是你的师兄，下手也不知轻重。”
    蓝歌傻了眼，她放下茶杯，将手撑在下巴，“师父，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你可不知道，云飞师兄他今天真是凶到了极点。而且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赶出红叶山庄欸。”
    百里珩又抿了一口茶，眼中飘过一丝冷冽，“当初为师说过，遇人待事，不可被他人牵绊，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况且，以何云飞的修为，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蓝歌捧着茶杯，忍不住傻傻的笑了笑，也就是说，师父是不反对自己这样咯？师父的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为人处事不可一味的忍让，二则是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师父的话，当真是字字珠玑，用心良苦。
    蓝歌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青瓷的茶壶，将茶水倒入师父的杯中，“师父，你的茶喝完了。”
    百里珩微微一滞，冷冽的神色倒是柔和了几分。
    蓝歌仰起头，望着师父冰冷的容颜，思绪万千，她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师父一手栽培的，对于蓝歌而言，师父的存在已经超越了任何一个人。
    在云华殿时，师徒二人很少独处的时间。最多一个月见那么四、五次的，而且一般都是蓝歌主动去找师父，请教一些问题之类的。
    很少像今日这样，以平静而随意的口吻聊天。只不过是短暂的柔和与平静，却让蓝歌觉得，师父从未离她很遥远。
    蓝歌挠挠头，竟然一句话都不知道说了。大概这就是止于唇齿间的岁月吧。
    百里珩放下茶杯，随即淡然道：“早点休息，明日带你回红叶山庄。”随即便走出船外，守在船外，迎风而立。
    “……”
    望着师父站在甲板上，孤身一人吹着冷风，蓝歌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沉了下去。立马站起来，“噔蹬噔”的跑出船内。
    她拉着师父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外头风大，你进去休息吧！我在门外守着就行了。”
    百里珩低头看着蓝歌，见她难得乖巧柔顺了一次，心中也宽慰了不少，他抬起双眸，凝眉而视着蓝歌，“不用了。”
    蓝歌一顿，随即松开了抓着师父衣袍的手，“哦，好吧。师父，那我先进去睡会了，要是您累了，您就进来歇一歇。”
    百里珩点点头，淡道：“恩，知道了。”
    然后……
    蓝歌揉着头发，只好作罢重新回去船里头，呼呼大睡了。
    等到师徒二人，重回红叶山庄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这回，红叶山庄的门没有紧闭着，而是敞开的，从门前的地板到里头都铺着一块鲜艳的红地毯，像是在迎接什么贵客一样，隆重而盛大。
    蓝歌四处打量，她悄悄问道：“师父，红叶山庄是要办喜事吗？”
    百里珩负手而立，淡漠道：“不是。”
    啊！不是喜事那怎么搞得如此红红火火的？
    入门之时，没有像上次那样冷冷清清的，而是有股热浪扑面而来，令她双颊一热，好似满面都是春风。
    正在这时——
    身后却飘来一句话。
    “让我来告诉你吧！”
    蓝歌心里“咯噔”一声，立马转过身，望着面前走过来的火影花，她那如火般的红发，耀眼夺目，额上缀着殷红色的非花印记，她的表情依旧严肃冷漠。可蓝歌看了，却觉得心里倍感激动和兴奋。
    蓝歌的眼中闪过一丝雀跃，她启唇唤道：“影花老师！”
    火影花看了蓝歌一眼后，眼中飘过一丝喜色，不过她没有回蓝歌一个笑，而是向百里珩行了个礼，沉声道：“仙尊，闾丘掌门和其他各派掌门在正殿等您。不过在此之前，闾丘掌门为了感谢您多年来对浮岛的支持。特别嘱咐这些弟子安排了个酒宴给您。虽然有些简陋，不过您可否劳驾，移步前往正殿？”
    百里珩点点头，淡淡道：“闾丘有心了，多谢。”
    师父已经移步去了正殿，蓝歌正想上前随师父走之时，火影花却悄悄拉住了蓝歌。
    蓝歌回头，有些讶异的望着火影花，“老师，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火影花轻咳一声，横了蓝歌一眼，“瞧你说的，你这丫头还真以为我这记性差成这样啦？”
    蓝歌“嘿嘿”的笑了笑，“不是啦，影花老师，我怎么可能会这样觉得呢？只是我怕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而我平日里又爱偷懒，我以为……你忘了我了……”
    听了蓝歌这话，饶是火影花再怎么严肃，也无法再拉着脸了，“你啊你，平日里头便爱偷懒，也不知你拜在仙尊门下修炼有没有好转啊？”
    蓝歌愣了，“咦，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事啊？”
    火影花再次横了蓝歌一眼，她用指尖轻点蓝歌的脑袋，蹙眉道：“你这丫头，个子长高了，脸圆了一圈，可这脑袋却还是不长，你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你呦？你师父可是仙界第一人，他收徒弟的事，别说是我了，就连六界可都知道了。”
    蓝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六界的消息这么灵通，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只有花竹和泡泡知道这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