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

田中荣见那五个大食人扬刀纵马冲阵而来，不由一阵冷笑。他原先还怕他们仗着马力逃走，却没料到会自个儿送上门来，连连怒吼着下令，要将这几个该死的大食人碎尸万段。
    可亚克力等人又岂是好相处的？他们几人都曾是奥斯曼帝国的老兵，打老了仗，眼光毒辣得很。倘若没有胜机，怎么敢凭五个人就冲阵？
    亚克力敢以五骑冲阵，早瞅准了倭寇的弱点——
    此刻倭寇主力被阮威的黑甲兵牵制，后翼因为地形的限制滞留后方。倘若能将这后翼冲乱了，那前队势必也会乱掉阵脚，到时候琉球兵乘势冲杀，倭寇安能不败？
    因此，亚克力等人纵马冲入倭寇阵中，并不像之前那样以砍杀为乐，而是不停地策马冲击阵脚。等到田中荣看出端倪来，亚克力等五骑已经深入到阵营中心，己方的伤亡虽然微乎其微，但阵脚明显已经乱了。
    “堵死他们，别让他们继续往前面冲！”
    田中荣嘶声大吼，然而为时已晚。这倒不是说，亚克力五个人悍勇至斯，竟然生生搅乱了倭寇的阵列。而是，阮威以及阮威手下的黑甲兵发现了倭寇后方的骚乱，并且隐隐地听到厮杀的声音，还以为阮国明的援兵来了，因此无不精神大振。
    “弟兄们，援兵来了，杀啊！”
    阮威一声怒吼，铁枪刺出，洞穿一名倭寇的胸膛。“嘿！”他再一声吼，将这一具倭寇的尸体高高挑起，跟着用力一甩，将前排的数名倭寇生生撞飞！
    “弟兄们，将他们赶出首里！不……都杀干净了！”
    阮威一马当先，丈二铁枪左右攒刺，竟无一人敢来阻挡，当真是所向披靡。在他身后，数十上百名琉球战士紧紧跟着，个个都杀红了眼——
    “杀干净……杀干净……”
    倭寇们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后方的骚乱，还真以为对方有大队人马来支援了，哪里能想到只是区区的五个大食人？这样的念头一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在士气如虹的黑甲兵面前，倭寇们又抵抗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全线崩溃了。
    兵败如山倒。倭寇前队在黑甲兵的冲击下溃散，前面几排的倭寇自然死了七七八八，后面的倭寇看清楚了前面的形势，见那阮威如杀神一样地冲过来，无不心胆俱裂，哪里还敢有丝毫的停留？个个扭转屁股往后面逃。
    再后面的倭寇一时之间弄不清楚状况，自然不明就里，反应上就慢了一点。前排的同伙溃败下来，拼命地往后面挤，他们一个不留神，脚底打滑，自然躺地上去了。
    这时节，人若是躺地上，结果只有一个：送命！
    大溃败已经无法挽回。田中荣在后方只憋了几眼，就知道事不可为。他双拳紧握，眼睛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在溃兵肆意砍杀的大食人，虽然恨不得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但他终究是个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知道这时候切不能逞意气，需趁溃兵还没波及到后翼，赶紧收拢手下逃命要紧！
    “走！”
    田中荣往久庆门内那片住宅区瞥了一眼，里面冒着滚滚的浓烟，但杨易却一直没能出来，想必也遇到了麻烦。这时候也不上他了，率领百余名亲信往久庆门疾奔而去。
    击溃倭寇之后，阮威自己并没有出城追击田中荣。他一面令副手末那领两百名劲卒追击田中荣，一面令骑兵清剿久庆门内四散逃窜的溃兵，自己则飞也似的冲击了住宅区。
    看着那浓浓的黑烟，阮威的心不由沉了下来：“这些该死的王八蛋！”此时此刻，击杀倭寇首领田中荣这样的大功都没被他放在心上，只盼着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可看这情形，明显是个奢望啊。
    阮威带人冲进住宅区的时候，里面的倭寇正杀得兴起。虽然这里面有不少琉球兵，个个羸弱，实在是经不住打，连一炷香都撑不住。战斗进行到后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阮威出现的时候，谢成良这一伙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躲到这里面来的时候，谢成良手下好歹还有十来个兵，到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居仁母子三人倒是走运，只受了点轻伤，性命倒是无忧。
    当然，如果阮威不及时出现的话，只怕他们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居仁王后，阮威曾经随他父亲在朝会时见过，自然认识。他被父亲阮国正派来驰援首里，百里奔袭，虽未能亲自救驾，但此刻把居仁王后从险境中救出来，同样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何况还有两个小王子。
    那旁边的男人是谁？
    阮威瞥了一眼谢成良，见他手执一把倭刀，虽一身伤痕，满身血污，却掩不住身上的轩昂之气。
    “好一条汉子！”阮威不由暗赞一声，“是宫中的侍卫么？”随即又摇了摇头。内廷的侍卫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他可清楚得很，决计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手。
    “你是？”
    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要小上十几岁的将领，谢成良自然是认识的。阮威，琉球头号大将阮国正的儿子，少年从军，如今已经在山北立下了赫赫战功，朝中上下都认为他将来势必要继承阮国正的衣钵。
    这样的人物，有机会结交，那自然是要结交的。
    “在下首里城北守备谢成良，见过阮少将军！”
    他虽然有巴结之心，但这番话却说得不卑不亢。阮威这种靠战功出位的悍将，可不是随便拍拍马屁就能巴结上的。
    城北守备？谢成良？阮威沉吟了一下，记忆中丝毫没有印象。毫无疑问，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当然，已经是以前了，只怕从此以后这个谢成良就要飞黄腾达了。把居仁母子从内廷救出来，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
    “喔，原来是谢将军！”阮威虽然常年搏杀在山北，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朝中的勾心斗角。阮国正以一个汉人的身份执掌琉球兵马十数年，若没有泼天的手段，怎摆平得了首里这许多王公亲贵、世家豪族？
    阮威信念一转，忽问：“谢将军可是唐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