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一个字

晚上，陆成和齐淇去遛狗，狗在前，人在后。
    “想去我的工作室看看么？”
    “好啊。”
    工作室没有人，陆成只开了一个灯，领她走到中央。
    这里没怎么装修，以前是个修理所，地段不太好，后来办不下去关了门，就一直空着，不久就被正在找地盘的陆成租了下来，地方大，而且租金也便宜。
    “对了，你还没看过我们的婚纱照吧？”
    她有些激动，“没。”
    陆成就带着她进了一个小房间，一面墙上贴满了他们的照片。
    “为什么这些照片放在这里？”
    “家里也有，我工作累了有时会过来歇歇，看到你就不觉得累了。”
    齐淇切了一声，“酸。”
    照片里人美，景更美。
    沙漠、盐湖、风马旗、天湖……再后，埃及、斯洛文尼亚、非洲大草原……
    她的目光最后停在一张熙熙攘攘的街口，一个印度小男孩递给齐淇一朵小野花，她弯着腰，率真的欢笑，身体线条格外优美，身上穿着就是她的婚纱。
    “我们去过好多地方。”她有些落寞，“真可惜，我一点都不记得。”
    他搂住她的腰，“那我以后慢慢跟你讲我们以前的故事。”
    “嗯。”她笑了。
    “我去买点喝的，你坐在这里等我吧。”
    “好。”
    陆成走了出去。
    …
    齐淇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过了很久陆成还没回来，她坐到沙发上，觉着无聊就去逗狗，“三宝。”
    狗没回头。
    “三宝。”
    狗不理。
    齐淇拽了拽狗耳朵，“你现在可以啊。”
    狗露出了白眼。
    齐淇双手上阵，捧起三宝的脸，“你这狗，胆子快上天了。”
    狗脸被她挤的五官缩成一团，要多逗有多逗，齐淇笑了，就在这短促的一声笑里，周围突然黑了下去。
    停电了？
    齐淇站了起来，不敢乱动，怕撞到东西，无奈又坐了下去。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还有音乐声…
    像是…
    Vicelounge《婚礼进行曲》。
    外头亮光一闪一闪，三宝跑了出去。
    “三宝回来。”
    她也循着亮光走了出去。
    一抬头，就看到宽大的白墙上放映着视频，她看着视频上的两人，心渐渐紧了起来。
    “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青春或年老、生离或死别”
    “我都永远爱你”
    她静静的看着，嘴唇角挂笑，心里却一阵苦涩。
    在我无助，彷徨，亲人一个个远去的时候，是你站到我身边，陪伴我，包容我，守护我，无条件的喜欢我。
    谢谢你啊，我的丈夫。
    身后一暖，她的身体被人抱住，眼前出现一束花。
    红色的玫瑰。
    “老婆。”
    她眼眶一热，任他搂着，那一瞬间，收起所有的难过。
    他的脸靠在她的耳边，“这是四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
    “你不记得，我就带你一遍遍的回忆。”
    陆成松开她，站到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齐淇吓得退后一步，“你干嘛呀。”
    “你看不出来吗？”
    他在她的目光下从玫瑰里捏出她的婚戒，举在了她的面前。
    齐淇拽了他一把，“你起来说嘛。”
    当然了，陆成没被拽起来。
    “你不记得，我就再求一次婚。”
    她俯视着他真挚的脸庞，无声了。
    “你不记得，我们就重新开始。”
    他微笑着，诚挚的，满怀期待的望着他的爱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齐淇上前一步，推下他的肩，“你矫不矫情。”
    “老婆，再嫁我一次吧。”
    “你先起来嘛。”她把戒指拿过来套上，“我戴上了，戴上了。”
    陆成笑了，在忽明忽灭的的暗光下，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挡住身后的光，“你忘了我，我得把你追回来阿。”
    “讨厌，你恶心死了。”
    他开心的笑了，把她搂进怀里，深吻了下去。
    齐淇喘不过气来，脸憋的通红，陆成松开她，乐了，“你不会换一下气嘛。”
    “你烦死了。”
    他轻啄下她的嘴唇，“里面有睡觉的地方。”
    “……”
    要不要那么直接。
    齐淇被他领着走，走进一间花房，顶是透明玻璃，摆着很多盆栽，铁架上长满了藤枝，四周摆了蜡烛，撒了花瓣。
    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回头看他，“你弄的？”
    “不是。”
    “…”
    “小林弄的。”
    “…”
    你就不能说是你弄的么？
    “不过是我的主意。”
    “那你还挺浪漫。”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要懂浪漫的，你嫌矫情，那我只好学了。”
    说你胖还真喘上了。
    她扫视四周，“这里用来摄影吗？”
    “对。”
    “怎么不出外景呢？”
    “白天我不出来拍。”
    “是因为我吧。”
