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你外挂呢？

    转眼又到了除夕，何爸爸赶在这两天回家了，一家人去了爷爷家里吃年夜饭。
    而何莫是饭桌上唯一一个未嫁娶的小辈，自然成了全桌人的话题。
    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对自家孩子总三令五申不能在学校恋爱，可对别人家的孩子又是出奇得包容——
    “年纪不小了，可以谈起来了！”
    “一毕业就上社会了，哪里小了？”
    “好的男孩子要尽早下手，晚了就被人挑光啦！”
    “……”
    何妈妈也看不下去了，只得交代了任瑾的事。那群亲戚的反应如出一辙——“男朋友家里能不能放烟花？”
    得到何莫无奈的“不能”俩字，才都乐呵呵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仿佛这城市所有人都被同一种利益至上的价值观束缚了，户口、房产、地段、车、牌照、公积金……这些东西即便是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说上一二。
    何莫撑着脑袋，无心加入大人们的话题，思绪鬼使神差地飞到了dota2的地图里。在那个世界里，每个人出门时拥有等同的金钱，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购置适合自己的装备，再带着这些出门去与人对线，凭实力积累优势。穷人和富人在游戏里享受绝对的公平，有钱并不能增加游戏里的战斗力，最多只能买些修饰外观的东西，完全不影响游戏的平衡。
    再往前推，在连皮肤都不能购买的dota里，曾经有位名垂dota史的职业选手，在敌人a掉他刚买的圣者遗物时淡定地继续保持刷钱节奏，并在7分钟后又掏出了把圣者遗物，完成激动人心的大翻盘。圣者遗物价值3800元，dota里最昂贵的单件装备，在那样劣势的情况下，一般人早已心理崩溃，而他却凭着超高的心理素质坚持了下来。
    所以她喜欢游戏世界多过现实世界，毕竟游戏里再复杂的事都不过是推塔打团战，死了还能活，走失了还能相聚，人生可复杂得多了。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任瑾的电话就过来了。他刚吃完年夜饭，电话那头还有断断续续烟火炸开的声音。
    刚才说完他家不能放烟火，这怎么就放上了？
    何莫诧异地问：“你不在家吗？”
    “在郊区的房子。”任瑾换了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捂住话筒，稍许减少了些噪音，“他们非说要看放烟花才像过年，下午临时决定过来的，我奶奶都发脾气了。”
    “……你们家那几个还挺会搞事情。”
    “是啊，那个小孩子也不得了，到这儿以后非要玩烟火棒，我爸折腾了很久才托人买到。”
    何莫不仗义地笑了，“不过，我也好久没看烟花了，还挺怀念的。”
    “你等一等。”他挂了电话，切到视频。
    画面里出现了个小阳台，随着他向前的脚步，屏幕上的夜空也逐渐放大了一些。
    停下后，视野正中央绽开了朵烟花，是最常见的那种。
    短暂的平静后过后，新的一缕上天，炸开漫天璀璨，金色粉末闪烁着被黑夜吞噬。
    斑斓的花火在她瞳孔中争妍斗丽，分明是千篇一律的形状，却怎么都看不腻味。她趴在床上看着了迷，恍然间想起他是举着手机在给她直播，立刻就不好意思了：“你手举着累不累啊？我看够了，要不你回房吧？”
    “我把手机放吊篮盆子里了。”任瑾简单的一句解释倒让她显得有点傻，“我陪你看会儿，反正没事。”
    “嗯。”何莫笑着点头，忽而发现他开的是后置摄像头，而她开的是前置，也就是她欣赏烟花的时候任瑾能看到她。
    她都没怎么打扮，刘海又长了，被随意地扎在头顶，看起来是在不怎么精神。于是心虚地关了摄像头，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遁走，应该不会被发现。
    哪知刚动手，那边就来问了：“怎么关了？”
    “不是看烟花吗？”
    “你看烟花，我看你。”
    “……”
    “乖，打开吧，让我看看。”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和疲惫，让何莫没来由得心疼，便听他的重新开了摄像头。
    “你怎么了，很累吗？”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有点困，又吸了一晚上二手烟，喉咙不太舒服。”
    “那你早点回房休息，别在阳台上吹风了。”
    任瑾沉默片刻，忽然轻笑着说了句：“我喜欢你关心我的样子。”
    “……跟你好好说的，正经点。”
    视频那头的人又笑了声，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一个趴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变换的烟花，另一个在阳台躺椅上，注视着那趴在床上的姑娘。今晚没人喊开黑，微博里一个个更新着自家的年夜饭照片。没电脑没游戏的时候，日子似乎也能挺惬意，像是没多少娱乐的童年，什么都简单，哭了笑了都健忘，跌了倒了总有人安慰。
