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第34章


  “不。”即恒想也没想答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岂有诈尸的道理?”
  “那你是什么意思?”和瑾不解,“依你之见,食人鬼的真面目是什么?”
  即恒微微笑了笑,神色轻松自如:“正如公主所说,是一个被鲜血和死亡迷了眼的……杀人魔。”
  和瑾怔怔地看他,他显然是有了某些打算,但他不准备说,神态自若的脸上甚至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说起来,他的来历他的身份她统统都不了解,他们之间所维系的信任都是通过“成盛青”来转化的。她竟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他是宫外的人。
  宫外的人……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接触过宫外的人,而上一个从宫外来的人,堂而皇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欺辱她,却没人帮她撑腰。
  即恒似乎没有注意到和瑾看他的目光发生了异样,他目光飘向漆黑的夜空,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公主喜欢看物怪志之类的书吗?”
  和瑾没有回过神,他又自言自语道:“哦,差点忘了,公主不信神鬼一说。”他回头对和瑾灿然一笑,笑容分外明亮耀眼,“其实就算不信,各方面的书都涉猎一些总归是好的。”
  和瑾斜眼看他,眼眸微微眯起,声色俱厉:“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即恒顿时噎住,异样的氛围终于让他有所警醒,想说的话硬是给吞回了肚子里。他偷偷瞄了一眼和瑾,目光更加飘渺无踪,心中无奈之情大作。想了想,他又转移了话题,深邃的眸色中闪过熟悉的狡黠笑意:“听说公主半年前从太乐府带回了一位乐师,可有此事?”
  “没错。”和瑾眸色如冰,紧紧盯在他脸上,“跟这件事有关吗?”
  “无关。”即恒摇了摇头,明亮的眸子里光芒跃动,“听说是位大美人,不知公主能否为我引荐一下?”
  和瑾一愣,沉下脸道:“不能。”
  “为什么?”即恒脸上满是失落。
  “她是本公主的‘私有物’,谁也不许动。”
  “好商量嘛……”
  “没得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这么个好日子应该没什么人看这种题材吧,我又悲剧了 T口T
☆、霉运当头
  
  第二天一大早,即恒就被卫队长兴冲冲地从被窝里拉起来去巡视,公主既然当着陛下的面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只是她答应借一人就只借一人,没有商量的余地。
  即恒打着长长的哈欠,接连几日日夜奔波,铁打的身子也开始吃不消,面上浮起些许疲惫之色。他趁卫队长不注意,随便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躺在花丛边小憩。
  但凡坏人都是趁着夜黑风高出来干坏事,大白天的有点智商的人都会躲起来养精蓄锐。卫队长做了十几年护卫军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做给陛下看罢了。举头三尺有上司,上面说一谁敢说二——既然他抓了半年都没抓到人,应该是养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倒也不急于一时。
  即恒心下宽慰,舒服地眯上眼睛。
  从刚才起就一直感到一种奇怪的视线跟踪着他,即恒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
  “喂,你打算怎么办?”从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显然昨晚一冲动和盘托出后,和瑾越想越后悔,越后悔就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判断太过轻率。
  人就是这样,成败往往就取决于你犹豫的那一瞬间。
  “公主,被人抓到就不好了。”即恒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说。
  和瑾咬着小银牙恨道:“还不是你!换了其他人还好,我一想到你心里就不安得坐都坐不住。”
  即恒怔了怔,悄悄睁开眼睛,有些难为情:“公主不用这么关心我,为公主效劳是我的职责……”
  “谁关心你了?”和瑾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地争辩道,“哦对……我是关心你,我关心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她情不自禁就吼了起来,吼完忙捂住嘴,做贼心虚地抬起头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才放下心。
  “总之,多余的闲事别管!”她压低声音补充道。
  即恒有些伤心,他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吗?他只是好奇心重一点罢了。眼见自己的忠诚好像根本不受主人信任,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如此,公主又何必答应卫队长?”