    他捏了她的脸，“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齐淇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搓了搓手臂，“肉麻的要死喔。”
    往里走有一张大床，上头摆着她的婚纱，她心里偷着乐，嘴上矜持着，“你把婚纱拿来干什么？”
    “换上么？”
    “不用啦。”反正还得脱不是。
    “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穿？”
    “…”她心里堵了一下。
    能长点心么…
    “怪麻烦的。”
    “不麻烦，挺好穿的。”
    “……”她无语，“算了吧，而且也不早了。”
    陆成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九点。”
    “……”
    “才八点四十六。”
    她眼一横，话不过脑子，一吼，“你烦不烦，换了不还得脱么！”
    陆成看着她，怔了两秒，突然笑了。
    这一笑，齐淇就尴尬了。
    他向后抹了把头发，笑的更过分，“也挺好脱的。”
    “……”
    “真的，我试过。”
    齐淇踹了他一脚，气的往外走，他拉住了她，一拽，把她整个人塞进怀里。
    “媳妇，上哪去。”她跌进他的怀里，“还没洞房。”
    齐淇扭了两下，不扭了，脸上憋着笑，心里偷着乐。
    他把她打横抱起，小心的放到床上，轻压了下去。
    他还在笑，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你脸红了。”
    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个鬼。”
    他又笑了，手心捂在她脸上，“那么烫，还不承认。”
    她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拉，男人劲大，她没能成功，又想要踢他，结果双腿反被夹住，齐淇被他束着不能动弹，忿忿的骂了声“老畜生”
    陆成眼一眯，“我就是老畜生。”
    手滑了下去。
    齐淇刚要骂出来，话到嘴边停住了，陆成也怔怔的看着她。
    “月事来了。”他声音低沉。
    齐淇眉心一挤，懵怔怔的，“我忘了。”
    “今天几号？”
    “二十二。”
    陆成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我怎么给忘了。”
    齐淇抠着被子，没说话。
    他松开她，翻身过去躺在另一边，“那…干点别的什么吧…你想看电影吗？”
    她摇摇头，侧过身背对着他，内心戏十足，挑个什么日子不好偏偏挑这个时候，怎么那么倒霉？好尴尬…
    “去吃点东西？”
    她又摇头。
    “唱歌？”
    她还是摇头。
    一片沉默。
    她动也不动，旁边的人也没再有动静，难道睡着了？
    她睁着眼，仔细听着。
    不会吧？
    她轻轻转身，看了他一眼。
    平躺着，闭着眼，呼吸均匀轻缓，面容祥和…
    真睡着了！
    她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两眼。
    窝了一肚子火。
    说好的洞房呢！
    …
    *
    周末。
    齐飞来看齐淇，带了些营养品。
    陆成忙着做饭，齐淇和齐飞坐在沙发上聊天。
    “齐天上学，你嫂子照顾他抽不开身。”
    “喔，那哥你在这多住几天。”
    “不行啊，我这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
    “你的工作很忙么？”她皱眉看他，“很累？”
    “凑合吧。”齐飞喝了口水，一抬手，袖子往后缩露出小臂来，齐淇握住他的手腕紧张的问，“怎么那么大块淤青，你打架了？”
    齐飞哈哈的笑了两声，“你哥多大了，快四十的人了哪有那么冲动。”
    齐淇哭笑不得的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以前可没少打架，每次都让我帮着骗爸妈，我可都记着呢。”
    两人都沉默了。
    齐飞又喝了口水，“工作时候不注意磕的，都习惯了。”
    “要不换个工作好了。”
    齐飞拍了拍她的手，“哪是说换就换的，现在找个工作多不容易。”
    “那…”
    齐飞注视着她，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有哪里不舒服的么？”
    “没有。”
    “听说你前段时间跑安徽去了，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齐淇撇嘴，“谁是孩子，我都二十二了。”她顿了一下，“二十九了。”
    齐飞搂搂她肩，声音突然嘶哑了，“没事，
    没事，会好起来的。”
    “嗯。”
    “你和陆成呢？”
    “也挺好的。”
    “好就行，你们两好好的我也放心，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他也不容易。”
    “我脾气挺好呀。”
