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人传说

第12章


  眼看着身旁的道长拿出怀中的符条开始做法,他开始想象升官发财以后的场景。
  房子,轿子,小妾……
  突然,他觉得耳边有什么响动。
  他正欲转头去看,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
  他双目圆睁,耳边的那几乎将他震聋的响声不正是和那白龙一样的龙啸!
  他掉过头,只见他身后随他一起进来的某个小吏已经不见了,那吏服正团成一堆掉在地上,而他身边的那条青龙已经腾起跃入空中!
  那青龙威风凛凛,阳光照在它的鳞片上微微反光,让它整个身体发出一种高贵却低调的光芒。
  县太爷眼看着道长手中的符条就要成阵作用于那白龙,那青龙却腾入空中驮起那白龙,两阵龙啸声重叠在一起,县太爷只觉得整个胸腔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另一边,小和尚回到禅房,走到门边,里面却是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往常的咳嗽声。
  他有些颤抖的推开门,老和尚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脸平静。
  他红着眼睛道:“师傅,起来吃午饭了。”
  老和尚仍旧躺着。
  他推推他:“师傅,别睡了,现在睡了晚上睡不着了。”
  他凑到他耳边,“师傅,真的要吃饭了。”
  小和尚已是泪流满面。
  他抱住老和尚,哽咽得一个整词都发不出来,“师……傅……师……傅……”
  那个将流落街头的他捡回来的师傅,那个教他认字读书的师傅,那个一字一句给他讲解经文的师傅,怎么就是不肯醒来呢?
  小和尚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走了。
  突然,他听到远处隐约一声响声,那响声凄厉哀绝,震彻山谷,只是听上去却不似人声。
  小和尚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到屋外,只见远处空中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拔腿就要往湖边跑,肩上传来一阵力道。
  他回头,是元成。
  “着急了?我告诉你,那道长厉害的狠,今天一定能将那恶龙收服,你就等着……”
  元成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狠狠的挨了一个拳头。
  他震惊了一下,从以前到现在这小和尚还从来没有反抗过他,无论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还手。
  他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流出来的血。看着拇指上那抹红色,他嘴角扯了一下。紧接着,反手就是一拳。
  “怎么?有出息了?现在那妖龙不在,我看谁还能给你撑……”
  元成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因为小和尚朝他胸前狠劲踹了一脚。
  “呵……”
  这下,两个人彻底厮打在一起。
  别看小和尚瘦弱,明明刚刚在床前已经哭得耗尽力气,可是眼前是他忍了近十年的人,他只觉得那股恨意将他全身的力气都激发出来,他只恨不能更用力一点。
  因为这气势,元成便落了下风。
  他骑在元成身上,进乎疯狂的朝他落着拳头。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远处又一声龙啸传来,两声龙啸此起彼伏听在耳里,小和尚分了神,这一下就被元成找到了翻身的时机。
  他腿一抬翻转过来,按住小和尚的手臂,膝盖朝他腰间发力:“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小和尚受着痛手被他制住,无法动弹,抬起头对准他的手臂张嘴就咬,咬住了就不松口,死死往外拽,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
  眼见元成松了一只手,小和尚趁隙两指往他眼睛一插!
  这下元成终于另一只手也松开了,倒在地上按住眼睛的痛处哎哎呀呀的叫。
  小和尚依旧躺在地上没有动,他转过头,远处,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经驮起了那道白色的身影。
  他躺在那里,看着远处空中一青一白的身影越来越小,远离了南禅寺,远离了青城山,直到再也看不见。
  鼻青脸肿着被关进柴房罚三天不准吃饭抄金刚经一百遍的时候,小和尚只觉得,只此一天,他却好像把一生都过完了。
☆、第 11 章
  微风徐徐,啾鸣阵阵。
  山间的清晨,天色还没有亮透,一个穿着灰色缁衣的僧人推着一架板车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车轮在山路上轧过发出咯吱的响声。