  和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厚脸皮的话他都能说得出口,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我是为了谁答应的……”
  即恒终于想起来谁才是罪魁祸首,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对着和瑾一阵傻笑。
  和瑾几乎要晕过去。
  他眨了眨眼,笑得很真诚:“公主不用担心,卑职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绝不给公主惹麻烦。”
  他保证得那么坦荡,全然忘了自己现在就是犯了擅离职守之罪。然而和瑾没力气计较这些,如今能有一句保证给她些许安心,总好过没有。
  即恒观察公主紧绷的神经略有松懈,身子往花丛底下挪了挪,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公主一晚上没休息,不如一起躺一会儿吧?这里阳光很好,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说得很诚恳,没有丝毫戏谑的意思。和瑾犹豫了一会儿,确实也感到很累了,略微迟疑后在离他有一点距离的草地上坐下。
  抬起头仰望着青天白云,阳光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清风撩起长发。她合上眼帘,静静感受着风和花的香气,雏鸟嬉戏的愉悦,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仿佛这花香,这清风都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触手可及,却远在天边的世界。
  “真美……我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看看春色了。”和瑾心有感触,不禁叹道。她回过头,躺在身边的少年正闭目养神,阳光落在轻颤的眼捷上,如一只落于花顶休憩的蝴蝶般轻盈,他神色安详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曾与他相关,那些差点要了命的痛苦都不是由他在承受一样。他就像清风和花香,明明就在眼前,却像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遥不可及。
  “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醒着。”和瑾忍不住问道,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这是她头一次萌生出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念头。
  “没什么。”即恒懒懒地说,“我只是在想,皇后真的是被陛下气死的吗?”
  和瑾一怔,嘴角不自觉抽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奇?跟你说了多余的闲事别管。”
  “哦……”即恒轻轻睁开眼睛,唇边浮现一丝浅淡柔和的笑意,“遵命。”
  他这般乖巧听话的样子令和瑾鬼使神差地感到心有愧疚,简直像中了魔障一样。她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浑身不对劲。
  她尽量使自己目不斜视,保持淡定慢慢道:“只是她在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边。”
  仅此而已,已足够致命。
  “你别看皇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皇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虽然是个只看脸蛋不看脑袋的纨绔子弟,对于结发妻子的感情毕竟是不一样的。”和瑾顿了顿,低下头看他,“他身边美女如云,可除了皇后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只有那一个人除外……”
  “凝妃?”即恒睁开一只眼睛。
  和瑾点头:“至少我觉得皇兄是动了心的。”
  即恒没有再说话。梅影宫里的关公像已经说明了一切,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所谓真心也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皇宫里没有真感情。卫队长的话忽然在脑海中浮出,即恒不怎么能接受这种说法。人的感情是天生的,有生命就有心,有心就有感情,没有人能抹灭它。只不过在面对各种威逼利诱,心变了跳动的频率,感情变了质。由此而带来的痛苦,也只有当事人自食其果。
  所以说,感情是累赘,它只是给人带来了短暂的美梦,却要人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缅怀,去惋惜,去挣扎。
  而岁月漫长,足够逼人发疯。
  “即恒?”和瑾探过身,轻声唤道,“睡着了吗?”
  少年没有回答,呼吸均匀轻浅,俊秀的脸庞安详宁静,只有眉心微蹙着,似乎在做梦,而且还不是一个好梦。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想去拂平他额头的愁思。就像这样一动不动的时候,真像一只毫无危险性的小兽,毛茸茸又软绵绵的,与昨晚那个在无形中散发着凌人傲气的人,又怎么会是同一个呢?
  伸出的指尖尚未触及到他的眉心,冷不防手腕被擒住,她下意识将另一只拳头砸过去,又被顺利截住反擒于身后。身子顿时失力跌入身后人的怀里,一只有力的手掌捂住她的嘴,硬是将她拖进了茂密的花丛里。
  和瑾心头闪过一丝惊慌,她万万没有想到即恒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当下不顾一切就要挣扎,即恒却松开擒住她的手将她牢牢困在怀里,轻柔的声音带着呵出的热气在耳边呢喃:“不要出声……”
  她仰起头靠在他的颈间,只能看到他半边坚毅冷静的侧脸,而呼吸之间尽是他身上阳光洒落留下的淡淡暖暖的气息,比上一回更加清晰。
  就在他们刚才还停留过的草地上踏进几双不友善的军履。一个熟悉的声音粗着嗓子骂骂咧咧:“明明听到他的声音了,溜得到挺快,臭小子。”
  是卫队长。另一个下属的声音提议说:“队长,要不要搜?他跑不远的,定是藏起来了。”
  边说着脚步已经朝着花丛走来。即恒目光紧紧盯住那双脚,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眉头越锁越紧。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他怔神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如深水氤酝的眼,秋水明眸中盛满了肃然和戒备,可秀眉间却露出些微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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