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

  “我们走吧。”
  听到湘西的声音，艾伦回头，湘西今天穿的很正式，带着份庄严。
  艾伦的眉峰由深凝变得深忧，湘西却是先一步向门口走去。
  “湘西，”艾伦喊住她。
  湘西停住，回头。
  艾伦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我真不知道你这样懂我是喜是忧，有时候，我真不希望你这么懂我。”因为，他的心事，她全都懂，他的伤痛，她全都有一半。
  湘西轻轻靠在艾伦肩头，她说：“不是我懂你，因为你懂我，所以我懂你。”
  “你的身体才刚好，过段时间去也没关系。”
  湘西却打断他：“我想，妈一定想见我。”
  那一天，他们去祭拜了艾伦父母，清风万里，吹拂着地上地下良人。
  晚上，艾伦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湘西坐在床边出神，他进来了她都不知道。
  “湘西，你怎么了？”
  湘西一下子从出神变成了聚精会神，定定看他，然后一把拉他坐下。
  “艾伦，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她这样严肃，他以为有什么大事，虽然无不紧张疑问，却还是问的随意，带着属于她的惯有笑容，给她缓解，让她放松。
  “艾伦，你的右臂可以恢复！”
  那一刻，他看到她紧张的神情一下子笑靥如花。
  “是吗？”他好像没有太多的惊喜，然而，还是随着她的高兴而轻笑渐起。
  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知道的，她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右臂。
  “是的。”湘西说着已经从背后拿出一叠资料。
  “就是这所医院，我已经看过了，希望很大。”
  艾伦把那叠资料从她手中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下去。
  他说湘西，不用那么麻烦，他已经习惯了。
  楚北知道他右臂失去知觉，已经给他介绍不少医院，都是不了了之，医生都说时间太久了，他现在并不是多在乎，他只是愈加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可是艾伦，我很在乎，你本该恢复如初的。”
  第二天艾伦去了美国那所医院，找到那位功成身退的著名医生，但他当天夜里便回来了，湘西有些遗憾，以为又是不了了之，他却笑着说：“半年之后，他会为我安排手术，之后，你再也不能赶我出去了。
  他的笑意渐渐敛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红的血，白的衣。
  他看到她的眼，她的脸，写满了痛楚与慌张。
  他忙拉住她的手，勉强一笑，说，我没事。
  历经种种，伤人伤事，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第四十六章 那方山水，那些少年
  当祁东找到熊猫血，湘西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才发现手机上有无数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人，李院长。
  祁东匆匆赶回家，李院长一下子多了很多白发，见到他来，木讷地朝他挥手：“快来，她在等你。”
  李院长那么多个电话，祁东已经潜意识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看到奄奄一息的佳美，还是不由抽痛，她是那么纯真善良，她还那样年轻……
  “佳美……”祁东喊她。
  佳美依然露出甜美的笑，带着些凄美，她说：“祁东，听我说。”
  祁东点头，说好。
  “不要恨我爹地，他只是太爱我了……我……我和爹地毁了你的幸福，这辈子……不能还你，下辈子……再还。”
  “我从来都没怪你……怪你从没碰过我，因为我从来没打算生个小孩，我再也不想有谁像我一样……半人半鬼地活着。”
  “我听爹地说，湘西消失的那段时间，你刻意出差在外，是去找她吧，我真羡慕湘西姐。”
  ……
  佳美缓缓闭上了眼睛。
  祁东忘不了佳美最后的睡颜，还是如娃娃般，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佳美最后问他，如果有来生，她先湘西认识他，他会不会喜欢上她，他说会，然后佳美闭上眼，睡容安详，如娃娃般。
  对不起佳美，我只能答应会像妹妹一样喜欢你。
  因为她早已融入到他的骨子里，他不知道还能融下谁？
  深夜，艾伦突然抽搐，他摸索着下床，扶着墙壁，小心翼翼走到书房，抽搐再一次发作。
  艾伦正要试着关门，脑袋疼得就要炸裂，却还是努力伸脚，关住了门。
  疼痛阵阵袭来，他从一角滚到令一角，牙关紧闭，不许自己发出声音。
  时而闷热异常，时而冰冷不已，他的衣服，扯了又穿，穿了又扯。
  当最强的毒瘾诱惑他时，他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以更烈的疼痛转移注意力。
  门开了，室内一下子安静了，艾伦不再痛苦，只是痛苦地看着她，她的眼里有强忍着的泪水，还有蓦然明白的自责与心痛。
