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校园 关系

第14章


我检讨,检讨。”刘兴桐听出杜林的言外之音,并不计较,只是敷衍其词。心想杜林你的问题,你的落泊正因为自视清高,自鸣得意。凡事只要低低头,给人一条路,自己何至于这样?“怎么样!近来又有何大作问世啊,我可得先睹为快。老兄发表在报上的檄文,我可是一字不漏地拜读啊!找不到比我更忠诚的读者了吧!”刘兴桐最善于打哈哈了。 
  杜林明白刘兴桐至今没说一句真话,一直在打哈哈,也就任他说去。装作给他张罗茶水,口里应付着。 
  “屈尊校长大人了,我这里实在太乱了。”杜林答非所问,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夜熬夜,清晨才入睡,已过了下午3点才起床,屋子里有一股霉气。他急忙去打开窗户,向北的窗子便吹进来一股冷风。 
  “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讨人嫌的文字,刘校长还留意这些?” 
  “那当然,本校有名的才子嘛!鄙人怎敢怠慢?何况开卷有益,谁不知杜林先生的文章是春秋笔法,大义凛然,谁能不读?我就写不来如此文章。哎,也想放达放达,但冗职在身,难也!”刘兴桐倒是说了几句实话。 
  杜林是不鸣则罢,不平则鸣。 
  “岂敢,哪里敢跟校长的学问文章相提并论。校长一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抵得上全校教师几十年的科研成果啊!”杜林话中有话,刘兴桐却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他当真了。 
  “杜林兄不是恭维吧?”刘兴桐想试探一下虚实,“当真如此认为?能得杜林兄如此评价,在下满足矣,杜林兄不会是拿老弟开涮吧!”刘兴桐渐入佳境,慢慢脱去刚才进门时的那种假门假势。他一改往日叫法,与杜林称兄道弟了。 
  “说到哪里去了?伯元兄!”杜林也就不客气,开口闭口校长的令他难受,也就改称伯元兄了。 
  “伯元兄何须我辈恭维,我是实事求是,一本文学史,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来的。中文系这么多年,人才辈出也只不过在省内叫来叫去,在全国范围内打得响,叫得硬的,还是兄台的著作啊!这是有目共睹,无须我辈饶舌的,这点,伯元兄不承认也是不行的。”杜林说的都是实在话,刘兴桐听着舒服,不知不觉便和杜林近乎起来。 
  “能得杜林兄如此评价,令老弟汗颜啊!”刘兴桐又再次强调,表示对杜林的亲热与敬重。 
  “我这不是吹捧,那不是我杜林所为。我杜林做不来的事,别人做得来,我无理由不佩服。杜林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妒能嫉贤。大不了嘛,躲进小楼成一统,夹着尾巴做人,如此而已。吹捧刘校长,也不是我这种人之所长,刘校长也无须我辈吹捧。一钱不值,对否?”杜林正气凛然,也说得在理,刘兴桐心里便暖暖的。20年前,如果能听到这些话,不至于和杜林的关系搞得这么僵,也许老同学合力弄出一番天地来也是可能的。 
  “佩服,佩服,杜林兄乃真君子也,真是相知恨晚呀。对了,杜林兄,这么多年,关照不周,兄弟请多多包涵。我是人在官场,不得不避亲就疏。在正中大学,谁人不知你我是同年同学同时留校的82届翘楚啊!我虽比兄捷足先登,但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只是时也命也运也。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也就只好滥竽充数,同流合污了。与兄耽于学问,不问俗流相比,鄙人真是惭愧得很啊!有什么不妥不当之处,也请兄多多指正。” 
  刘兴桐谈得真诚。这些天他忽然有了四面楚歌,危机重重的感觉,心绪也就变得有些苍凉起来,在杜林面前,说起话来,自然也就多了一些感慨。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难以坦诚相向。所以,不管是刘兴桐,还是杜林,对话里还是有着一种士大夫的客气礼让和隔阂隐伏其中,平日里说话不是这样,这点,彼此都感觉到了。 
  是啊!一旦滥竽充数,自然就不得不同流合污。杜林心想,你刘兴桐不是来这里敷衍叙旧的吧!还是有什么风声,来打探虚实?杜林确实看不出他什么恶意。刘兴桐一改往日做派,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杜林反而有些摸不着底细了。这个人太聪明,也太大胆了,聪明得令人膛目,大胆得令人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一所大学竟然可以让这等俗常之辈把持得水泄不通。杜林不想和他再周旋下去,说些假惺惺的话了。刚才所说的全是真话,但那些真话是说给一位真正写出50万字巨著的刘兴桐或者李伯元的。杜林想到这一点,就非常痛快,可惜刘兴桐还蒙在鼓里,自得其乐地做着虚无的白日梦。不知他此刻心情如何?听着对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巧取豪夺得来的东西的褒扬,居然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是,想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林顺手递给刘兴桐啤酒:“听闻兄台酒量不错,毕业20年,我们当真还无缘在一起痛饮。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白驹过隙,如今已垂垂老矣。来,干了它,劣酒权当美酒!” 
