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云听了李馨的话,点了点头。
“我家住省城,是家里的长女。我的父母都是医生,他们很喜欢医生,也把我嫁给了一个医生。我结婚没多久,我的父母就因为工作调动,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了北京,留下了我一个人在省城。”李馨陷入了回忆。
“我的丈夫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他很听他妈妈的话,正是因为听话,才娶了我。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我,只不过顺从母亲的意愿娶了我。他对我很冷淡,直到结婚的第五年,我才怀孕。”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我的女儿,从来到我的肚子里,就很听话,她从来没有折磨过我。怀孕期间,我能吃能喝,一点孕吐反应都没有,后来很顺利的生下了她。可是,我的婆婆嫌弃我生的是女孩!她一直都重男轻女,我生了个女孩,她就对我不闻不问。我还要自己做饭、自己带孩子。”李馨说到这里,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呵呵,我的丈夫,无论我生的是男是女,他都不会高兴,也不会失望。但是,我让他的母亲不高兴了,所以,他开始忽略我,不跟我说话,更别提抱孩子、带孩子了。我就这样,放弃了我的工作,在家里带了五年的孩子。”杨小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悲伤之情,让她想到了上辈子的一个词:家庭冷暴力!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婆婆讨厌我,丈夫忽视我。但是,我一点都没有想到,我婆婆竟然会趁我把孩子送到托儿所,自己去上班的时候,把孩子送走了。”李馨一想到这里,就心痛如刀绞。
“我拼命的求她,让她告诉我,她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可是她不为所动,她只有一个要求,我要是给她生个孙子,她就告诉我她把孩子送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自从嫁过去,我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凭什么答应她这样无理的要求!她凭什么这样对我和孩子!”李馨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跟我的丈夫离婚了。我给家里拍了封电报,告诉了他们我这边的情况。我的嫂嫂怕我丢了家里人的脸,为了不让我去北京找他们,就托人帮我查到了我女儿的消息。其实,我很感激她,我的爸妈都让我去北京,但是我最大希望的是找到我的女儿,除了这个,我别无所求。”看着李馨低落的表情,杨小云心里也感叹,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苦了,和她上辈子一样苦。
“我以为,我按照他们给的地址,就可以找到我的女儿。没想到,到了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又把我的女儿送到别处去了。就这样,我奔波了五年。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女儿!”李馨再也忍不住她的泪水了,一滴一滴,落下来。
这是一个慈母的眼泪,一滴滴砸在了杨小云的心中,杨小云明白,结果一定是不好的,不然李馨不会这么伤心绝望。
“我的确找到了我的女儿,我找到了她的坟墓!等我终于历经周折,找到最后收养她的那户人家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的女儿死了,她因为生病死了!我的孩子啊!我多想再听她叫我一声妈妈。”李馨哭得差点昏了过去。
而问诊室里的张医生和游红听到了李馨叙述,也伤心的留下了同情的泪水,这个女人真是太苦了,老天爷对她太残忍了!
杨小云也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女人眼中看不到求生的意志。她明白这样的痛,因为曾经她也经历过丧子之痛。更因为如此,她决定了,自己一定要帮她!
