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影青萍

欧式的壁炉旁，陆漠南正喝着香浓的咖啡，王希拿着火钳子正往壁炉里加松木，不一会儿新的松木染上了火苗，发着噼啪脆耳的声音，空气里还有松木特有的清香。
    火光映着王希的脸，他目光凝重，望了眼陆漠南，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王总管。”
    王希放下火钳子，掸了掸身上的灰，虽然他身上并没有灰。
    “六少，都已经一个月了……鱼小姐还没回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出去找找，或许她出了什么事情。”
    陆漠南喝了口咖啡，目光望着那跃动的火苗，“她属猫的死不了。”
    “可这样拖下去总不是办法，鱼小姐身上没什么钱，这一个月的，还是大冬天可怎么活呢……”王希说着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祝妈了，现在也开始老是操心了。”
    “你和祝妈还有联系吗？”陆漠南放下咖啡杯，坐在沙发上，四个月大的淡棕色布偶猫爬过来蹭他的脚，他顺手将它抱起，放在腿上顺它的毛发，这猫平日嚣张的很，随便什么人近身不得，只到陆漠南手里才会变得温顺可亲。
    “有，昨天还视频聊天来着。”
    陆漠南说，“你没问她鱼影的事？”
    “六少你是怀疑？”
    “鱼影没什么亲戚朋友，要投靠也只有祝妈。”
    “我怎么没想到这层，”王希恍然大悟，“我立马派人去祝妈那里，想来祝妈也不会主动说的。”
    王希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到了半路又折回来，“对了，六少，和平医院的方院长今早打电话来说想在郊外申请一套100平的住宅，他还等着我回信，您看这事？”
    “终于开口了，以前主动给他送钱他都不收，现在是为了什么开口？”陆漠南摸着布偶的下巴，像是在给它挠痒痒肉。
    “他说人老了，喜欢清静，空闲时想去郊外呆着。”
    “玉山附近有我们的房产，你挑一套精装修的200平送给他。”
    “这……”王希解释道，“他在电话里一再强调只需要100平就够，他的子女都不在身边，老伴也去世很久，确实不需要太大的房子。”
    “那就给他100平。”陆漠南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话，但是话题却转了，“如果祝妈那没找到鱼影，你就派人暗中去找，不要让夏小姐知道。”
    “哎！”王希应承着离开。
    陆漠南把猫抱起来，无名指划过它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喃喃地说：“饿了，就回来吧。”
    鱼影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养着，方永年还时常带一些额外的吃食比如排骨汤什么的给鱼影进补，身体的亏空一下子就补了起来，手心手背有了肉，面色也好看了，人也漂亮了，枯黄的头发也有了转黑的趋势，和之前那个瘦黄瘦黄的单薄女人相比，现在的鱼影才像个人，哦，不对，应该叫她青萍才是。
    这天中午，青萍向院长辞行，准备按着身份证上的地址去找自己的家。方永年起身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找你的家，在你修养的时候我亲自去了一趟，那里早就已经被拆迁了，现在是一片生态园，原住民们拿了高额的拆迁款不知道了去向，你现在去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才三年的功夫……”青萍茫然道，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关于自己的身世，难道就真的一点可以查询的痕迹都没有吗？
    “你别灰心孩子，我在郊区申请了一套住房是专门给你的，”方永年知道青萍要拒绝连忙说道，“你别推脱，这是我应该做的，这是钥匙，你先住着，你现在孤苦一人而我的子女又不在身边彼此也算有个照应，本来想让你住我家，但是怕别人闲言碎语就专门申请了一套住房，这房子是医院给配的，我不要花一分钱，你就安心地住着吧，周末有空我去看你。”
    “方院长，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哈哈哈，”方永年爽朗地笑起来，“那就好好地生活，活得快乐一些，减轻一些我内心的愧疚感，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这些日子以来，青萍渐渐地有了家的感觉。
    在方永年的帮助下，她获得了一份小诊所护士的职位，虽然工资不高但比起之前的零碎的活计已经好了不少，最起码这是一份正式的工作，一个可以说上嘴的职业，每月2500的工资已经足够她日常的开销，而且还有不少宽裕。
    郊区的房子装修得十分考究，连家具被褥等一应家用物品都是配套齐全的，完全不需要青萍准备什么，入住的第一天她和方永年一起在这个新家里吃了第一顿饭，青萍下厨炒了几个菜，还特意去买了酒，她十分感激方永年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几欲落泪，都是方永年给劝了回去：“这是我欠你的，这是我欠你的。”是方永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方永年还说：“你没有亲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的子女都在国外，看着你就像看见她们一样，你若没有意见，以后你就叫我表叔。”
    青萍自然是应承的，她现在不仅有了工作有了家还有了唯一的亲人。
    现在青萍每天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空闲时候看会儿电视，有时也会自己一个人去逛街，除了没有朋友之外，她什么也不缺，而朋友对她而言也并非必要，她天性就是这么个淡薄的人，也并非她没有感情或者自闭不愿与人交流，只是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等待，一个人胡思乱想，渐渐的，对于朋友这件事也看的淡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方永年有空就过来看她，来时两手总是大包小包的装了不少吃食，方永年见她总是一个人，有时也劝她可以试着多交几个朋友，青萍嘴上应承着，却没什么实际行动，这一天的圣诞夜，方永年早早地就对青萍说晚上一起吃饭。