  “湘西对不起，你的丈夫，是一个有毒瘾的男人。”
  湘西在她面前蹲下，笑容与泪水并现：“我什么都不怕，最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艾伦伸手替她擦干眼泪：“对不起，我……”他的语声哽咽，终是再也说不出来。
  “我说过，不论你是什么样子，都只是我的丈夫。”
  “最后一次了，”他说：“以后不会发作了，我保证。”
  湘西重重点头：“我相信你……”
  只是，她不知道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又发作了多少回？那些书房里的刻意躲避，她竟全然不知。……
  发作之后，艾伦恢复如初，和湘西一起回房睡觉。
  “那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你都没告诉我，”湘西睡在艾伦身侧问。
  “都过去了。”艾伦抱住她，把汪洋告诉他的那些告诉了她。
  “所以湘西，你根本没有噩梦。”艾伦笑着说。
  “我只是高兴，自己是完全属于你的。”
  祁东曾经对他说，他相信湘西以后会觉得他比他好，原来，真有这样一天。
  “美国之后发生的事，我想知道。”湘西又问。
  艾伦简单地把许万钧的事说了，湘西听后久久不语，在艾伦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说：“那个时候，我要是在你身边该有多好。”
  “你在我身边，因为我听到你喊我的名字。”
  当艾伦去找祁东时，这才知道，佳美过世，祁东消失，祁母早些时候搬回老家。
  不久，艾伦发现父亲写下的秘密，那是写在一本日记本上的，一篇日记，却是长长的时间，艾伦看了日期，是在艾伦五岁开始记的，最后提到的时间是湘西怀孕后，那么多年，只有这长长的一篇，笔形虽无大异，笔劲却有着强重的不同，艾伦也不知道，爸爸一共写了多少次。
  也是那篇日记让艾伦知道很多年前，在爸爸年前的时候，他和妈妈还有王定涵的种种过往。
  爸爸和妈妈是缘浅情深，王定涵和爸爸是无果折磨。
  楚北回来了，曾经最天真的他此时却最是萧楚，虽然艾伦湘西萧南武帆都在，却感觉不到儿时的热闹，艾伦湘西一家幸福他倍感欣慰，萧南武帆也是甜蜜，这些都是他无限期盼的，只是，少了祁东，总是不完整。
  他们一起回了那所山水环绕的小镇，林荫树木又粗了几寸，山山水水依旧清明。
  “我们骑自行车吧。”楚北忽然提议。
  大家默然一致同意。
  在美国，他全副身心工作，生活起居全都有人料理，那时他可以忘我，然而，偶尔闲暇的时候，他无比怀念小时候的日子，那时他们东南西北，四个人，四辆自行车，在林荫道里并肩驰骋，欢快无忧，后来，艾伦来了，他们变成了五个人，在美国，他曾无数次想象过他们再聚首时是什么样子，这次他回来了，却再也聚不起所有人。
  萧南见楚北落寞，于是试着和他开玩笑。
  “小北，在美国那么久，该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我们看看呀。”
  楚北正了正色，眼光无意间扫了一眼湘西。
  “没有，”他说。
  萧南了无趣味地哦了一声。
  “小北，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湘西问。
  “我想在国内发展。”
  “楚北，你的想法是正确的，目前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但你也知道，目前我们的国家一些仪器设备还比较落后，跟不上世界先进水平，所有近几年实验室一直没从美国搬过来。”
  “那又怎样我一个人在美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投入事业，结果呢，萧南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湘西出事的时候我不在，艾伦出事的时候我还是不在，科技再高超，祖国再强大，于我又有什么意义？我连家人有危难的时候都不知道。”楚北几乎是悲愤地诉说。
  “那不怪你。”
  楚北看了一眼湘西，立刻又转过去：“我知道你们从未怪过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内疚，你们甚至知道了也不让我知道。”
  “小北，这样说就不对了，从小到大，你虽然最小，想的却都是我们大家，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我不开心的时候你逗我笑，湘西出事的时候你赶回国，艾伦失踪的那些日子你只怕不会比我们少担忧。”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是的小北，正是因为你也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有些事，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分心。”
  楚北没有说话，他知道的，大家一直当他为最亲爱的小弟弟。
  “小北你放心，我会找到我哥的。”楚北对上艾伦坚决的视线，点了点头。
  有时候他在想，他一点都不在乎投身科学事业带来的莫大荣誉，他最感恩的，是这份早就出现的默契，他们都知道，他最重视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