等李馨平复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杨小云这时候才知道,李馨已经四十岁了。因为各种原因,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她三十岁有的小孩,三十五岁的时候丢失的女儿,到如今李馨已经四十岁了。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杨小云直接拉着李馨就会到了自己家里,有些话,还是在自己家里说比较好。
杨小云热情的拉着李馨打开了四合院的大门,然后转身扣上了大门。她带着李馨到了堂屋里坐下,然后给李馨到了一杯开水。
“阿姨,我想听听我家里的事吗?”杨小云问道。
李馨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对面坐着的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也清楚,杨小云希望她走出过去,获得新生。
“阿姨,你别看这屋子大,其实只住了我和我丈夫。我的丈夫叫宁有为,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他的哥哥参军,死于战场。他的爸爸妈妈也早早地离开了他。他还有个叔父,多年前就不知去向。所以,这个家里也就剩下了他一个人,直到我嫁了进来。”杨小云坦诚地对李馨说。
李馨没想到,杨小云的丈夫会是这样一个家庭。独自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还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李馨这个时候倒是对宁有为很好奇,这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听我丈夫说,宁家是很多年前从外地搬过来的,所以根本就没有亲戚。现在也就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哦,也不对,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我打算多生几个孩子,宁家太单薄了。”李馨听到这里,也点头表示赞同。
“李阿姨,你看,你失去了你心爱的女儿,而我的丈夫也早早的失去了他的父母。你愿意把我和他当成你的孩子吗?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干妈?愿不愿意当我肚子里孩子的奶奶?”杨小云动情的拉着李馨的手。虽然说,李馨只比她大二十岁,但是她希望给李馨一个寄托,让她不至于孤独无依。
“你是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你相信我?不会嫌弃我?”李馨一连问了四个问题。在夫家,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而且自己的父母又离得远,哥哥嫂嫂还嫌弃自己是个累赘。杨小云的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个馅饼。
李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没想到,杨小云会愿意做她的干女儿,杨小云会愿意让她加入这个家庭。李馨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是的,干妈,你愿意当我的干妈吗?”杨小云直接问道。虽然说以她上辈子八十岁的高龄叫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干妈有点别扭,但是她还是叫得心甘情愿,因为这个女人和她上辈子的命运何其相似。帮助她,就好像在帮助自己。
“愿意,我愿意,我的干女儿!”李馨激动地拥住了杨小云,她还特别小心的避开了杨小云的大肚子。她觉得此刻,自己真的获得了新生。前四十年,她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后面的日子,她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更为重要的是,李馨认为,是杨小云和她的同事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应当珍惜。过去的李馨已经随着她上次的昏倒而死去。现在的李馨,是杨小云的干妈。
宁有为下班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两个女人,当他听说了李馨的经历,毫不犹豫的就认了这个干妈。杨小云也正是知道宁有为的性格,才会不跟他商量就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因为她知道,宁有为是善良的。同时,宁有为也一直渴望家里有个长辈照料。
杨小云兴奋的拉着李馨开始布置堂屋右边闲置的房间。幸好家里什么都不缺,只需要把床铺好,就可以住人了。
李馨也很高兴,今天一天,她就像做梦一样。昏倒,被救以及认干女儿。李馨暗地里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感觉到疼,她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从女儿丢失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笑过,更不知道高兴是什么滋味。她一直在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失望,以及最后知道女儿离世的绝望。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重生的一天。她明白了,人要活在当下。
家里又新增了一个人,宁有为十分高兴。之前他也知道,杨小云一直担心自己生产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宁有为高兴的花钱从戴婶那里买了一只鸡。家里的鸡都是留下来生蛋的,宁有为可舍不得杀。
这一顿晚饭,杨小云、宁有为还有李馨都吃得非常高兴。吃过晚饭,李馨拦住了宁有为,自己去收拾厨房和洗碗。宁有为也就不跟她客气,太客气的话就不像是一家人了。
收拾好碗筷,李馨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条银的项链和一个银的手镯。她递给杨小云道:“小云,既然你认了我当干妈,那你就要收下干妈这份礼物。这是我妈给我的,本来我打算送给我的女儿,可是她不在了。你不要嫌弃,收下吧。”
杨小云看了看宁有为,见他点头,也就收下了这份礼物。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杨小云立马将项链和手镯戴到了自己的脖子和手上。她笑着对李馨说:“干妈,你看好看吗?”
“好看,小云皮肤白,戴着可好看了!”李馨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李馨在宁家住了下来。邻居们也都知道宁有为认了个干妈,说闲话的不少,但是杨小云和宁有为根本就不让在心上。李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也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钢铁般的意志。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夜晚,杨小云和宁有为都打算歇息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宁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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