  山路下行,车板车把手对他来说太矮,僧人刻意着压低身子,控着板车不让板车滑走,握着板车把手的小臂内侧青筋虬起。
  这条山路是南禅寺的僧人们下山必经的小路,十年前还光秃秃的,谁料新方丈上任之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发奇想说要植树造林改善青城山的环境,于是自那时起路边便种上了茂密的两排树。
  其时树上的叶片正吐着水珠,欲滴未滴悬在边缘,一颗颗晶莹剔透。
  僧人推着板车一不小心带过,肩上顿时湿了一片。
  打湿的缁衣粘在身上凉凉的,而这湿意在夏日体会来又多了一分粘腻,不过僧人并没有在意。
  他喜欢任何水能够带给他的感觉——雨水、湖水。夏天夜晚的时候他总爱去湖里扎几个猛子,湿着身体上来的时候若是晚风吹过会被冻得一个激灵,那时,他才有他在活着的感觉。
  僧人推着板车下了山,又走过一段荒芜的路,来到市集上。
  如今他已与市集的老板们都混熟,哪家的大婶前天下地把腰给闪了谁家的新妇最近怀了娃,他们都爱对他说一说。
  僧人推着板车来到一家茶馆面前,唤一声:“李管事。”
  那被叫做“李管事”的人顿时迎出来,“来啦?要不要进来喝碗凉茶?这天气暑气重,喝碗茶驱驱暑。”
  僧人道:“茶就不喝了,我还得赶着去买东西。”
  说着就开始把板车上一袋一袋的茶叶往里间送。
  李管事跟着他一起进了里间指点他茶叶具体放在哪。
  李管事清点好了茶叶的袋数,算好了价钱,又往手里多添了几个铜板:“那,钱都在这了,你数数,多的拿去买几块饼吃。”
  僧人也不客套,将银两接过装进怀里,只道:“好嘞,谢谢李管事了。”
  这僧人给这茶馆送货七年,从来都准时不说,每次他送来的茶叶总是原叶最新鲜,成叶最干燥,若是换了别家的茶叶,总是稍微放几个月茶叶就发霉生虫了,份量还没有他足。
  因为这缘故,李管事也格外喜欢他一些,眼下他要走了,又叮嘱他:“买完了东西要是还有时间,记得过来喝碗茶。”
  僧人笑道:“好。”
  僧人又推着板车来到一家面粉铺前,铺子里的妇人正坐在铺前百无聊赖的扇扇子,看到他来了眼前立即一亮,“要多少?”
  僧人伸出两根指头道:“二十袋。”
  妇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里努一努嘴角:“自己进来搬。”
  店里的面粉按照袋子大小分堆放着,僧人径直走到最大的面粉袋前,挑了离他最近的那一袋,一只手拎起袋口,另一只手托在面粉袋下面,开始往板车上搬。
  妇人跟在他身后,拎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他道:“我前几天做了一件新衣裳,好看吗?”
  僧人闻言,将手中的面粉轻轻托在板车边缘上,转头看妇人一眼,这才将面粉袋仔细放置在板车上,道:“好看。”
  妇人有些不满意,追着问:“就只是好看?”
  僧人嘴角微勾,转身去搬第二袋面粉,嘴里道,“都好看过寺里的花毛茛了。要是它们见了张婶,恐怕明年都不要开花了。”
  张婶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就你嘴甜。”
  这张婶原本有个一家三口的家庭,三年前相公和儿子上山上香,不慎跌下山崖,双双离世。
  那时她伤心欲绝,日日嚎哭是她这克夫克子的命才害得爷俩落得这个下场,只恨不能随着他们一起去了。
  是这僧人每次下山的时候总是来她这里买点什么,若是实在没钱,摘几朵野花也要来看她。
  人在绝境中得到任何安慰都是佛祖赐的福,总归是这样撑着过来了。
  二十袋眼看着搬完,张婶问道:“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僧人抹着额头的汗皱着眉道:“不确定,寺里吃完了就再下来。”
  张婶见他满脸汗水,拿起扇子在他耳边扇了扇,俨然一副关心自家儿子的神情:“好的,张婶一直都在,最近夜里冷,再贪凉也要在肚子上盖一条被子,知道不?”
  僧人笑道:“知道了张婶,我走了。”
  僧人推着面粉走出市集,几经辗转来到一条安静的小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从前这条路上就鲜少有人,十五年过去,这里依旧荒芜。
  也好。
  小路尽头是一片荒地,不知名的野花长了有半人高。十五年前这里连野花也没有,后来不知是哪只鸟儿路过播了种,这片荒地总算有了点生气。
  僧人推着板车穿行其中,要在一片长了半人高的野花丛中推着板车而过,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烈日炎炎,僧人黝黑的皮肤沁出汗珠,渐渐从侧脸汇聚到下巴滴落下来,渗进土里。
  他用袖子抹一抹,继续前进。
  穿越了野花地再走几步就是一间破庙。
  僧人将板车停住静静伫立在破庙门前。
  所有的大红朱漆都已淡去,门上斑驳的痕迹似乎在诉说着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建筑。
  僧人将板车停在庙前,只身走进庙内。
  原本这里应该比现在更加灰尘密布,蛛网遍结。只因他每次下山都会来这里打扫一番,因此庙内倒也还算过得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