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第126章


女人心,你别猜,越猜越费心。那他还是不猜了,折腾了一天,他也有些累。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一头栽在床榻上,眯着眼睛小憩。然而过了许久,他都静不下心入眠。
  也许是习惯性的戒备让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他无法放松下来让自己安然去休息。
  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床顶和房梁发愣,直到屋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周围逐渐沉入宁寂。
  黑暗中,他悄悄叹了口气。
  不知和瑾现在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无法入眠?还是败于疲累倒头就睡了?他撑起身子,望着相隔另一边的墙壁出神。
  此刻这种不知名的心情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会选择回来。如果痛下狠心出了城的话,他还会像现在这般疲乏吗?
  可是内心里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是在回到和瑾身边后,亲眼看着她笑,看着她怒,看着她多姿多彩的喜怒哀乐才感到的心安。这种莫名的牵挂让他烦躁,也让他深感充实。
  仿若轻飘飘的灵魂忽然有了寄托,被坠了一块石头似的,将他虚浮的身体牢缚在地面上。很难说是幸还是祸……
  他再也睡不踏实,索性坐了起来。
  这时,黑夜中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吵闹声。即恒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便下地出了房门。他顺着声音的来源,蹑手蹑脚地顺着长廊摸到楼梯口,隐约听到楼下掌柜的正在与一群人周旋。
  “有没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和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在你这里住宿?”一个粗犷的声音喝道。
  即恒心头一惊,不等细听掌柜的说了什么,他已经回身飞奔到房间,轻轻叩响了和瑾的房门。
  “小姐,小姐快开门!”即恒心急如焚地喊道。
  门内却没有一丝动静,安静得异常。即恒贴耳在门缝,静静地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他不禁急了,和瑾睡觉这么死吗?
  正在他焦愁间,楼梯口已经渐渐传来说话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即恒一时情急,劈掌震断了门闩,一鼓气冲进了房门。
  门闩的骤断声迅速引来了楼梯口的不速之客,也成功将睡熟中的和瑾震醒。她睁着迷糊的眼睛看到即恒心急火燎地朝自己走来,顿时惊慌道:“你干什么……啊——”
  即恒二话不说拦腰将她抱起,踢开格窗便蹬窗跳了下去!
  和瑾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牢牢环住即恒的脖子。风呼呼灌入耳中,心脏猛然下坠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好在二楼算不得多高,眨眼间便落到了平地。即恒将和瑾放下来,只道:“快跑!”
  与此同时,和瑾房间的窗口也传来一声厉喝:“给我追!”
  一声令下,有数名身着同样服饰的男人跟着翻窗而下,衣领上鲜艳的海棠花在夜灯之下泛着隐隐的光芒。
  “是皇家侍卫团!不要让他们抓到!”和瑾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提起裙摆跟着即恒一起埋头冲进夜色之中。
  海棠花是天罗的象征,能将海棠绣于衣领可见多么深受陛下重视。如果说,皇家护卫军只是陛下养在后宫的家犬,那么皇家侍卫团则是名副其实的,陛下的爪牙!
  他们一生只为君主效劳,手段残忍,雷厉风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和瑾只在年幼时偶然得见一回,印象亦是颇为深刻。
  绝不能让皇家侍卫团抓到!
  这群疯狗与卫冕带领的皇家护卫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毫无人情可言。如今便是她主动认错也于事无补,落在皇家侍卫团手里,即恒一定会被当场弄死的。
  她心意坚决,然而却有另一种悲意涌上心头。
  皇兄为了抓她,竟不惜出动皇家侍卫团,他就当真不容自己脱离他的控制,哪怕那么一个晚上吗?
  在他眼里,她除了被当做棋子,已经不留任何价值了吗……和瑾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前方那些明明灭灭的灯火看在眼里,竟像幽幽鬼火般影影绰绰。她恍然觉得自己此时并不是在逃避皇家侍卫团的追杀,而是在躲避黄泉的勾魂使者。
  “啊……”突地脚下一绊,和瑾蓦地踩到裙摆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对即恒喊道,“你走吧!离开京都别回来了!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但是你……”
  她话未说完,却被一股力猛地拉起,登时就被甩在了即恒背上。惊魂未定之下只听到即恒游刃有余的声音响在耳际,他似乎笑了一下:“别怕。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食言!”
  和瑾怔怔地看着他,抓牢他的肩膀,讷讷问道:“你答应我什么了?”
  “成为你的刀,帮你扫平障碍。”即恒一字一句说道,脚下没有放慢分毫,“公主殿下不想回宫,就是陛下亲自来抓你,我也带你突破重围!”
