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有疾

    第二十八章
    肖燃的脚步钉在原地。
    “肖燃！”杨巧已经看到了她，远远地奋力地向她招手。坐在她对面的人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来。果然是杨宁。眼下究竟是什么状况，肖燃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到宋泾修还在外面等她，肖燃快步走了过去。
    她从包里拿出钱包，眼睛只盯着杨巧，“不是说没带钱包吗？这顿吃了多少呢，我去结账？”
    “结账不急，来聊聊天啊，你跟我哥很久没见了吧？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杨巧拉着她坐下来，肖燃被迫坐在杨巧身边、面对杨宁。
    杨宁许久没见到她了，乍一见面嘴巴跟胶住了一样开不了口，这时回过神来跟肖燃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嗯。”肖燃应了一声，转过头去跟杨巧打商量，“我一会有事情忙，以后有时间再叙旧，我得走了。”
    “今天周五哎，”杨巧直接揭穿她，“现在都晚上了，你还要忙什么事啊？我哥好不容易趁假期过来一趟，你俩好好聊聊，我再去要点东西。肖燃你要吃点喝点什么？”
    “我不用，我吃饱了过来的。”肖燃婉拒了她的好意。
    杨巧拿上钱包走去点单区，给二人腾出空间。
    杨宁搁在腿上的手用力蜷了蜷又伸开，鼓起勇气说了第二句话：“我听杨巧说你跟宋泾修在一起了？”
    “是啊，年前在一块的。”肖燃看了眼窗外，可惜店外的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宋泾修的车，更不要说坐在车里的他的人。
    杨宁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嗯，我以前就觉得他对你挺在意的，你心里也有他，你们俩在一起挺好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不像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般配。”
    肖燃皱了皱眉头，“感情里哪有什么般配不般配，两情相悦，又愿意为对方去改变、奋斗、抵抗一切，这样在一起才会长久啊。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话，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从来没想过以后要跟其他人有什么，当时是你说分开，我才放手的。”
    杨宁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锐利，“那如果宋泾修跟你提分手呢？你会立刻就答应吗？不做些什么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力图挽回？”
    听完他的话，肖燃一下子沉默下来，她心里有个清晰的答案。宋泾修如果要跟她分手，她一定会争取到最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会令自己放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认清自己的心思过，肖燃忽然很想见到宋泾修，告诉他她心里对他有多么在意。
    肖燃张了张嘴，说，“他现在就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等杨巧回来，你帮我跟她解释一下。”
    她站了起来，杨宁微微仰头看着她、默不作声。
    肖燃咬咬牙，拿上包迈开脚步。她经过杨宁身边，手腕却忽然教他扣住。他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收到的匿名资助，是你让你爸爸做的吧？学校的奖学金很丰厚，我平时会出去做兼职，赚的钱养活我自己足够了。至于杨巧，她一个女孩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她现在有了男朋友，赵延州能帮帮她，再加上C大的奖助学金，她也不再需要那笔资助。肖燃，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帮忙。我还喜欢你，但是更希望你好，今天是杨巧的主意，但责任在我，你不要怪她。”
    肖燃吃惊于他竟然知道了一切，她望着他认真的眼神，直到门口传来一声甜美的欢迎光临。心有灵犀一般，肖燃往门口看过去——
    宋泾修站在门口，视线落在被杨宁扣着的她的手腕上。
    杨宁见她表情有异，及时松开了手。
    杨巧远远地见情况不对，端着新买的东西走了过来。她也看到了门口的宋泾修，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沉默地站在肖燃身后。
    肖燃很怕宋泾修误会了什么，她回过神来便急匆匆地向他走去，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宋泾修大步上前，在男服务生伸手之前将人扶住。
    触到他的手，肖燃的一颗心才安稳下来。
    她转过身，腰已经被宋泾修揽住。他没有带着肖燃走过去，而是远远地对兄妹二人笑了下算是打招呼。感受到腰上他的力道，肖燃忙抬手向二人挥手告别。
    宋泾修却很明显没有被她有眼力见儿的行为取悦。
    坐进车里，他沉默地发动车子，一路开得又快又稳。眼看快到C大了，他一句话都没对她讲过。
    “我不知道杨宁也在，如果知道他在的话，我就不会过去。”肖燃侧着身子看着他，开口对他解释。宋泾修的脸隐匿在车内昏黄的光线里，看不清表情，他依旧没理她。
    “你生气了吗？”肖燃轻声问，手碰了碰他的衣角。
    “我开车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他语气冷硬，肖燃愣了下，将手收回。她抿紧嘴巴，转过头望向车窗外。
    可是还有一个路口他就要放她下车了，难道他们要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么？
    前方遇到红灯，车辆停下、摆成几条长线。
