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阮玉

40 惴惴不安


林家的动作做的极大,张巡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扯着孟儒景在吃酒。
    “林家此举有些过分啊。”孟儒景搭眼看了下,身边的女子涂的香膏略微刺鼻,他习惯性的皱眉。
    张巡叼着酒杯,仰头把杯中的佳酿灌了进去,“不用管他们,七爷心里有数。”
    “我说这话您或许不爱听,但是当下这个环境里,断然没有安稳度日一说。”孟儒景不清楚沈七爷与林家的恩怨,但多少也能嗅出点什么不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张巡笑道,“你倒是会替七爷着想。”
    “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孟儒景面色如常。
    和他呆了这么些日子,张巡觉得孟儒景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屈居在他之下着实有些可惜,这次沈七爷了了桩大心事,林家又有些动作,他十有八九是要来湖泽的,而他,自然要去保宁帮他镇着那群老狐狸。
    “放心好了,七爷不日就要来湖泽。”
    “当真?”
    “自然,等着上边来电吧。”张巡伸手摸了摸旁边舞娘的小手,可惜道,“等我去了保宁,怕是没法像现在这么自在了。”
    张巡的猜想没几日就得到了证实。
    “去湖泽?”谢阮玉手一抖,刚夹在筷中的五花肉直接掉在盘子里,“去那干什么?”
    “边境不□□稳,我想去看看。”沈七爷执筷挑了块肥瘦相间好入口的放在她碗里,“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保宁?”
    “您要去多久?”谢阮玉戳着碗中的米饭问道。
    “不确定。”沈七爷摇摇头,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的,现在离开保宁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或许是幼时母亲对母亲口中那一片天地的向往。他有时候也在想,有没有那么一天,他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去看看那个不一样的地方,去看看那些不是亲人的亲人。
    谢阮玉垂着头,睫毛微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自从知道了沈七爷的母亲姓林,谢阮玉对沈七爷的死就有了心结。
    她可以说服沈七爷不四处开疆扩土,可是他阻止不了沈七爷对那份飘渺亲情的渴望,更或许沈七爷后半生的杀伐都是再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他孤单的太久也太厉害,哪怕有那么丁点的可能,都想奋力一搏,最后终究是认了命,有些东西他永远也得不到。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缘分寡淡。
    “怎么了?”沈七爷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一听见去湖泽就闷闷不乐的。”
    “我在思考要不要跟您一起去。”谢阮玉夹了棵青菜塞到嘴巴里,努力挤出笑容。
    “这还要思考啊。”沈七爷指尖抬着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想要时时刻刻看着她,无论生气还是开心,表情都灵动可爱,让他怎么也看不够。
    “每次我离开七爷,都没有安心的日子可以过。”谢阮玉扒拉着他的手指细细数道。
    笑容僵在了嘴角,沈七爷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跟着他,她却时受了很多苦,以前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忍不住的心疼,“以后不会了。”
    “所以,我要跟着您一起去。”谢阮玉眨着眼睛,“七爷仪表堂堂,万一被别人看上了,我岂不是很亏。”
    “淘气。”
    沈七爷的声音说不出的宠溺,谢阮玉索性抱着碗坐到了沈七爷身边坐,“那也只对您一个人淘。”
    翡翠耷着眼默默退开两步,心里默念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这么些天了,俩人还能好好吃顿饭嚒!?
    晚上,谢阮玉缩在沈七爷怀里,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孟儒景,火烧督军府那晚的吻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沈七爷上辈子有多看重孟儒景,从他上位后,孟儒景一路平步青云就能窥探二三。
    后来沈七爷去世,河东陷入了多年未见的大混乱,马贼频出流民四起,各方为了河东的这块土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混战。
    结局什么样,谢阮玉就不清楚了,她很不幸的没有活到那时候。想来孟儒景吃不了大亏,他一向是个不安平凡的人,当初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
    聪明且擅于审时度势是他最大的优点,恰恰沈七爷很喜欢他这一点。
    如果没有那个吻,她或许还能睁一眼闭一眼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可是…谢阮玉抚了下唇瓣,孟儒景分明是对她动过心思,在明知她是沈七爷女人的情况下。
    “睡不着?”沈七爷抱着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他向来觉轻,谢阮玉又一直跟个小动物似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嗯。”反手抱住沈七爷的腰,谢阮玉又往他怀里靠的更深了些,“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还好。”夜色下,沈七爷看不清她的表情,“阿阮有心事?”