  和瑾难以相信在这种危机下他还能笑得出来,她简直要哭了:“你不知道皇家侍卫团的厉害,他们除了皇兄谁都不放在眼里!”
  “呵。”即恒却不甚在意,仍自带着一丝闲散的笑意说道,“老虎我都不怕,还会怕几只疯狗!”
  话音尚未落地,和瑾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地面霎时间远离自己而去。夜灯,人群,城镇,都在顷刻间被自己踩于脚下。她吃惊地望着地上骚动的人群,远远看到领头的侍卫团团长仰起脖子满脸讶异地望着自己。
  “闭上眼睛!”即恒突然喝道。
  和瑾一怔,下意识紧闭双眼。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刹那,身体蓦地自高空坠落!宛如从万丈悬崖坠入深渊一般,厉风声与尖叫声一齐并发,生生冲击着耳膜。
  不待她缓过气来,又一次飞升与坠落接踵而来,没有给她半分喘息的余地!冷空气一齐涌入胸腔,彻底搅乱了她的呼吸,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之后的逃亡路程和瑾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只感到不停升起,落下,升起,落下……胃里翻山倒海的作呕之意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只能以仅有的力气紧紧贴在即恒背上,硬是熬住这段生死一线的亡命之旅……
  当脚下终于踩到实地时,和瑾仍自摇摇欲坠辨不清方向,整个天地在她眼中都颠倒了个,腿软得站都站不住。
  幸亏即恒扶着她,才没有让她摔将下去,忙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心,这是屋顶。”
  和瑾茫茫然地点了点头,根本没有理解他说的什么。好在即恒懂得她的感受,便小心扶着她坐下来。他第一次被人带着这样“上天入地”的时候,连吐了三四次,和瑾也算能忍的,到现在都没有吐出来。
  足足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和瑾才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醒过来,她的身体不再摇晃,但眼神仍然很呆滞。
  “好点了吗?”即恒轻拍着她的背,问道。
  和瑾木讷地转回头,呆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多了……”
  她深深换了几口气,额上顿时冒出一片虚汗,手抖个不停。又再歇息片刻后,噗噗乱跳的心脏才逐渐归于平稳。
  和瑾茫然地四处望,赫然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宫城,不禁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皇城边有一座废弃的小庙,我们现在在它屋顶上。”即恒回答。
  和瑾闻言收回目光,看向身后破败的庙堂,再回身俯瞰着京都街景,恍若重生一般不真切。
  茂盛的树木遮掩了他们的身形,谁也不会料到他们会躲藏在皇城的暗影里。皇家侍卫团此刻只怕还在京都街头,一条巷一条巷疯了似的搜寻吧。
  心中悬于半空的石头终于落下,和瑾难以置信地望着即恒,喃喃问道:“你、你是怎么逃过侍卫团的围堵的?”
  这在她的认知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即恒咧咧嘴笑了笑,只吐露道:“非常手段。”
  “啊?”和瑾不明所以。
  一只白色的包子状物体倏然递到她眼里,还在散发着蒸蒸热气,即恒眉眼一弯,开心地笑道:“芙蓉包,西国特色小食,想不到天罗也有。”
  和瑾怔怔地接过来,脑海中有无数个疑问纷至沓来,却愣是不知该捡哪一个问。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发了会儿呆,便问道:“哪来的?”
  “买的呀。”即恒丢给她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
  买的?和瑾诧异:“什么时候买的?”
  “跑路的时候。”即恒想也没想答道,“太怀念了就冒险去买,用光了最后的四个铜板,又跟那帮疯狗多周旋了一会儿,真不容易。”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和瑾大吃一惊,难以想象在那种危机时刻中他怎么还有心思去怀旧?
  她不可思议地端详着即恒神色不变的侧颜,万千心绪在他面前仿佛都化成了平淡舒爽的惬意,正如他唇边那一丝不变的闲闲的笑容。
  和瑾无法在他脸上看出更多的端倪,只得含恨作罢。低头望着手里热腾腾的芙蓉包,再想到如今已经脱险,前后就像经历了一场梦般不真实,唯有一丝后怕余留在心间。
  “你肯定没吃过芙蓉包,这个可有意思了,我教你。”即恒不管她内心的感慨,兴致勃勃地拿起自己手里那只,示意她认真看着。
  只见他先用指甲挑起一层厚度中等的外皮,剥橘子似的一瓣一瓣剥下来,里外错开一共三层,都只剥离一半,留着另一半连在根底。当中心犹如花蕊般细嫩的糖包露出时,整只芙蓉包便像极了一朵濯清涟绽放的芙蓉花,造型十分独特。
  和瑾从没见过食物也可以这么玩的,顿感新奇。她学着即恒的样子剥开最外一层表皮,哪想到看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却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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