    隐约的喇叭声里，肖燃听到他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子陆过来以后，你为他跟刘佳佳的事情操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在想着别人的事情；今天请你三个室友吃饭，翁晨从上车起注意力就一直在我身上，一块吃饭的时候眼神就更露骨，可你根本没注意；杨巧打电话叫你过去，你看出是她骗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跟杨宁聊天？”宋泾修停下来，似是在平复情绪，半晌，他问她，“你整天脑子里都是什么？”
    小白过来，她没好好陪他逛逛C市已经很愧疚了，他竟然还这么讲她。翁晨看他她发现了啊，所以她在餐桌上眼神警告过翁晨了。至于杨宁，他就那么拆穿她心底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她总要给自己时间消化一下。
    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就算他心里不开心，也不能这么讲她吧？肖燃委屈极了，她随手指了指右侧路边的一家店，“你就在前面放我下车。既然我脑子里都是屎，你不要跟我讲话了。”
    肖燃将宋泾修的最后一句话听错，宋泾修不明状况，心想她说的都什么跟什么？他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在路边停下。
    车门锁一开，肖燃立刻推门跳下车。
    人行道的绿灯在读秒，肖燃提着包快步穿过马路走到另一侧，又小跑着向学校的方向而去。
    宋泾修反应过来下车追人的时候红灯已经亮了，他只能站在路边看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他拿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打通了，但是被她挂掉。他一遍遍打，她就一遍遍挂断。
    宋泾修重新坐回车里，将车子开进C大校园。他下车以后直奔她的寝室楼底，站在一群女生的目光里发短信给她：肖燃，你下来。
    语气这么强硬，肖燃看到短信就把手机扔回桌上。
    宋泾修想了想，今天他确实有不对，但是看到她跟杨宁在一起那刻，他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被她冷落的情绪就再也掩盖不住。叹了口气，宋泾修重新敲字。
    肖燃最后还是下楼来见他。
    宋泾修将她拉到一边的阴影里。肖燃低着头盯着脚底的影子，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
    “刚刚是我说话过分了，”宋泾修抬手摸了摸肖燃的头，“你有什么不满就告诉我，但是不能不接电话知道吗？”
    他又是一副说教的语气，肖燃抱着胳膊不理他。
    宋泾修握起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不然，你打我消消气？”
    “不打，我嫌累。”
    宋泾修笑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才肯理我？”
    肖燃越想越委屈，“你刚刚说开车不能打扰你，你放心，你以后开车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自己开去吧。还有，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呢？我怎么了你要说我脑子里都是屎？”
    ……等等，前面宋泾修是听得懂的，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时只是怕自己情绪失控开车危险，语气重了点，是他的错他承认。但是他什么时候说过她脑子里都是……那句话了？“肖燃，我没讲过那句话吧？”肖燃谴责的眼神令他自己都怀疑起来。
    “你就是说了，你说，”肖燃模仿着他刚刚的语气，“‘你整天脑子里都是屎么？’我都亲耳听到了你还不承认。”
    肖燃委委屈屈地瞪着他，宋泾修却只想笑，“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什么’，不是‘屎么’，你什么时候听我讲过这么没素质的话？”
    肖燃细想也是，意识到自己耳朵听错，但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我不管，你就是说了。你说得对，我脑子里就是都是屎，都是你。”
    “你说什么？”
    肖燃不畏不惧地扬声重复：“我说我脑子里都是——”
    剩余的话被他以吻封缄。肖燃嘴巴被堵住，脚狠狠地向宋泾修的小腿踢去。宋泾修吃痛，按着她头的力道却没松。肖燃咬他的舌头跟嘴唇，模糊的字句传出来，“能不能别碰我，先好好吵个架啊？”
    宋泾修唇撤开，抬起头说：“不能。”
    他又吻下来，力道由霸道变为温柔，舌头勾过她的舌尖，吸吮、轻舔，肖燃的意志慢慢崩塌，消极抵抗着。宋泾修睁开眼看着她渐渐陶醉其中，借机说：“以后不要再跟杨宁见面。”
    “嗯。”
    “对别人的关心不能超过我。”
    肖燃轻轻推开他，“这个我……”
    “嗯？”
    “好好好，不超过你。”
    一吻终结，宋泾修整理着她的衣服、头发，想起翁晨眉头又蹙起来，“那个翁晨，没有男朋友吗？”
    “听说她是有的，不过我们都没见过。”肖燃说。
    又迟疑道，“她跟郑姗姗认识。郑姗姗你知道吧？就是高中总跟我过不去的那个。”
    宋泾修陷入深思，沉吟片刻道，“翁晨可能是在故意针对你，你更要注意点了，做好的PPT、文档记得备份，笔记本要上锁，手机要随身带着，就算在寝室也不能乱丢。总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肖燃垫了垫脚，蹭了蹭他的耳朵，柔声说：“知道啦。”“今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忘掉吧。”
    宋泾修笑声愉悦，“好，不过以后不要随便挂我电话，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但不能不理人。”
    肖燃点头，“你也要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