    齐飞笑笑，正要摸烟，手停在口袋里，什么都没拿，抽了出来，“想吃什么就买，别怕花钱。”他解开衣服拉链，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给齐淇。
    齐淇懵怔的看了眼钱，看了眼他。
    “这是？”
    “哥知道你和陆成现在手头紧，你嫂子一直管着钱，我这平日里也私存了一些钱，你拿着买点好吃的。”
    “哥，我不要。”她把钱塞回他手里。
    “淇淇，你别让哥为难，你收着。”
    “我真的不要，我们有钱，你赚钱不容易，嫂子…”她把话咽下了，“齐天还小，你给他买点好吃的养身体。”
    “淇淇，听哥的，拿去。”
    齐淇把手背在身后，“哥，你在这样我生气了，我说不要就不会要。”
    齐飞睨着她严肃的小脸，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把钱塞回口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齐淇噙着笑，重新坐到他身边，倒在他的肩上，傻呵呵的微笑。
    齐飞抵了抵她，“傻乐什么呢。”
    齐淇笑着看他一眼，咧嘴笑，“开心。”
    齐飞拍了拍她的肩，无奈的叹了口气。
    *
    傍晚，齐飞走了，他们送了他去车站，齐淇不怎么开心，陆成带她去看了电影。
    电影院人太多，又闷，他们到大厦外的长椅上坐着候场，夜色渐晚，秋风拂面，有些泛凉。
    齐淇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陆成也睡着了，他再醒来的时候，天黑透了，他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女人，没有叫醒她，他闭上眼，再眯一会。
    忽然，她抽搐了一下。
    陆成睁开眼看着她，还在睡着，他轻握着她的手放在腿上，刚闭眼，她又抽搐一下。
    齐淇醒来，捂着脸。
    他拿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脸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像被刺了一下。”
    “现在还有感觉吗？”
    “没有。”
    齐淇突然惊呼，“呀，天都黑了。”她坐直了，看了眼时间，“都八点了，怎么睡过头了。”
    “要不再去买一场？”
    她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早了，再说我也累了。”她动了动腰，“怎么感觉那么累呢。”
    “回去歇歇吧。”
    “嗯。”齐淇看了眼电影票，唉声叹气，“好浪费。”
    “没事，就当出来散散步了。”
    “那走吧？”
    “饿了吗？”
    齐淇抚了抚肚子，“是有点饿。”
    “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我们去吃烧烤吧。”
    “不行，总吃那个不好，而且上次你在查济已经吃得够多了。”
    “你就知道监视我。”
    “我是关心你。”
    “那去吃麻辣大龙虾。”
    “不行，戒辣，而且那个也不干净。”
    齐淇斜眼看他，“那你说我们吃什么？”
    “吃点健康的，绿色的，你重新选。”
    “……”齐淇站了起来，还没站稳，腿一软，跌到陆成怀里。
    “怎么了？”
    她扶着他的手，扭了扭脚，他惊慌的看着她，“脚怎么了？腿不舒服？”
    “腿软了。”她看他着急的样子，轻笑起来。
    “有没有其他感觉？”
    齐淇摇头。
    “腿有知觉么？有没有哪里疼？”他捏了捏她的腿，“有感觉吗？”
    “痒痒，快松开啦，真的就是就坐久了。”
    陆成弯下腰，给她揉腿，齐淇往后躲，“你别，那么多人。”
    他拉住她的腿，轻轻的揉捏，仰面看她，“好点了吗？”
    她推了推他的肩，站起来走了两步，笑着看陆成，“你看，没事了。”
    他敛着眉，担心的看着她。
    齐淇拍了下他的胳膊，“没事啦，就是坐久了腿麻了，看把你紧张的。”
    陆成拉动嘴角，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就好。”
    “走吧。”
    “要不歇歇？或者我背你。”
    “我哪有那么脆弱，好了好了走吧。”
    他牵住她的手。
    走着走着，齐淇突然拉住陆成，“就吃大龙虾吧，行不行。”
    “不行。”
    齐淇摇了摇他的胳膊，“好不好。”
    “不好。”
    “就这一次，就一次。”
    陆成停了下来，俯视着她期待的脸，“就一次？”
    她两眼放光，频频点头，“恩恩。”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俯脸，“亲我一下就带你去。”
    她愣了。
    陆成坏坏的笑了一下，得意的走了。
    齐淇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长提一口气，快步跑了过去，站到他的面前，脚尖轻踮，轻轻的点上他的嘴唇。
    男人愣了。
    齐淇站平，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严肃，“说话要算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