    “七爷你喜欢我么。”谢阮玉额头抵着沈培远的下巴,有时候她也觉得有些茫然,沈七爷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好像忽然之间,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
    呵呵,沈七爷轻笑出声,“这么愚蠢的问题,我必须要回答么?”
    什么叫愚蠢的问题?谢阮玉不高兴,弯着身子就从沈七爷怀里退了出来。怀中一空,沈七爷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阮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听上去有些生气,“既然愚蠢,我以后再也不问了就是。”
    室内又陷入了寂静中,谢阮玉支着耳朵,半天没见沈七爷来哄她,心里越想越委屈,干脆转身背对着他,谁料她刚动,身子就被一双大手拉入了怀里,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你要去哪?”
    我哪也不要去,我转个身也不行么!谢阮玉心里这么想,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道,“不要你管。”
    “你是我的人,我不管你管谁。”沈七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谢阮玉躲不过去,被他轻轻的捏了两下,心里更气了,“你都不喜欢我,又碰我做什么。”
    有时候沈七爷真的搞不懂女人的逻辑,他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变成不喜欢她了呢?
    “谁说我不喜欢你?”
    “你说的,你还说是个蠢问题。”谢阮玉指责道,她心里明知沈七爷不是这意思,可就是忍不住任性。
    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总是爱无理取闹,这仿佛是女人的天性。亦或是她认定了沈七爷不会负她,毕竟上辈子,她从来不敢在孟儒景跟前使这种小性子。
    “我是怕我回答出更蠢的答案。”沈七爷捧着她的脸,黑暗中,他知道谢阮玉在看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是啊,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总是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出现,就像一束光,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大刀阔斧的劈开了眼前的黑暗。她让他觉得,这个世上,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有这么一个人,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他一把。
    “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没有遇到你,如今我怕是另一番模样吧。”沈七爷额头抵在她的额前,“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果然是好愚蠢的回答。”谢阮玉吸吸鼻子,生生把眼中的泪花憋了回去。
    “你看,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沈七爷笑着吻吻她的发丝。
    “七爷。”
    “嗯?”
    谢阮玉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圈圈,“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那我是不是要提前谢谢你?”
    “当然。”谢阮玉说的理直气壮,尔后声音又小了下来,“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一定要去找我。”
    “还说你是狐狸,我看你就是只傻猫,有我在,你怎么会不见呢。”
    “这不是提醒你么,反正我是不会自个跑的。”谢阮玉靠在他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
    她真的是太怕了,所有看似偏移的命运,都再绕了一大圈后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该离开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该出现的人也一个不少的出现。她不想沈七爷与林家又什么牵扯,可是那是他的心结,他必须得解开,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她不想再跟孟儒景有丝毫的瓜葛,可是命运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可笑,想躲的东西怎么也躲不掉。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一定要去找我。
    这句话,她上辈子也说过,危机四伏的后院把她变得异常敏感,可是至死都没有人去寻她,她只记得那天,残阳如血。
    “好。”沈七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隐隐的笑意,“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你。”
    六月的天已经有些炎热,屋里屋外生机盎然,花树繁茂,张巡聪明,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沈七爷便只捡了重要的交代。
    依着沈七爷这几日的所做所为,谢阮玉深刻的觉得湖泽一去,时间势必不会太短。
    东西收拾的很快,沈七爷人还没到,谢阮玉便让人先装了东西,张巡难得有机会与她交谈,半响,才小声道,“孟儒景之才不可多得,您莫要太针对他。”
    命运的□□不停地转动,孟儒景这个名字的再度出现让谢阮玉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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