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在昆仑山下盘桓了数日,一是想多搜集一些毕方的线索,二是想伺机见见女魃。
“女魃是天神,硬闯她的府邸肯定不行。这个旱神娘娘总不会划地为牢,就不下昆仑山吧?我们就在这山下的必经之道上候着,总是会见到她的。”老毒如此说。
但这女魃还真没有下山。
女魃知道自己就是毕方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童儿非常担心她,却又无计可施
蚩尤等了几天沉不住气了:“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想想其他办法。”
老毒说:“我去抓了那个仙童,她自然要出来找你了。”
蚩尤说:“不行。我看那个仙童看起来也就是八九岁小孩子的样子,但他不是肉体凡胎,法力应该在你之上,你不要鲁莽行事,去白白送死。”
老毒知道蚩尤虽口上不说,但心里是担心老毒的安全。他顿感欣慰。当即他在心里就对自己说:就凭尊主对你的这片心,你死十次都值了。
老毒想想说:“尊主,我总觉得那仙童好面熟。”
“哦?”蚩尤说:“莫非你们有过渊源?”
老毒摇头:“不是。老毒思前想后,觉得他像尊主小时候的样子。老奴跟随老尊主的时候,尊主你也是仙童现在这般大小,你们长得太像了,老奴真怀疑……”
蚩尤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说:“你是想念小主人了吧?我儿子如果还在世,他已经快二十一岁了。可这个仙童只约莫八岁……老毒,替我弄点玩具和童衣,拿去千悔崖边烧了吧。”
老毒面露悲色:“好的。”第二天兰在也来了。
兰在见过蚩尤以后显得忧心忡忡的。蚩尤问他有何心事,他便问:“当年嫂子那只毕方大哥可曾见过?”
“见过。”
“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见过那只大鸟一次,还是它实在饿极了回来乞食,火儿当时很生气地训了它一顿,之后它在没有来过。”
兰在问:“那只你见过一次的毕方会记得你吗?”
蚩尤想想:“不会吧。我都记不得它的样子了。”
兰在沉默了。
蚩尤问他:“可有其他线索?”
兰在闪烁其词:“大哥,可能,你找不到嫂子了?”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死了?”
“不,不是……嫂子还在世。”
“只要在世就能找到。”蚩尤松了口气坚定地说。
“大哥……”
“你有事情瞒着我。”蚩尤见兰在欲言又止的样子,直视着他说。
兰在说:“那天晚上我潜进女魃的后院被毕方发现了,它本来是想吃了我的,后来它好像认识我似的突然停手了,而且护着我不许仙童伤我。”
蚩尤看着兰在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好像偷听到仙童说什么借尸还魂……”兰在说:“我回去问巫师,他说确实有借尸还魂之术……”
“你到底想说什么?”蚩尤或许已经猜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结局罢了:“我不明白你说谁借了谁的尸还魂……”
兰在不说话了,看着蚩尤。
蚩尤一把抓着兰在的衣领:“你想说什么?”
“这只叫火儿的毕方就是嫂子。”兰在大声说。
蚩尤的手停在了半空,又使劲握成拳头,因为太用力,指甲都戳破了手掌,鲜血流了出来。
蚩尤一把将兰在扔出老远。
兰在翻了一个跟头站在地上低头对蚩尤说:“大哥,节哀。”
蚩尤红着眼睛看着兰在,挥挥手叫他退下。
他的心似被撕裂似的疼痛难忍。
蚩尤一个跟跄,差点摔倒在地。
老毒赶紧过来扶着他:“尊主……”
“滚……”蚩尤一把推开老毒,他的黑色羽翼嗖地钻出来。蚩尤扑打几下羽翼,扇出的劲风吹得老毒睁不开眼睛。他凌空而起,久久地在女魃府邸的上空盘旋……仙童看见飞在天空的蚩尤,又看看天空的半弦月,不仅开始焦虑:“再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这蚩尤却迟迟不走,真是麻烦。”
女魃此时在屋内透过窗户也看到了飞在空中的蚩尤。她忽然转身问:“蚩尤……我认识他吗?”
仙童摇摇头:“娘娘,之前我们没有见过这个鸟人。”
女魃跑到窗前:“可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而此时的蚩尤,这个硬汉,他盘旋飞舞在半空,闭着眼睛任泪水尽情流淌,这多年的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和绵绵相思都化作了泪水滂沱……
他在想着:如果老天垂怜肯把火儿还给他,他一定要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再也不要把她弄丢了……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为了她放弃所有。她想归隐,他就陪她归隐。她想双修,他就陪她双修。
二十年前,他不知道失去了火儿会让他觉得失去了整个世界……
直到今天失去火儿的剜心之痛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然,反而让他在寻找的火儿的路上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品味失望,心情也一次次从欣喜的颠峰跌落到悲伤的谷底……
女魃跑出屋子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蚩尤。
蚩尤的一滴泪水落在女魃的脸上,女魃的心为之一紧,隐隐作痛。女魃用指尖醮了蚩尤的泪水放进自己口里。这泪是温热的,苦涩的……这温热让女魃动容,这苦涩让女魃心痛……女魃似乎也落泪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泪。她就抬起头看着蚩尤。
仙童拉着她回屋:“娘娘最近总是多愁善感。过几天就又是十五,这蚩尤又不肯离开昆仑山,我真怕他们月圆之夜又来收伏毕方。上次刑天害你重伤,要不是我去南极仙翁那里要的丹药,恐怕娘娘你现在还没复原。这次又来个蚩尤……”
仙童说着话看看女魃,发现她正出神地望着窗外发呆,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什么。
“娘娘……”他叫了一声女魃。
“嗯,你说什么。”女魃回过神望着仙童。
仙童说:“我们出去找个地方暂避,十五过后再回来,你看怎么样?”
女魃想想,觉得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她怜爱地捏捏仙童的鼻子:“都依你的。”仙童笑着说:“那我们去有熊国听姬轩辕吹笛子好不好?”
女魃说:“去得了有熊国也未必见得了姬轩辕,我听说他新近和嫫母定亲,应该忙于娶妻,没空理咱们吧?”
仙童说:“哎,娘娘,你这消息是大众消息,我还知道一个小道消息:姬轩辕喜欢的是西凌山的凤儿。他要是跟凤儿成亲,那倒是真没空理咱们。”
“他们一个在姬水,一个在蜀中,中间隔了几千里,怎么认识的?”
“娘娘你没听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么……”
“那我们去西凌山吧?”
“娘娘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要去西凌山了?”
女魃望着窗外的月亮说:“每逢月夜就是我的一场生死劫,西凌山青龙岭有一棵能治病的千年老桑,我想去碰碰运气,万一老桑可以助我脱过此劫呢?”
童儿似乎又看到了治愈女魃的希望,高兴地点点头。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有时候对面不相逢也不一定是无缘,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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