  杜林说着,举起啤酒罐,一饮而尽。刘兴桐见状,也作英豪状,同样一饮而尽。 
  杜林抹抹嘴唇,酒气往上涌,他痛快地说:“伯元兄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吩咐就放开说吧!” 
  “想必老兄已有所闻,党委会的消息也是保不住的,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老弟以为如何?” 
  杜林不语,他决意非得刘兴桐亲口说出,他是绝不会轻易把自己送到肉砧上挨宰的。 
  刘兴桐见他不语,便说:“我提议杜林兄出山,到学报去任职,你看怎样?同时有几个人选,我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去学报任职?不会是当编辑吧?”杜林明知故问,他把话说得很重。 
  “自然不会,你知道学报副主编老黎上月已办退休,位子空缺。让出一个位子不容易,好多人等着往上挤。你我好歹也是20多年的同学同事了,我自然首先想到你,不知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粥少僧多,匀不开,让老黎返聘再捱上几年再说,岂不是化解了许多矛盾?”杜林有意激他,既然此位置如此重要,炙手可热,绝不是我杜林的非份之想。 
  “一个学报副主编,当真那么多人抢着着要?不可理喻。以我的眼光,不做主编,我是不会去做的。在这种体制下,一个没有发稿权的副主编,能干什么事?”杜林直截了当,他倒想看看刘兴桐究竟是什么态度。 
  “那倒是,我在党委会上也多次提出卸去主编职务,可是几次会议,大家都一致表示,我还是得兼着,这样对学报建设有好处。说白了,就是办什么事总容易关照着。我也就不好老是推却,在党内党外,毕竟还是要注意一下表率嘛!”刘兴桐说得冠冕堂皇,似有无限隐曲。党委会上是否大家一致表示,杜林也无从得知。但刘兴桐死死抱住主编位置这点欲望,连同他的言外之意,杜林是非常明白的。即便他真想让杜林出任副主编,只不过一是迫于党委会上大家推荐,二是将杜林置于手下,也不无快感。杜林自然不会想得那么多,但刘兴桐的用心昭然若揭。 
  刘兴桐想,冯文炳说得不错,杜林不单要做主编,而且他还会提出解散编委会,这早有所闻。这个杜林,他想干什么?学报大权一旦在他手里,我这个校长恐怕也不在他眼里。但他还是想笼络一下杜林,至少是让杜林自己坚决说出拒绝的话,那也就万事大吉。再礼节性地二顾茅庐,三顾茅庐,然后不了了之。OK!那就成了你杜林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党委会上,也就有了交代。不是我刘兴桐不爱才,不举贤。而是你杜林伸手要官,挑肥拣瘦,和党委谈条件,与组织讨价还价。这种人何谈重用? 
  “杜林兄,我看你还是可以再考虑一下。同志们对杜林兄是肯定,爱护的。但也必须看到,杜林兄也不是毫无缺点,比如,”他略作沉吟,“作风做派就不去说它,在课堂上有些言论,是否也注意和党委保持一致,支持配合党委的工作,不要老是挑学校毛病嘛!”刘兴桐终于投出了最后的撒手锏。 
  杜林在这些问题上是绝对不示弱的,他知道一些党棍和政客最善用的手段,就是耍弄这些似是而非,大而无当,空泛但是杀伤力极强的政治手腕,置人于不痛不痒之间,诽人于可圈可点之际,达到置人以无可无不可的境地。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不以为伍,正是他看穿了这种阴谋的缘故。所以,他不想辩解。 
  杜林说:“校长所说极是,但所举的事例与我无干,我也不去细细辩驳。但有一点,从来是只听说要和党中央保持一致,没有听说要和学校党委保持一致的。” 
  刘兴桐暗暗叫苦,原来这书呆子并非政治白痴。他自知说错话,便调转话头:“只是说说而已,我对同志们的评论,自然是要做些分析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对同志们的意见,也不必过于计较。在会上,要不是我力荐,坚持,党委会也就不会让我上门来请杜林出山了。” 
  “既然同志们对我有那么多误解、看法,即使是校长对我厚爱有加,我想还是别给伯元兄惹麻烦,另请高明吧!何况,老实说,一介副主编,也不是我杜某所谋。”杜林很坚决,也很委婉。而这正是刘兴桐想要的。其实,杜林正在一步步地按照刘兴桐的计划和谋略往前迈进。这个书生气十足的杜林啊!刘兴桐在心底里感叹杜林的迂腐。 
  杜林自然也看出这一点,只不过他确实不想去谋个什么副主编,在刘兴桐的鼻息下干事,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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