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绘佳人不倾城

“孩子三个周，畸形。已经掉了，她还在休息。”
    这是沈季末在他们的故事里听到的最后一句和他有关系的话，并且是从别人口中。
    佳人从未见过那样的沈季末，冷漠如死神，眼神空洞，像是没了整个世界，佳人心疼不已，这段感情，虽也是有始有终，但却不是人人所希望的。
    初情青涩，却不得善终。
    “沈季末……”
    程墨辰和封柒在办公室，小妹早就哭晕过去了，听说自小就属温陵宠溺阿姊，说一不二，杀人放火他都递刀放箭，如今在病房里守着那残败的身躯，留下已到伤心处的男儿泪。
    沈季末满脸是伤，跪在病房门口，这些全是程家兄弟的杰作，不管伤的多重，也算是了了。
    只是他又怎么原谅他自己呢，他一直疼着爱着的人，儿时不管多放肆都舍不得动手的人，如今流失了他们的孩子正奄奄一息在自己一墙之隔以外，他闭眼就是她满身是血的样子，绝望的眼神，再也不能明净如曾经，他的女孩，他的女人。
    “阿姊，阿……姊，阿姊……呜呜呜，阿姊……阿姊……”
    佳人看着跪在房前的男人，抖着肩膀，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哭的不能自己。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缓缓收起哭声，抬头，抹了一把脸，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不已，佳人上前扶他，沈季末开口，“嫂子，我爱她。”
    佳人微怔，他不是……
    沈季末继续说，“我从未不爱她。”
    佳人突然落了泪，爱情那么难，那么干净，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又怎能容下第三者的挑拨。
    那个女孩以为那个少年恋着同性之人，却未曾想过那个男孩一直都爱着她。
    这无疾而终的爱情，到底败在当事人的懦弱迷茫，还是他人的别有用心。
    可现在想来，又有什么用呢？
    “沈季末，她说，若我重生，不见故郎。”
    她不舍说出后面八个字，此生未完的缘，但愿他们来世再续。
    生生世世，未免太狠了点。
    阿姊三天后就出院了，她从来都没发行EP，只录了几首歌，还没能终结，所有的行程就被这个孩子打乱了，如今更是不想踏进那娱乐圈，拎着一个相机，一把小提琴，一个背包，行走在各个世界的边缘，她过着她的生活，喜欢或讨厌着，从南沙群岛抵达北极，她见过绚烂的极光，路过纯朴的少数民族的婚礼，牵过无数孩子的手，拍过无数双明净的眼睛，却再也没能找到第二个让她一眼动心，一语脸红的人。
    沈季末后来依旧回了澳洲，在分公司忙忙碌碌，公司事业蒸蒸日上，却再也没了曾经的欢喜雀跃，偶尔也会回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他越来越优秀，站在商业的顶端，但却越来越寒冷，所谓高处不胜寒，可是，他不是没了心么？
    摄影圈里除了一个名人，但却从未露过面，也从未露过自己是男是女，自诩无性人，大家称“它”。
    它的作品越来越轰动，被尘埃掩盖的城堡，天生被拒绝飞翔的小鸟，完完整整的月亮旁边是乌七八黑的沉云，一只孤独的海豚游荡在海的中央，孩子的手里全是玫瑰花，手心满满的全是血，无边无际的沙漠，一直发旧的光盘在空荡的房间里无限循环，小提琴在背包旁边画着圈，相机里越来越少的胶片……
    “阿姊！”
    一个穿着白色棉麻衣服的女人从街的那头走到这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面容素净。
    这边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神，背着红色的包，踩着红色的凉鞋，涂着红色的唇膏，张嘴就是，“程孙子！”
    这天，有一个名叫“蜜裳”的咖啡屋角落里坐着三个女人，风格迥异，却侃侃而谈，没有很亲昵的拥抱，也没有张扬的调侃，只有淡淡的言语。
    “十多年未见啊！”阿姊轻声开口。
    佳人险些哭出声，“大家好像都还好！”
    “是啊，都还好！”秦风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稍有哽咽。
    “听说你要在国内办一场摄影展？”佳人问。
    “是啊，送给恩存的生日礼物。”阿姊轻笑，拍着秦风，“秦艾呢？听说前阶段生病了？”
    秦风听到秦艾气得咬牙，“那死妮子前阶段非要自己去什么印度，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谁给她的勇气，昂？”
    佳人嗤笑，“你家女儿什么也没继承你的，就继承你的英勇无敌了。”
    “什么叫没继承我？她不是姓秦是把？”秦风反驳，一脸大写的老子不服。
    佳人假装什么也没听到，阿姊笑的咯咯叫，“恩存前两天还说呢，特别想秦艾。”
    秦风一脸惊诧，“恩村口味那么重？不会是喜欢秦艾吧？要不我们联个娃娃亲？”
    阿姊急忙拒绝，“别，我尊重恩村，谁知道他长大喜欢谁啊？再说了，他们不过都是网上聊聊，估计见了面也该幻想破灭了。”
    佳人笑的不行，想起什么了，“别把秦伊许出去，不然我家程桑要打光棍了！”
    “哈哈！倒也是！”
    “……”
    我们年少路过荆棘，不过为的是中年谈笑风生，老有故事聊子孙。
    摄影展开始的时候，阿姊特别忙，里里外外各种跑，好在她不像秦风一般喜欢穿高跟鞋，不然在今天这种情况下非残废了不可。
    “程姐，有人找！”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呼声。
    阿姊来不及看清到底谁应了声好就过去了，来往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年过三十好几，再过一两年就四十岁了，放在别人身上，怕是都应奶奶咯。
    想到这里，低头一笑，转身进入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被人拉在两侧，整面墙被玻璃窗代替，一个男人身着宝蓝色西装站在窗前，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一身黑色西装，小大人一般模仿男人的样子站在窗前。
    余久，男孩问，“叔叔，你在看什么啊？”
    “看万千变化，初心是否变了。”男人低头一笑。
    男孩一脸没听懂的样子，歪着头想要求证，余光看到阿姊，伸着胳膊跑过去，“妈妈！”
    阿姊笑着揉他的头发，“恩存！”
    男人听到这声音，回身，一脸柔和，没有久违的生涩微笑，反倒是如初的自在。
    “恩存？”他问。
    阿姊笑着，“对，恩存！”
    感恩存在。
    “好名字！”
    阿姊笑，“喊叔叔了没？”
    恩村点头，“不过叔叔说他不喜欢当叔叔。”
    阿姊缓缓开口，“那喜欢当什么啊？”
    男人哽咽开口，“爸爸！”
    “后爹也愿意啊！”
    “自然！”
    阿姊突然哭了，“十几年了啊！”
    “十五年了！”
    “恩！”
    “欢迎回来！”男人张开怀抱。
    阿姊牵着恩村投进怀抱，“恩村是我领养的。”
    “我知道。”他说，“我一直都喜欢女人。”
    “恩！”
    “沈季末，我走了那么久，那颗心已然看尽世间万物依然觉得你最美，这可该怎么办啊！”
    “哎，没想到我魅力那么大！”
    “不要脸！”
    “那你爱么？”
    “爱啊！”
    一直都爱啊！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