    青萍去附近的菜场买了许多菜，先是做了几道她拿手的菜肴，这些都是她自己生活以来逐渐摸索出的，接着又照着菜谱上的说明煮了一锅乌鸡汤，以前都是祝妈端给她喝，她心里惦记着，觉得好喝，便也想尝试着煮出祝妈的味道，可还是差了些，但拿出手倒也足够了。
    青萍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门铃响了，方永年有钥匙，但他总喜欢按门铃，这样显得尊敬，青萍怕听不见门铃声炒菜的时候特意没开油烟机，她已经等了好半会，现在门铃响了，青萍赶忙洗了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除了方永年，还有一名年轻男子，穿着打扮十分得体，比方永年高出一些，人长得很精神，眉宇间有些傲气，总的来说是一个很是帅气的人。
    方永年开门不见山的介绍说这是他的得意门生，医学院的高材生白临风，因为家在外地，今天特意把他带来一起过圣诞节。
    青萍有些不知所措，平白多出一个人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而且除了陆漠南，在她的记忆中，没有和其他男子过密接触的经历，她显得很是局促，有些像女子遇到恋人时的害羞，但青萍心里清楚，她这是害怕，对未知的害怕，一个人呆久了见了生人总是会害怕，但方永年和白临风并不知青萍的经历，所以一顿饭下来都误以为青萍对白临风一见倾心了，这才致使她行为的异常，语言的无次。
    方永年倒满心欢喜，把他的得意门生带来，原本就有撮合他们的意思，青萍的行为让他在心里暗自思忖，已经成功了一半，而白临风心里对青萍反倒生出了一些轻视，这样的女子他见多了，表面扭扭捏捏，其实大多不自重得很。
    青萍的长相和学识与他的前女友简直无法相提并论，他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但碍于导师的面子，他对青萍也算恭敬，并没将他一惯的傲气和高冷浮于言行和表情。
    席间，方永年拿出两张电影票摆在桌子上：“这是医院发的圣诞节的福利，我一个老头子了，从来不进电影院看电影的人也用不着，正好明天晚上你们两都有空，就把这电影票用了吧。”
    方永年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等着回复。
    青萍有些犹豫，她不愿意驳了方永年的面子，可对她来说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看电影，有些难以……安放自己……不过她也并没往方永年设想的约会方面想，她只是觉得和对方还没熟络，而自己又不怎么会讲话，很容易冷场，让对方感到无聊，不过一想到方院长的这两张电影票没有其他用出去的途径，青萍觉得去看看也无妨，一来可以感受一下电影院的氛围，二来可以帮方院长花掉这两张他没处使的电影票。
    白临风低头喝着汤，抬头见方永年看着自己，便露出一个礼貌而敷衍的笑容，“好的，老师。”这算是答应了，方永年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他亲自中下的种子，他希望将来可以□□满园。
    “哈哈，好好，你们年轻人那就应该多多交流，临风，我这侄女刚从老家过来，对咱们A城完全不熟悉，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就多带她出去走走，年轻人嘛有的聊，我一个老头子想带她出去走走，人家大概都会觉得我闷吧。”
    “表叔怎么会闷呢？表叔不嫌我闷就好了。”青萍讲出心里的实话。
    “对呀，你也够闷的，整天宅在家，我都怕你闷坏了，你以后要多跟临风交流，A城他是玩遍的，比导游还了解旅游景点。”
    白临风不置可否，青萍见他不答话，也只笑笑没说什么。
    方永年扬了扬眉，内心打起了鼓，心想：看来这媒婆还真是一门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当的，这配对也不是相配就配的，得得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我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
    方永年把话题转向了最近的医学界学术研讨会，白临风的话渐渐多起来，青萍也松了口气，不用她说话，同时可以不冷场，是她最希望的。
    饭后青萍负责洗碗，白临风和方永年帮着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之后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讨论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医学界高端研究，时不时掺杂些学术用语。
    青萍似懂非懂，她在厨房里快乐地洗着碗，他们的谈话声传入耳朵，虽然听不真切，但是耳边有声响，这是热闹的表现，终于不是一个人静的可以听见针落的境况了，青萍笑了，她甚至展开了想象，她想象着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夫君在客厅里面谈话，而自己的孩子正掖着自己的衣角不停地问：“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可以陪我玩？”
    “乖，等妈妈洗好碗好吗？”
    “你在说什么？”一个声音在青萍背后响起。青萍像是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掌。
    回头，是白临风。
    “没，没什么……”像是被人窥见了隐私，青萍真想找个懂钻进去不出来，
    白临风举起手中的两张电影票，面无表情：“这票我先拿着，明晚七点在金汇影城见。”
    “好的。”青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