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微妙的滋养

第17章


“我要特别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认可,还有同事们对我的支持和信任,尤其是宋晓宁。我要特别提一下,如果没有晓宁对我耐心细致的帮助,说不定这会儿我已经被辞退了。”说完我伸出双手朝着宋晓宁鼓掌,并示意大家一起鼓掌。
宋晓宁那一刻的表情是我见过的最让我喜欢的表情,那种尴尬的气氛使她的脸色由红转绿。几分钟后,我突然有点儿可怜她,但我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不断地发表着自己下半年的业绩计划,不断地向她点头示意。
会议结束后,华婷奔赴她和赫一飞两个人的新战场。
“恭喜你!”宋晓宁在身后伸出一只手,不同的是这次少了几分骄傲,多了几分谦逊。
“客气了,今后大家还要在一个部门工作,希望能好好配合!”我微笑着和她轻握了一下手,转头继续梳理客户资料。
我和宋晓宁的这场战争最终以她主动握手言和而告终。一个月后,宋晓宁辞职了。遗憾的是,我终究还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者,我做不到游刃有余地谄媚,做不到失败后瞬间化身胜利者的忠诚粉丝,我只是华婷需要时顺应形势的一颗棋子。
从此,我成了总公司不可或缺的人物。也许跟升职后整个人的气势相关,我的业绩越来越好,单子越来越大,职位也一升再升。不到半年,我就跟赫一飞平起平坐,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成了总公司的副总,薪资也从四位数变成了五位数。
华婷开始越来越关注我的动态,越来越需要我的意见,公司所有的大型项目,她都会提前跟我通电话征询我的意见。不同的是,赫一飞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公司,甚至很多次与合作商洽谈他都没有出现。
一天晚上,华婷突然给我发短信:“我给赫一飞把股份折现了,他承诺离开公司,但是这笔费用让公司元气大伤,希望你能让公司渡过难关。”
宋晓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她约我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沈总,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感觉了!”宋晓宁主动起身,伸出一只手请我坐下。
我完全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击晕了,表面镇定又一脸疑云地坐下,等着宋晓宁开口。
“赫一飞的。”宋晓宁低下头,轻轻摸着肚子说。
我第一时间想起当初和华婷坐在酒吧里的那个晚上,她告诉我宋晓宁和赫一飞是一类人的事情。感叹她料事如神的同时再一次有些同情她,事业被暗恋自己的男人瓜分后,这个男人又把她曾经的员工搞大了肚子。
“华婷很聪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主动找到我,给了我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让我消失。她承诺,只要赫一飞在孩子生下之前找不到我,会再给我一笔足够我把孩子养大的费用。”她喝了一口水,慢慢抬眼看向我。
“所以,赫一飞发现你消失后满世界地找你,华婷在这个时候提出给他折现股份,他正好需要钱找你,并且无暇兼顾事业,就无头苍蝇一样地答应了华婷。”我顺着自己的推测说。
“嗯,但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我想请你帮我跟华姐说说,这个钱我可以全还给她,我不想孩子没有父亲。”她露出央求的表情,“我想不到别人,只有你可以帮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曾经一起共事的分儿上帮帮我。”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从华婷到宋晓宁,我以为我懂,其实我是白痴。
宋晓宁走了以后,整个下午我都无心工作,第一次坐在办公室里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陷到了怎样的一种境况里。
第二天,我约华婷吃午饭。
“所以,你赢了。”一直到饭菜上齐,我才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宋晓宁找你了?”华婷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饭。
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擦了擦嘴角。华婷慢慢抬起头,我们对视着。
“华总,我今天约您吃饭,并不想知道宋晓宁和赫一飞的情感纠葛,我只是想感谢您对我的栽培。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打算跟您辞职。”我郑重其事地从包里取出一封只有四个字的辞职信,慢慢地推给她。
华婷瞥了一眼辞职信,继续拿起碗筷。“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说完,继续享受她的午餐。
我站起身,离开前看了一眼华婷,和在酒吧的那晚不同的是,今天她没有要Manhattan,而是要了一杯清水。
我苦笑着转过头离开。
Manhattan是一种非常浓烈的鸡尾酒,它的创始人是一位非常善于公关和社交的社会名流。喜欢这种酒的一般都是性格直爽的人,跟酒一样,干烈,回味无穷。
酒,只有在一个人喝醉的时候,才能体会其中的浓郁。
离开的那个下午,我把我曾经用过的、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升职后很少来这片区域了,打印机和显示器还在老地方,显示器边上还粘着我自制的笔筒,不同的是它们都落了灰,带着我的记忆被掩埋。
许多年后,我在一个招商会上见过华婷一次。她依然干练,清澈,黑白配。
偶然四目相对,就像第一次我开会迟到时见到的她一样,微微一笑,再无交集。
年轻是闭着眼睛逃亡,是一段不想承认,却也不想失去的时光。
我想,当年那封只有四个字的辞职信应该已经交代了我们两个人之间所有的关联吧。
“谢谢,再见!”