    哪怕是这样隔空的陪伴，也能在最空乏的日子里找回最充实的自己。
    后来视频那头响起了些细碎的声音，他出去了一趟，十分钟后又回来，哭笑不得地说那熊孩子玩烟火棒时把自己的衣服点着了，正在楼下哭天喊地博同情。
    “把自己点着了？那受伤没？”
    “没，衣服穿得厚。”任瑾又说，“就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彻底没了玩耍的兴致。”
    “……”
    “放心，以后我们不和他们住。”
    “嗯……”何莫下意识点了点头，忽而又一个激灵，“啊……我们？”
    这时镜头微微晃动了几下，似乎是手机被他拿了起来。
    还没等何莫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边就切换成了前置摄像头模式。
    一张俊逸清秀的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中央，因为光线不是很充足导致画质不好，他的脸看起来是苍白而幽昧的，唯有那双眸子澄澈明净。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温柔里藏着隐隐的笑意，把她的呼吸都夺走了大半。
    “手机快没电了。”他说，“看过瘾了吗？”
    “嗯，过瘾啦。”
    他轻轻“嗯”了一声：“下次也带你来放，好不好？”
    “那就不用麻烦了，不然……我岂不是像你那个爱找事的后妈了。”
    “那不一样的。”任瑾笑着，嘴边的话倏地顿住，想起了爸爸说的“各取所需”。
    虽然他并不赞同爸爸的观点，可有那么一瞬他忽然想到……他需要她这个人，而她也需要自己，这样的相互依赖和支持，算不算是另一种各取所需呢？
    **
    年初三，何莫正式去了任瑾家里，在何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下，打扮得很乖，奶白色羽绒服衬出好气色，马尾辫高高束起，看上去元气满满。
    出门前她早已忐忑难安，任瑾来楼下接她，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一大堆东西后忍俊不禁：“你这是干什么？”
    她打开后车厢的门，把一盒盒礼物放进去，“拜年啊。”
    “别送了，我家被塞满了。”任瑾站在车门边，无奈地感慨，“一到每年这个时候，来来去去就是这些东西。”
    “我家里也是啊，都堆成山了。”何莫重新坐到副驾驶，艰难地系好安全带，蹙着眉吐槽道，“冬天真麻烦，行动都不方便。”
    “你就算穿羽绒服还是很瘦了，你都不方便，让别人怎么办？”他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发现她今天抹了唇膏，幼稚的破坏欲又作祟，倾斜身子从驾驶座靠了过去。
    近在咫尺的时候，胸口被她的手掌轻轻抵住，何莫朝车窗外飞去了个眼神示意：“我妈在楼上看的。”
    “楼上看不到的……吧？”任瑾心生疑虑，往楼上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可不一定，前几天她站在那阳台上，都看到了对面那幢楼的邻居家饭桌上放了什么菜。”
    “……”他只好就此放弃，重新端坐着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
    从何家到任家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何莫还是紧张的，却也只好硬着头皮佯装淡然。
    进了任家，匆匆一眼瞥见客厅里坐了不少人。
    一个小孩正坐在地毯上玩变形金刚，边上陪着的中年妇女脸色土黄，穿着艳丽但极不适合，见门口来人后对孩子说了句“别玩了客人来了”。两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没起身，均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何莫。
    站在何爸爸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模样清丽秀气，只是眉宇间少了些大气。那反复琢磨的眼神从何莫一进门就没停过，和年龄相仿的女孩见面，姝凌自然要忍不住暗自比较。
    来人长着讨喜的娃娃脸和铜铃眼，看上去简单素净，和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大约是仗着自己青春朝气所以自信过了头，只是稍作打扮而已，和自己比起来嘛……姝凌想起那一桌子昂贵的化妆品，不自觉地来了自信和底气，挺起胸膛昂起头，嘴角浮现起淡淡的笑意。
    “莫莫，你好啊。”她婀娜上前，勾住任爸爸的胳膊，“快进来吧。”
    何莫自然知晓对方的身份，从容微笑着颔首，礼貌地答道：“阿姨好。”
    阿……姨……好……
    这三个字完全把对方给噎住了。
    她没注意后妈脸上的表情变化，只看到任瑾在边上偷笑了下，幸灾乐祸着暗自给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