Chapter 7 小镇里的苹果强
记忆中的妈妈是什么样子?
在炊烟袅袅的山脚下喊一声你的名字,你就蹦蹦跳跳地回家,
还是她坐在湛蓝的天空下,
你躺在她的怀里听她唱儿歌哄你入睡?
                                                      ————沈煜伦
1
苹果强说,如果下辈子让他选,他会笃定地选择另一种人生,选择平静和美满。
在人生中步履维艰地蹒跚前进,你始终要在最难坚持的地方继续坚持,在最懦弱的地方克服懦弱。如果连自己都在慨叹不公,又如何不忘初心地继续走下去?
我们追寻安逸的生活,向往简单的自己,可总在最边缘的时刻掉转船头,极力苛责自己的人生。
想让自己过得流光溢彩,首先要学会持续闪烁。
但是我们也知道,千般呼啸最终会随着暮鼓晨钟变得风平浪静。
这是苹果强的人生。
镇子很小,有点儿什么事很容易就传开了。
那个时候我们逗他啊,经常敲着他的脑门问:“昨晚有没有挨你老子揍啊?你妈的头发是不是又被扯了一地?”
苹果强的爸爸经常打他们娘儿俩,这是我们镇子里大家都知道的。
老人们的说法是哪有不拌嘴的两口子,但是苹果强的妈妈经常都是脸上带着瘀血推着地排子(一种木质的手推车)出来卖猪肉,大家也都慢慢觉得有点儿说不过去,但碍于那是别人的家务事,何况苹果强的妈妈自己都不说,大伙儿也都没有插手。
关上门,自己的家就是一座城。
为了出其不意的幸福而满足,被突如其来的矛盾打击,生活看似鸟语花香,其实充满忧患,奋力反抗后,残留的麻木感充斥全身。但你还得规劝自己,人生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苹果强的妈妈叫王爱美,年轻的时候在车间不小心被车床拽掉了左边的胳膊,后来厂子倒闭,她就每天推着厂子里抵给她的一架破木车出来卖猪肉。由于左臂没了,所以每次切猪肉的时候右臂就得使出更多的力气,时间久了,她的右臂变得格外粗壮,切肉也越来越娴熟,就算人再多也不需要排队了。于是,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快刀美”。
其实,这样的家庭算得上镇子里的富庶人家。苹果强的老子在镇外有30多个砖窑,镇子上的壮丁基本都在窑里做工。镇子不大,几年也不会出现一个外来人,来往做生意的就更少了,所以快刀美的猪肉摊生意也很红火。
打记事儿起,苹果强就由爷爷奶奶带着。他老子酗酒的名气就跟他砖窑的名气一样大,十里八乡都知道他能喝能闹。他经常半夜大醉后回家,借着酒劲儿随便找个理由就打快刀美,临了不解气就满屋子找苹果强继续撒气,所以苹果强很小的时候就避难一样地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苹果强和他们的感情也远比他和爹妈的感情要深。
苹果强说,他对母爱唯一的印象就是小的时候,快刀美经常用一只胳膊抱着他,一晃就是一个下午。苹果强记得,那个时候的妈妈身上有淡淡的山茶花香,因为快刀美每次剁完猪肉都会用山茶花把身上擦一擦,免得苹果强闻到肉腥味儿哭闹。
后来,因为男人越来越频繁地实施家暴,受惊过度的快刀美只好躲到娘家。那个时候,每次苹果强想妈妈了,爷爷奶奶就说他老娘身上臭,会传染给他,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快刀美不在身边。
爷爷奶奶说,苹果强的老娘嫌弃他能闹,不想要他了。
爷爷奶奶还说,苹果强的老娘是克夫命,离得越远越好。
那个时候苹果强还很小,他分辨不出什么是嫌弃,更不知道什么是克夫命。
后来,快刀美每次来看苹果强,他都躲在里屋,任凭快刀美在门口怎么叫怎么哄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出来。
他觉得,爷爷奶奶说的就是对的,他的妈妈和其他人的妈妈不一样,根本不喜欢他。
再后来,快刀美每次来看他,他都一概不见,在他心里,快刀美就是一个不能见的人。
有一天,爷爷奶奶说:“苹果强,你老娘跟别的男人跑了。”
那天以后,快刀美再也没有来看过苹果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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